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

　　缪灵裳本来拉了夏弥去夜趴活动，但气息奄奄的夏弥却只剩下趴下的力气了。

　　当初夏弥沾这位从选秀夺冠的校花好友的光，被介绍进这个剧组做手模时，那个负责人是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虽然苦点累点，但小姑娘一身才艺，利用暑期赚点外快不是挺好的吗？就当是旅游了，还能见到大明星……

　　呵呵，如果现在再给夏弥一次机会，打死她都不愿意再来一次。

　　现在的偶像玄幻剧，不是男女主角打个啵，后期弄点特效就完事了吗？为什么有那么多弹琴、画画、写字的镜头呢？

　　不过，多就多吧。至少在等待的时间，她总能用笔电打打网游，看看电视剧什么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演女主手下一个小丫鬟的演员突然因故退出了。导演情急之下，看中了与之身材相仿的夏弥来顶替。她本来想拒绝的，最后同意下来，不是看导演面子，而是磨不过不敢得罪导演的缪灵裳的苦苦哀求。

　　幸好这个小跟班戏不多，全程都是站在主演身后的戏份。唯一一场重要的戏，是这个小丫鬟被发现是奸细后赐死的戏码。

　　她看过场次安排，明天大约就是这场戏了。

　　而夏弥已经订好机票，打算在结束之后，去到住在西宁的舅舅家，度过她剩下的暑假时光。八月正是油菜花开的最好看的季节。如今想象着自己穿着红裙子，漫步在碧蓝色湖水旁边的情景，已经成为她继续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眼皮越来越沉，正打算借着困劲儿眯过去的夏弥，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夏弥看到一个身材、长相俱佳的年轻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夏弥小姐现在有时间吗？”

　　“你有什么事情吗？”夏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哦，是这样的。我是来客串这部戏的演员的助理。”

　　“客串演员的……助理？”夏弥眯着眼睛看着这个长相可以给A的男人，如果他这样的都是助理了，他家艺人得长成什么样，才能不畏惧被比下去啊，“叫什么名字？”她真挺好奇这位男星是谁的……

　　而没加前缀修饰语，年轻男人理所当然认为她是问自己的名字，“严谡。”

　　“什么？严肃？！”夏弥笑喷了，“好名字，好名字。”

　　“谢谢。”严谡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终于想起了正事，“我家老板因为档期问题，原定在剧组待一天时间，现在改为半天了。刚巧，他客串的番邦国师的那场戏，就是揭穿女主演身边丫鬟的细作身份。未免N机太多次耽误时间，所以想请夏小姐今晚过去先对对戏。”

　　“……”夏弥眼睛转了转，说着就要阖上门，“可是夏弥她出去玩了，不好意思，你来晚一步。”

　　“这样啊。”严谡有点好笑得用手撑住门，另只手将一张夏弥穿着戏服的剧照从门缝里展示给她，“可你不就是夏小姐嘛。”

　　OMG。

　　夏弥松开了门，瞬间有种被K.O的感觉，整个肩膀都沮丧地垂了下去。其实她还想编个谎话，说自己是夏弥的双胞胎姐姐。但想想有点鬼扯，只能就这么算了。

　　.

　　知道自己将要去见的是某位神级男星，可是她真的没有太多感觉。仅换了一条蓝底白点点的棉布七分短裤，上面则是搭了一条白色雪纺衫。全身看下来像一套睡衣。

　　前两年，她也曾热忱过追星这码事。还特意买了书学P图，学做GIF，混进了后援会的美工组当组长。周末和暑期时候，也曾抱着相机跟着粉丝团体，跑跑偶像的见面会。但后来慢慢也就淡了。

　　倒不全因随着年纪增长热情减退的缘故，主要是她原本喜欢的那个男演员，每次一有新戏出，立刻都要和女主演传绯闻炒作。也许这是男演员经济公司惯用的伎俩，与本人无关，再或者就该他倒霉。可是一回回的，夏弥真心觉得没意思了。

