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不得

　　深冬的夜晚，夜色降临得格外得早。湛蓝色的幕布从天的一端缓缓垂下，很快便遮蔽了整个了天际。

　　“我猜，一定是要放烟火……”话音才落，绚烂的烟火天空中砰地一声绽放，“啧啧，太没创意了。”

　　萧越抬头望一眼五光十色的天际，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地附和，“是太没创意了。”

　　舞台中央的的大屏幕亮起，音乐前奏缓缓流泻下来，“艾玛，又是相恋过程的回忆。这是婚庆公司的模板吧。这么没诚意，我要是女主角一定不答应。”

　　萧越面色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暗暗为自己祷告。他拉了拉她，“要不，我们先走吧。”

　　林湘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拖回来，“别啊，有求婚啊，看完再走嘛。”

　　萧越只好缴械投降，苦着脸小声嘀咕着，“被你这么一说，哪还敢求啊。”

　　“又不是你……”林湘下意识地反驳，可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越，“不会就是你吧？”

　　“如果是我，你答应不？”

　　林湘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不会吧？”说完，见到萧越阴沉了几分得脸色，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有歧义的话，连忙解释，“我不是说我不会答应，我是说不可能是你要求婚吧，一点征兆……”

　　萧越适时打断，“哦，懂了。”他笑盈盈地看着她百口莫辩的样子，狭长犀利的丹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你会答应……”

　　林湘开口辩解，一根食指压上她的唇，止住了她的话语。

　　“嘘……”萧越一边做着噤声的动作，一边摆正她的脑袋，“我们继续看。”

　　前奏过去，马上就要开始正式放映了。三三两两站在操场上围观的人群都满心好奇地盯着屏幕，可就在画面开始呈现的那一刻，啪嗒一声，整个现场陷入了黑暗。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满心等着求婚的林湘，看到这一幕显然意犹未尽，扭过头，有些着急地追问，“怎么没了？”

　　萧越眸光一暗，眉心微皱，只是片刻，便明白过来了。萧越笑着摇头，没想到自己也有因为紧张而百密一疏的时候。哪怕是平日里多谨小慎微的人，遇上这种人生的头等大事，难免也会紧张到忘了最该防备的事。

　　“你笑什么？”林湘莫名地看了眼身边得男人。

　　“肖耘该出场了。”萧越努努嘴，示意她看前方的舞台，果然，黑暗中有一道清俊的身影迈上舞台，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气喘，十足抱歉地向大家解释说学校的供电设施突然出了故障。

　　萧越早料到了他的这番说辞，也早明了了是谁搞的鬼，可是意外地却没有被破坏了大事的恼怒，反而有些松了口气。他将林湘拉到怀里，半搂着她将她往外带，“走，带你去个地方，我们来点清新脱俗的。”

　　开始是半推半就，再后来，被萧越拉着手腕的林湘干脆跟着跑起来了。

　　脚步停下，林湘气喘吁吁地双手撑着膝盖，气息不稳地问道，“我们到底要去……”

　　话音在林湘抬头看清周遭的一切的时候顿住了。

　　昏黄的路灯，微微潮湿的老旧的石灰墙，地面上青石板的缝隙中丛生的杂草和湿漉漉的青苔……除了空气中没有了黏腻的夏日的闷热，一切都和那年那夜，那样的如出一辙。

　　“后来，我又来过这里很多次……”萧越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前，走到某一个位置站定，他微微侧靠在墙面上，扭过头来看向她，“站在这个位置，守株待兔。”

　　他笑起来，似乎在笑自己难得一见的傻气。可这样的难得一见的傻气，在遇见她之后，却一次次复发。

　　那年初遇惊鸿一瞥，惊艳了他灰败寂落的年华。人海茫茫，他不知道她姓谁名谁，不知道她家在何处，唯一拥有的是那一眼的碰撞，还有那枚被她遗失的戒指。可是，他萧越却是个不认命的人，他来过这里无数次，站在曾经的位置，看过无数形形色色从这里走过的人们，却没有一个是她。

　　他也曾想过放弃，却总是会在下一刻，告诉自己，也许下一次就会遇见。于是，他来了一次又一次……

　　男人的英俊锋利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那般温柔，仿佛这冬夜里的一盏微弱却温暖的火苗，诱惑着她一点点靠近。

　　“后来，我上大学了，只有寒暑假回家。”

　　萧越着捧起她的脸，笑得那样温淡从容，“我知道，从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挂着在校实习生牌子的她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那一刻他的脑海他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

　　“林湘，你知道尾戒的含义吗？”

　　林湘点点头，她始终记得当日萧越将戒指归还时所说的话，“嗯。独身主义。”

　　萧越执起她的手，摩挲着戴在中指上的那枚素净的戒指，“你消失在人海，却无意中留下了它，从此束缚住我的心，而我却甘之如饴。”

　　昏暗的路灯在风中微微摇晃，投下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林湘微微上扬着脸，入目是浑身镀着暖黄色光芒的男人，他认真投入的神色，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萧越将袋中的绒布盒子取出来，递到林湘面前缓缓打开，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镶着蓝钻的戒指。

　　“也许，不久地将来，我会一无所有。但如今，我还是将我的所有双手奉上。”萧越单膝跪地，执着她的手，“这是我给你的求婚，这是我给你的婚戒，这是我和你走下去的决心。”

　　这个男人很精明也很傻气，他最懂得如何抓住人心，却一再用了这样孤注一掷的方法却束缚和牵绊他。倾其所有，换她无法潇洒转身。

　　林湘张了张嘴，有些疑虑，可还未说出口，便被萧越打断，“人生有很多无奈，可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舍得委屈你，哪怕一点点。你放心。今天，我不需要你的答案，只是想把这一切交到你手上，我会等到有一天你能有心无芥蒂的时候，再亲手为你戴上它。”

　　萧越笑容不改，依旧淡定从容，他啪嗒一声盖上盖子，将盒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

　　几天后，萧越和林湘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机场大厅，林父正拍着萧越的肩膀，不知道在交代什么。林湘瞥一眼这一边的纹丝不动的林母，满眼期待，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妈，你都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林母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而后在林湘期待的目光中开了口。

　　“你不许欺负人家萧越啊！被我知道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啪——玻璃心碎了一地。

　　林湘捂着胸口，郁闷扭过脸愤愤不平地控诉，“真是亲妈！”

　　林父和萧越转头就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开始各种唇枪舌战，于是火速上前，各拖走自家的那个，这才平息了战火。

　　临到要登机了，林逸才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飞奔到一行人跟前，还被林母一顿痛批，“你轻点，别打破了！”

　　林逸不爽地撇撇嘴，“姐，妈特地给你腌的小菜。”

　　林湘目瞪口呆，“你半路回去拿这个啊？”

　　“可不是吗！”说完林逸扭头对着萧越开始解说，“姐夫啊，你别看我妈和我姐天天斗嘴，其实我妈心里最疼我姐。前几天紧赶慢赶腌出来的小菜，我妈忘记带了非要我中途回去取。”

　　闻言，一向霸气侧漏的林母也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别扭地呵斥儿子，“少废话！”

　　机场广播适时响起，萧越揽了揽林湘的肩膀，温和有礼地跟他们告别。

　　萧越一手狼狈地提着行李和大包小包，却依旧执拗地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林湘。

　　夕阳的余晖透过机场巨幅的透明格子状的落地窗搭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规整排列的小格子。那拉长的身影，那一道道虚无的坎，以及落地窗外那轮如火的夕阳，都唯美得不像话。

《十年的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