天下之主GL

作者:万俟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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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殇


      “你就真的想要我死?”眼前之人神情凄惶地问道,一袭白衣的他,没了往日风采,仿若泉下游灵。
      “是!”这是欧阳毓灵想斩钉截铁回答的,然而却觉喉咙被什么死死钳住,发不出声,惊得她死命地抠着脖子。欧阳毓灵从挣扎中醒来,才发觉自己原是在御书房看奏折看到睡着了。
      我怎么会做这样梦?欧阳毓灵扶着自己昏沉的脑袋想道,让她一死赎罪难道不是毋庸置疑的吗?
      那人欺骗了她的感情,倾犯了她的皇权,是应该要让那人为这一年多来的欺骗,为这二十几年来的反叛付出惨痛的代价。

      欧阳毓灵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盏,喝了几口,定了定神,唤了声“来人”。
      御书房外,取代了王贺的内侍听得女皇陛下传唤,立马麻溜地跑了进去,“陛下。”
      “钟林到了吗?”欧阳毓灵问道。钟林是曹海光的其中一名副将,此番北廷挥师南下,驻兵淮城外待命,曹海光身为主帅,不便抽身,便命副将钟林将李思晗押赴浩京。
      “回陛下,钟将军已到宫外,正等待陛下传召。”
      “甚好,让他把人带到开阳宫偏殿。”
      “是。”
      见内侍飞奔出去,欧阳毓灵这才缓缓起身,凝望着墙上的巨幅地图,咬咬牙,两个月过去了,终于要再见那人了,自己给过她机会,是他辜负了,这一次的会面,自己是必定不会留情面的。

      从御书房到开阳宫偏殿的路不算远,却足以让欧阳毓灵把见面的场景都设想了一遍。
      再见她自己是该带着恨,还是带着怒?
      她是会跟自己乞求解药、跪求原谅呢?还是会宁死不屈?
      她若是乞求解药,那自己要不要给她?毕竟那人是个厉害的反贼,没了留在她体内的毒,自己对她便没了控制。
      她若是跪求原谅,那自己该不该原谅她?毕竟她曾经欺骗过自己,玩弄过自己的感情,辜负了自己期望。
      那倘若她宁死不屈呢?自己是否就真的把她给杀了?毕竟,曾经相爱过。
      如果……
      一个又一个的假设,从脑海中游过,欧阳毓灵这一路走来,自己已是心乱如麻,待到开阳宫外时竟没了方才在御书房中的狠绝。这是一个可怕的讯息,说明她心软了,对一个欺骗过她、玩弄过她的人心软,也说明了,她对皇甫瑾瑜还是留有情谊的。
      不,不行!惊恐中,欧阳毓灵坚决地否定自己内心这个在她看来极为危险的想法,她在开阳宫外站定,努力在脑子搜寻着皇甫瑾瑜的罪行,而后带着八分的恨意两分的怒气迈过了开阳宫的大门。
      “陛下驾到!”宫门外,内侍撕扯着嗓子喊道。