　　有了这重顿悟后，偶尔地，看到演技特别好的，她才会粉一粉。只不过时间都很短就是了。

　　不过这半年倒是出了一个例外。那名海归男演员戚少都，她总是下意识地关注他的消息。当有他的新戏上映时，一万年不肯进一次电影院的夏弥，也不像以往坚定，会扛不住好友的鼓动去看。

　　电梯里，严谡看着脸上除了困意再没有别的夏弥，“你真心好淡定啊。”

　　“那我需要不淡定吗？”夏弥扬起一颗小脑袋看着他。那场被揭穿身份的戏，是她唯一一场台词超过三句的戏，她早就烂熟于心了。好像并不需要多浮夸的表现吧？

　　“没，没，你这样挺好的。”他家老板最反感就是黏黏糊糊的女演员，这个小配角挺识趣，估计等下很快就能结束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家艺人叫严肃？”刚才她光顾着乐了，没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了，但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个一线男星是这个名字的。

　　“啥？”严谡噗地乐了，“你误会了，我刚才以为夏小姐你是问我名字。我家老板不叫这个名字。”

　　“那，你家老板贵姓啊？”

　　“你居然不知道？”严谡有些震惊。

　　“我怎么会知道。”她只是个女主演画画、弹琴戏时的手替啊。一星期就能走人的事情，现在活活拖了半个月。所以除了工作上需要，在这里除了缪灵裳以外，她真心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其他事情。

　　“戚少都。”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夏弥心慌了。

　　“我说我家老板是戚、少、都！”严谡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

　　“戚少都？”夏弥腿软了。

　　电梯到了楼层，严谡走出去，见夏弥没跟上来，满头雾水地看着还缩在角落里的夏弥。

　　“那个……我能不能不去？”

　　严谡用坚定的眼神回绝了她。

　　“那我能不能回去换身衣服……？”

　　“……”

　　．

　　夜深了，宾馆顶层咖啡厅里人很少。因为影城建在并不繁华的区域，所以也不能期望透过窗户看到多么繁华的夜景。但，戚少都坐在这里已然是一道风景。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不敢抬头的夏弥，眉毛拢紧，嘴边却浮起一轮弧度，“怎么，你很怕我？”

　　“也……不是……”她手指像弹钢琴一样趴在桌子边沿上，鼓足勇气抬起头时，对上他的眼神，脸却腾一下红了，“戚老师，我们现在开始吗？”

　　对面这个女孩子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斜扎着的一条马尾没什么生气地垂在肩膀上，倒是那两条细伶伶的胳膊安静垂着的样子，显得她整个人挺乖巧的。

　　“你等我一下。”戚少都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夏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这半个月，在剧组各款各型的男演员，她也亲眼见过不少。怎么面对这个人，小心脏还是会抑制不住的“噗通、噗通”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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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戚少都才回来了。

　　“给你。”他把一只杯子推到她面前。

　　夏弥拿起啄了一口，竟喝了个透心凉，“这是……什么啊……？”很冲的薄荷味道，余味倒是甜丝丝的。

　　“加了薄荷汁的苹果汽水。”他往后靠到椅背上，看夏弥喝了几口精神了许多，终于开口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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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没记错的话，夏弥很肯定，自己在剧中饰演女Ｎ号的好友缪灵裳，今天并没有戏份。可是懒惰如她，今晨竟肯起早，跟着自己来了化妆间。

　　“你……你……说你呢……”夏弥指着镜子里在自己身后玩手机的缪灵裳，“妙妙，你说你今天跟过来，究竟目的何在？”

　　缪灵裳讪讪抬起头看着她，这种不经过美图秀秀，也能自带水汽的眼神，迷死了学校多少无辜少年，“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一睹戚少风采。”

　　听到这个名字，夏弥心里打了个突。

　　想到昨天开始时，自己反应虽然有点失常，但后来还是ｈｏｌｄ住了。只不过在临走时，戚少都竟然开口主动问她的名字，让她心神大乱。

　　当时，他不像出席活动时高冷，也不像他刚刚取得不菲票房的电影里暖男，只是带着那么点不经意，很稀松平常地问了一句，“对了，你叫夏什么来着？”

　　他记得严谡说过，和自己对戏的这个小龙套角色中途换过人。所以剧组提供的名单，肯定已经不再准确。

　　“夏弥。”

