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不似年少

　　第九章、其实
　　腹部传来一阵阵痛感。
　　睁开眼，我看见许壹凝拉着张脸换输液。许壹凝其实很漂亮，工作时却冷臭着脸，令人不寒而栗。
　　见我醒了，她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不告诉陈锦你怀孕了？”片刻之后，许壹凝只能叹气，略带责备地问我。
　　我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莫大的悲伤在心里翻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像心脏的血液被冻住了，心里又冷又硬，让人恨不得把心挖出来。
　　我突然哭出声来，哭得稀里哗啦，跟几天前的矜矜有得一拼。
　　陈锦这时走了进来，许壹凝轻轻摇头，带上门出去了。
　　我知道他来了，可我依旧哭得歇斯底里。
　　仿佛这种哭泣，能将我心里的悲痛发泄出来。
　　泪水模糊了视野，我看不清他以怎样的表情来到我身边。
　　我拿起枕头，用尽力气砸向他，“马上滚出去！出去！我不要见你……”
　　我的样子像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怨妇，尖叫使得我的咽喉很不舒服。
　　“希希……”
　　我已经毫无理智可言，见陈锦不走，拿起玻璃杯狠狠砸向他。
　　他没再说话，轻轻拾起玻璃碎片，替我倒了杯温水，放在柜子上，走了出去。
　　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脸：脸色苍白，眼睛下方一片疲倦的青黑，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头发凌乱地打着卷。
　　活似一个将死之人。
　　我认认真真洗了脸，把卷发打理好，去看矜矜。
　　矜矜醒了，正坐在床上看一本书，栗色长发从她胸前倾泻下来，看上去倒比平常多了几分温柔气质。
　　见我进来，矜矜放下书，发现我穿着病服之后，忙问：“希希，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做人流了。”我哑着声音开口。
　　矜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朝她扯了扯嘴角。
　　矜矜见状便不再过问，只微微点点头。
　　我倒杯温水，坐在床边，边喝水边小心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就此罢休吧。我又没办法挽回他，也不想挽回他了。让彼此都获得新生吧。”
　　矜矜漂亮的眼睛闪着泪光，浓密睫毛疲倦地半遮住眼眸。
　　“我曾经那般爱他，把他的一切用尽力气一笔一画深深刻进骨里、铭记心上，我以为这辈子都会爱着他，但原来不爱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所谓的深爱仿佛是一幅板报，被这几天一刷洗，顿时无影无踪。我不会死咬着他不放手，不值得。”
　　说完话后，矜矜眉眼顿时明媚起来，如窗外轻暖阳光。
　　我看得欣慰，便与她一起待了一下午。

　　晚上，陈锦走进了病房，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我看见他鬓角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心里愧疚，“……陈锦，过来坐吧。”
　　“嗯。”他应着，替我打开保温盒，端出两样小菜和一碗粥，放在一旁纳凉。
　　做完这些之后，陈锦将手搁在我手上，“你看见我卧室里的照片了。”
　　他的语气很肯定，我点头。
　　“所以你误会了。”
　　依旧是肯定句，我静默。
　　陈锦继续道：“我跟你讲我跟舒羽、舒霓的故事吧。
　　舒羽与我是青梅竹马，我们都住在高级别墅区，因为父母很少在家，便经常一起玩耍。我待她是好朋友之间的喜欢，她整天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肩说‘你以后娶老婆一定让我喝喜酒啊’，所以我根本没想到她竟然暗恋我。在我十六岁时，她到别的地方读书了。两年后，舒霓出现了。舒霓是舒羽的孪生姐姐。
　　比起舒羽，舒霓要俏丽可爱些，留着短发，总喜欢穿白色裙子，我看见她，便叫她舒羽，她甜甜地笑了，我便以为她是舒羽。
　　之后的故事就是我爱上她了，那张照片就是我摄于那个时候的。我给她发了告白短信，她回我说让我等她一年，一年后她便回来与我在一起。
　　短信其实是舒羽发的，那时候她回来了，我却不知道。一年后，舒羽来找我了，她花了一年时间尽量让自己像舒霓，但人不可能百分百地像另一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我就有些疑惑。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一张她们的合照，一切便都明朗起来。我那时跟舒羽大吵了一架，远远地走开了。之后便在陆余的电脑上看到你，对你心动的原因不是你有些像舒霓，而是你那时纯真的笑容，仿佛一缕阳光直直地照在我心里。
　　就是那么一盼，喜欢上了你。”
　　哦。
　　我的心如古井无波，平静得自己都有些惊讶。
　　难道一开始我就不相信陈锦不是真心爱我吗？
　　“嗯……怀孕的事我本来想在你回来后讲的，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怪你。”陈锦摸摸我的头，眼里满是苦涩。
　　我边喝粥边泪流满面。究竟在哭什么，我说不清楚，就是莫名的悲伤。

　　夜里医院并不安静，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前浮现出一幅幅未曾见过的情景。
　　看见在樱花树下，陆余和舒霓一起坐在树下。舒霓穿着白色裙子，裙摆飘逸，短发已经留长，她朝陆余俏皮地笑，而后围着樱花树奔跑，陆余站起身，拥她入怀，樱花落了他们一身。
　　看见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林顾城牵着矜矜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矜矜羞怯地微笑，蝴蝶结发夹別在放下来的长发上。他们携手，走过云卷云舒，走过花开花落，走过许多时光。
　　每个人都有幸福往事，只可惜寻不到如何延续的办法，只能任由时光把它变得面目全非，成为我们不敢轻易触碰的一道伤口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