      偏殿内,钟林闻言赶紧跪地拜道:“参加陛下!”
      在一旁行尸走肉般的李思晗则木然地由着士兵将她按着跪在地上。
      明黄的裙摆从钟林眼前飘过,威严的女皇陛下,高坐御座,手一挥,冷声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钟林叩了个头,才站起身,在旁的李思晗由士兵拎着站了起来。欧阳毓灵眼神睥睨,冷冽的目光扫向两个魁梧士兵押着的白衣之人,才猛然发现那人并非皇甫瑾瑜,而是一身缟素的李思晗。可皇甫瑾瑜呢?欧阳毓灵的心咯噔了一下,一个恐怖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有些慌乱却又强装威严地责问钟林,“皇甫瑾瑜呢?不是说已把她抓来了吗?”
      “回陛下,安阳王他……”悲戚的钟林跪倒在地,沉痛地说道,“已经殁了!”说着将手中的木盒子高举向欧阳毓灵。敞开的木盒子,欧阳毓灵可以见得在里面安静躺着的瓷罐子。
      欧阳毓灵如雷击一般,周身一震,此刻心痛感竟覆过了仇恨,“什么叫殁了,你不要跟朕说,她就在这里面!”欧阳毓灵颤抖的手指着木盒子,视线却不敢再去触碰钟林手中的东西,“皇甫瑾瑜何等狡猾,你们是被她蒙蔽了,是在欺骗朕对不对”欧阳毓灵跑下御座,揪着钟林的衣领,凝聚着泪水的凶狠双眸逼视着钟林。
      “陛下,安阳王确实殁了,是臣亲眼所见,曹将军亲自查实的。”钟林埋头说着,若非他亲眼所见皇甫瑾瑜了无生机地躺在那里,他也绝不会相信那位温文尔雅风华无双的安阳王竟这么走了。
      “她怎么死的?”
      “回陛下,是中毒死的。”
      中毒!欧阳毓灵胸口蓦地被紧紧揪住,是啊,她怎忘了,皇甫瑾瑜曾饮下她的毒酒,若无解药,毒发身亡是必然的。然而欧阳毓灵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她推开钟林,道:“那尸体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么个盒子你们休想蒙蔽朕。”欧阳毓灵尤在自欺欺人,魔怔了般,说道,“她没死,没有见到她的尸体,我是不会信的,不会信的,不会信的……”只是声音却没了底气,越来越低,说罢,竟抱着头蹲地上。
      “陛下……”钟林忧心地唤道。启程之前,曹海光便告诫过他,女皇陛下与安阳王之间的纠葛不是外人看得清的,对陛下来说,安阳王并不是叛臣这么简单。因此,对安阳王的死讯钟林一直隐而不发,便是不想让女皇陛下过早地陷入悲痛,可如今看来,虽是推迟了悲痛的到来,却得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早知道”与“晚知道”,这悲痛似乎并无差,“陛下节哀!”
      “李思晗留下,你们几个下去!”
      “是,陛下保重龙体。”钟林磕了头,将手中的木盒子递予李思晗,便和带着士兵退下了。
      欧阳毓灵从地上起来,气势汹汹地跑向李思晗,质问道:“为什么要把她火化了?”
      连日来,李思晗已哭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也哭光了力气,本以为痛已麻木,没想到欧阳毓灵的这句质问,重又将她心里铺天盖地的痛引了出来。“为什么?”面如死灰的李思晗抬起了头,仇恨的目光紧盯着欧阳毓灵,用她哭得已然沙哑的声音反问道,“以她的身份,在你看来难道不是灰飞烟灭了最好吗?”
      “你在胡说什么?”
      “这是她的遗嘱。”李思晗捧着手中的盒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欧阳毓灵,“我知她爱你,竟没想她能爱你到这个地步,为了掩盖你曾经深爱的人是女子的事实,保全你所在意的好名声,竟不惜让自己挫骨扬灰。”
      “不,她不是爱我,她欺骗我,伤害了我。”欧阳毓灵紧抱着自己的头,跑开了,她不愿去触碰那个木盒子,不愿去接受里面装的就是皇甫瑾瑜的事实,更不愿去面对皇甫瑾瑜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意。
      “你口口声声说她欺骗了你,伤害了你,可她除了身份骗了你,她到底欺骗了你什么,又伤害了你什么,她助你夺位、掌天下,她可曾害过你?你道她玩弄了你的感情,可她付出的难道就不是真感情吗?”
      “她伤害了我,她……她……”欧阳毓灵抓着头,搜索枯肠,努力想找出皇甫瑾瑜伤害她的事实,却发现竟找不出一个实例。欧阳毓灵不由得慌了,是啊,从相识以来,皇甫瑾瑜好似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相反,皇甫瑾瑜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自己。几次命悬一线全赖她相救,绝望失意中幸有她相陪,她助自己争得皇位、助自己铲除奸臣、助自己巩固王权。
      “她为了你,舍弃了王位、放弃了天下、抛弃了骨肉亲情。为了你,一向纯孝的她,不惜违抗母意,被她的母妃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被囚地牢五日,受尽苦楚,却依旧不改初衷。欧阳毓灵,一直以来,她对你的情谊,你难道就不知道吗?还是说她对你一宗宗一桩桩的好,只因她的女子身份就该全被抹灭了?还是说在你眼中,她的命,她的情竟比不过你的利欲熏心,甚至比不过你的虚名?”
      “不,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欧阳毓灵死死地捂紧自己的耳朵。
      “你必须听!”李思晗恶狠狠地说道,她对欧阳毓灵长久以来的怨恨,在此刻终于得以释放,她快步上前,不顾欧阳毓灵的躲闪阻拦硬是将手中的木盒子塞到了她的怀里,“离开浩京的这些时日里,她担心你一个人会孤独无助,担心你根基不稳会受群臣刁难,担心你苦无援手,壮志难酬,因此不惜抱着残病之躯,为你写什么治国策。而你又可曾想过,她为了挨了一剑,伤还未愈便要遭受长途跋涉之苦;可曾想过,她义无反顾饮下你的毒酒后,日日夜夜五脏六腑备受摧残,日日夜夜忍受撕心裂肺的巨咳。你可有想过她,真正在意过她?没有,没有!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而你却一心只想她死。好啊,现在她死了,欧阳毓灵,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了,你满意了吧?”
      “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高高在上的欧阳毓灵,此刻毫无女皇陛下的威严权势,李思晗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的心千疮百孔,她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仿若惊弓之鸟,悲哀地乞求着别人的高抬贵手。
      “我偏要说!”李思晗怒吼道,带着满心的伤痛与满腔的愤恨。皇甫瑾瑜不爱她,她可以接受,但她无法接受自己求之不得的皇甫瑾瑜的爱被欧阳毓灵肆意践踏。她对皇甫瑾瑜有多爱,对欧阳毓灵便有多恨。“哈哈,欧阳毓灵,现在好了,她死了,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抢你的天下了,现在她也化成灰了,你不用担心天下人发现你曾经喜欢上的是一名女子。欧阳毓灵现在你的麻烦都解决了,你可以高枕无忧了,高枕无忧了,哈哈哈!女皇陛下,我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民女李思晗愿您万岁万岁万万岁……哈哈哈……”李思晗哭着跪倒在地,整个人如瘫了般。