　　“夏天的谜语？”挺有趣。

　　“同音，但不是那个字。”因为有点害羞，她没有解释下去。

　　“好吧，不过不重要。”淡淡笑了笑，“晚安。”

　　虽然知道他问她名字不过是出于礼貌。但听到他说“不过不重要”这句话，夏弥还是难免感到些小失落，小难过。

　　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她想，自己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个路人甲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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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心思，已经画好妆的夏弥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神有点忧伤地看着好友，“妙妙，我其实，我昨天……昨天……已经见……”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昨天很累，所以没陪我去。我又没怪你？”缪灵裳嘻嘻笑了声，拍拍夏弥肩膀说：“快走吧，不然副导要炸锅了！”

　　.

　　戚少都在内地一线小生中，是少有的演技派高颜值男演员。因时常拒绝参加除了拍戏和宣传以外的活动，常被视为娱乐圈最不配合的艺人之一。更有不少媒体说他极爱耍大牌，拍戏必带三个助理，排场大得离谱。

　　但在现场，大家却只看见了严谡一位助理。他就是平平常常的来了，见到其他演职人员则会点头示意。和导演沟通完，和夏弥又试了次戏后，正式的拍摄开始了。

　　往水中延伸的舌岸尽头凉亭，是这次的拍摄地点。

　　夏弥会在被识破后，被戚少都饰演的国师，再一掌打到水里。

　　需要落水，但保护措施很全面。而且夏天也不冷，就当是游泳了。夏弥还是很乐观的。

　　昨天虽然已经对过几次，但现在视野明亮，戚少都带给她的冲击感大了四五倍。不是单纯因为他出挑长相而脸红心跳问题，是他眼神太深邃了，好像能把她吃掉的感觉。

　　刚刚试的时候，这种感觉已很强，正式开始后，更是无以复加。

　　再加上，夏弥本来就不是专业的。现在却要面对一个专业中的专业，高手中的高手，她觉得自己实在难以表现出女间客在被识出前一刻的沉着冷静，及被揭穿后的决绝无惧。

　　N机了两次后，导演耐性还在，要求继续试下去。毕竟夏弥是个“拉郎配”来的选手，他也没抱多大希望。但是戚少都却看出夏弥状态明显不对，提出了休息十分钟的请求。导演没有拒绝。

　　缪灵裳拿着小风扇对着两眼放空的夏弥吹，眼神却特别衷心地瞅着戚少都所在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感念她看得专心，戚少都竟然也朝她看过来。又过了十几秒钟，他不止看，还走过来了……！

　　“夏……”他走到她们旁边，想了下，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幸好她旁边的缪灵裳及时接上了下个字，“弥。夏弥！”

　　“啊！叫我什么事？”夏弥如梦初醒。

　　“嗳，嗳，”缪灵裳凑到她耳边说，“戚少，是戚少！”她声音很激动。

　　“啊？”缪灵裳回头看见斜上方戚少都放大的脸，好像受惊的的麻雀似的，扑棱着手臂站了起来，“你，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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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缪灵裳羡慕嫉妒的眼神里，夏弥耷拉着脑袋跟着戚少都走到人较少的远处。

　　他看了一下表，“还有五分钟。”

　　她扯着戏服裙摆，“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抬起头，却发现戚少都的表情，竟已和刚才站在摄像机前的一模一样，很有压迫感地看着她。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也不奇怪他记不住自己名字，夏弥皱着眉咕哝：“夏弥。”

　　他眼睛闪烁了一下，“是戏里名字。”

　　怔了下，说：“红笙。”

　　“红笙，你从何而来？”他沉着眼神中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藏得很深很深。虽然没按剧本，但俨然就是那个已经认定她是间人的大国师。

　　“我……”夏弥额头上惊出一层细密汗珠！好险！她差点就说出了红笙真正的出身。

　　蒙宗主十四载养育之恩的红笙，从小在杀戮中存活下来，是最优秀的死间。就算对手强大如斯，也理应守住自己身份真相。

　　渐渐松开了被上齿咬的雪白的嘴唇，夏弥对着戚少都挤出一丝笑容，媚着声线说：“国师是在跟红笙说笑话吗？红笙从小便是在府里长大的。”