      昏黄的寝宫里,欧阳毓灵坐在床上,怀里紧紧抱住钟林带来的盒子,空洞的眼睛里,泪如决堤之水,生平第一次这般心痛,痛得她说不出话。她是想过要皇甫瑾瑜死,可没想到,当那个人死了,自己也差不多死了半条命了。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为什么会被钳住喉咙,答不出那声“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就没想要皇甫瑾瑜死,原来她,还是爱着皇甫瑾瑜的。可如今想清楚了这些,又有何用,皇甫瑾瑜已经死了,灰飞烟灭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李思晗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她是带着皇甫瑾瑜的嘱托来的,她不能忘了正事,于是她缓缓迈入欧阳毓灵的寝宫,尽管内心万分的不愿意,她还是将身上的东西一一给了欧阳毓灵。
      李思晗走了进来,欧阳毓灵并未发觉,待到两个大盒子搁在她胸前,挡住了皇甫瑾瑜的骨灰盒,她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对着李思晗问道:“这是什么?”
      “她留给你的。”李思晗冷冷地说道。之前她不清楚皇甫瑾瑜究竟有何事需要她帮忙,待看了她皇甫瑾瑜的遗书才明白,原来直到死了,你还要我替你为她办事。瑾瑜哥哥,你对她何其好,对我又何其残忍!
      欧阳毓灵颤抖着手,缓缓打开了上面的方盒子,盒子里安静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玉佩上刻有一个“瑜”。
      “这是她多年未离身的玉佩,如今给你了,你好好珍藏吧。”
      玉佩下竟是崭新的书,赫然的“治国策”三个字刺痛着人的眼睛。
      “她想让我告诉你,她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
      欧阳毓灵顿觉头脑有些昏胀,白玉似乎答应过她,要送她块玉佩,似乎还答应过她,要陪她掌天下。没想到白玉身已死,却以这种方式践诺。泪,不觉从眼眶滑落,欧阳毓灵用手死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悲痛中,她缓缓打开了长盒子,是两幅画卷,欧阳毓灵打开画卷。
      第一幅画里,她是漫天花雨中,翩翩起舞的少女,皇甫瑾瑜是树下吹叶子奏乐的温润少年。这是在周癫的茅屋里,她与皇甫瑾瑜合力作的画,是彼此心意的初探。
      第二幅画里,她在一片红梅中追逐嬉戏,笑逐颜开。这是那日亭中赏雪,欧阳毓灵要求皇甫瑾瑜做的画,那时爱得浓烈狂热,全然不知天地为何物,而那也应该是俩人最后一点肆无忌惮的温存时光。
      欧阳毓灵颤抖的手指在画卷中游走,最终落在亭中一处,亭中的少年只有一个朦胧的背影,看不真实。
      “为什么只要一个背影,为什么不把你也画上?为什么!”欧阳毓灵问道,终于她抑制不住了,嚎啕大哭,她丢下画卷,跑下床,顾不上赤着的脚,直跑出寝宫外,“来人啊,来人啊!”
      “陛下!”门口的侍卫惊恐于突然跑出的欧阳毓灵,赶紧跪地拜倒。
      “去,把曹海光他们叫回来,我不打仗了,不打仗了。”
      李思晗跟着欧阳毓灵从里间跑出来,见得蹲坐在门口哭泣的欧阳毓灵,发觉自己对她,突然也没那么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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