　　戚少都不知她是真的找到感觉了，还是懵到了。此刻夏弥强自镇定眼神中带着细微的惶恐，确是恰如其分的。

　　“哦？是吗？”他眸底精光一轮，唇间含着些耐人寻味的笑意，“那昨晚你去了哪里？”

　　风吹动他前额的发丝，停匀的身材于岸边愈加颀长挺拔。探知她心绪时的表情，充满了诱惑力。

　　缺乏经验的夏弥，这时心跳失了秩序，更大颗的汗珠顺着脸庞滚下来，脸也变得滚烫红灼，“我……昨晚……一直随侍在小姐左右……”她舌头好像被打了结，顺着他的问题，脑海里浮现出的已是昨晚与他坐在窗边对戏的情景。

　　“很好。”戚少都满意拍了两下手掌，“等下你就像刚才这样。先镇静，后惊慌，知道吗？”

　　“……好，好吧。”擦了一把汗，看到他嘉许的眼神，她心里受了很大鼓舞。

　　.

　　清凉落水后，夏弥的戏份终于全部完结。

　　她换下戏服，松散着湿哒哒的头发往酒店方向走。人看起来狼狈，心情却很舒畅。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摁喇叭。汽车贴了膜，夏弥看不清里面坐的人，四顾看看除了自己外没别人，原地站着楞了一下，只当是摁错了，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喂”了一声。

　　“美女，上车啊。”严谡的头从车窗中探出来，“我们也是回酒店，顺路！”

　　“呃。”想到戚少都一定也在车上，她摇了摇头，“不，不麻烦了吧。”

　　“客气什么！”严谡敲了下车门，“这里不让停车，你快点上来！”

　　“好，好吧。”夏弥挪着腿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就看见坐在里面玩手机的戚少都。

　　她忐忑地坐在他旁边，始终目不斜视，也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严谡和司机的对话上。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身边那人强大的存在感。

　　“那个，绿笙……”他这时的声音，同之前的国师style完全不同，懒散中带着那么点随意。显然已经从角色中完全抽离，恢复了自己平时状态。

　　“是，红笙。”夏弥纠正了一句。

　　“对，红笙，不过不重要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不过不重要。

　　这是自昨晚后，她再次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夏弥抬眼沮丧地看向他，对方却依然只顾玩手机，不看自己。

　　“戏都演完了，还管戏里名字做什么？而且，”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他终于抽空看了她眼，但马上又低下头，“你本名不是叫夏弥吗？”

　　“……”原来他记得！简直是绝望后再被赏个甜枣的感觉！

　　戚少都没注意到她复杂的情绪，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你看，像不像？”

　　那是一张用手机绘图APP画的半身像，线条琐碎凌乱，但胜在神态抓得准确。圆圆的侧脸，小巧的耳朵，双丫髻，阔袖，披帛……

　　夏弥不敢相信，这竟是她刚才的装扮！

　　戚少都，他，他竟然画了自己……

　　“挺……像的，谢谢戚老师。”

　　“传给你吧。”戚少都端详着那幅画，“不然挺浪费。”

　　“好。我邮箱是……”

　　“太麻烦了，说微信。”

　　“哦，我微信号是……”她突然停下，瞪大一双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要加我微信？”

　　“不方便……？”他语调微扬，顿了下，说，“没事。传完照片，你删除就好。”

　　“哦，好吧。也没不方便。”夏弥吱唔地说出账号，“xiaxiaomi口口。”

　　“嗯，加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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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网络差，夏弥在汽车到达酒店门口才收到照片。

　　背上自己的铆钉双肩包，她最先下了车。

　　然后看到戚少都下车时，手里依然捧着手机，不过已经换了另一部。

　　当他经过她身边时，她本想开口对他说声谢谢的。

　　可是，那一瞬间，他的手，居然奇异地搭上了她的头顶，然后，轻轻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再见，小谜语。”

　　她受惊地合不拢嘴巴，不过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心绪最终慢慢变得平静。

　　“再见，”夏弥小声嘟囔了句，甜甜笑了，“戚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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