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女司令

作者:解药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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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怒(六)


      锦缡手心攥着那枚暖玉,却不敢戴在颈上。昔日玉坠的位置取而代之两排血淋淋的牙印,现在都还疼得她直咬牙切齿。

      可儿笑得猥琐:“小姐,你就说说嘛!刚刚是怎么回事?郎老爷和太太看见你们那个样子回来都惊住了呢!”

      锦缡抬头看她一眼。许是那眼神中并没有什么慑住她的威胁色彩,可儿捧着擦头布转到她身前笑嘻嘻地:“小姐,你嘴角都破了,要不要……哎呦!”

      可儿抱着脑袋躲远委屈地望着她。锦缡也瞪着可儿,好一会可儿怯怯地低下头咕哝道:“小姐以前从不打我的……”

      “非得只有你长了眼睛长了嘴。玩笑打趣也要有个分寸,我心里想的什么不指望你全都明白,但好歹也是要同我一条心的。”

      “小姐这回不是要与郎二少爷定亲的么?这事很多人都知道的呀。我看着小姐没什么不高兴的本以为……难道小姐……小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锦缡探身贴在她天灵盖上缓缓揉着,那一下虽打得不重,但也是惹她伤了心。

      锦缡的语气软下来:“可儿,在我面前原是不要你猜心思看脸色的。只是,有些事,我不想总是提起,也希望旁人装作忘记。”

      电台广播里清脆甜美的女声唱着最流行的曲子,一遍遍柔情百转,千姿百态。窗大开着只是没什么风。闷热闷热的注定要迎来一场大雨。身上的汗总是一波消退一波又起,汗水浸着伤口,火辣辣的疼。

      歇了半晌,珠儿来传话说是母亲请大家在大厅里品茶,要她也一同过去。锦缡随口问珠儿品的什么茶,珠儿笑着回道:“是今夏新供上来的黄山毛峰茶。”

      锦缡回想一下,昨日在北殿看见他桌子上摆的好像就是这新鲜的毛峰茶。

      待她换好一身衣服过去厅里时,郎元山父子、锦守城、季逸云已经都在了。

      尽管外边的天色阴沉闷热,厅内却是凉爽安静。太师椅上也都撤了垫子换上竹席,椅子之间的高几上摆着花瓶,里边插满了小花园里新培的牡丹。

      她换了一身湖蓝色的洋式泡袖裙子,半湿不干的发编了辫子垂在胸前。她的脸白,唇上点了胭脂,看起来也颇比往日姿容艳丽。

      只是瞒不过季逸云的眼睛,若不是唇上破了皮,她是不惯用胭脂的。

      锦缡上前行礼,目光在郎坤北身上停了一秒。锦缡最后看着锦澜城,柳泰来紧挨椅背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暗暗扶着他。

      锦缡款步上前接过玉儿的扇子,立在他身旁轻轻摇着,极小声地问他:“父亲坐得住么?”

      锦澜城摆手:“你伯父和二哥都在,你过去坐着吧。”

      锦缡见他坚持,也不愿在外人面前显得矫情,便将扇子还给玉儿,下去坐到郎坤北对面,接过茶拨拨茶叶轻抿一口,微微垂头不再去看对面那人。

      郎元山对锦澜城道:“澜城兄应当保重身子。”

      锦守城颔首:“劳郎兄挂牵。”

      季逸云微微一笑看着锦缡,说:“你们两位做家长的只管在孩子们面前生分,可是要给他们做什么榜样呢?”

      锦澜城却难得地接了话,笑声朗朗:“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坤北和缡儿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缡儿这孩子自小疏于管教,都是我与逸云太过宠着她了。我们也想着,他朝必是得给她寻个严厉些的夫婿,才能驯服了她,管束着她,要不然说不定如何闹腾呢。”

      季逸云笑得温婉,略有些嗔怪地瞧着锦澜城。

      郎元山看了自己的儿子,笑叹:“澜城这样说我可不能苟同,自来女儿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惯的宝贝疙瘩,不像这些小子,哪怕一时看不惯捶打一顿也是有的。”

      “谁说不是呢,哪怕像坤北这般的烈性男儿,将来娶了妻子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的,严厉是一面,温柔相待也是一面的。”季逸云看看郎坤北,又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锦缡。

      郎坤北也在看锦缡。“婶婶说的在理。”

      锦缡依旧垂着头,听郎元山笑道:“弟妹此言在理。既然两个孩子都在,我不妨将来意说明,澜城和弟妹还有阿缡也考虑一番给个答复。”

      锦澜城夫妇相视一眼,等他下话。

      郎元山颇有些追思:“郎锦两家祖上曾是生死之交,到了我们这一代也益发亲厚。看到子女一辈情投意合结成姻缘,想必澜城夫妇也会和我与内子一样欣慰,锦老太君也定能含笑九泉。犬子坤北不才,还希望澜城和弟妹不要嫌弃收他做婿。阿缡也在,澜城、弟妹若是应允,不妨今日将此事先定下,再另选吉日,郎某定请媒人携聘礼至府上正式定亲。”

      锦澜城沉默着,季逸云也默了一会,笑起来:“我们也是早就看着……”

      “娘,”只见锦缡先一步起身,对着季逸云和锦澜城一礼,又转身对郎元山一礼,深深吸气,抬起头,柔婉的声音轻诉着:

      “伯父想必是误会了。”

      在这个节骨眼站出来的锦缡,和她嘴里说出去的那句婉婉柔柔的话竟是无异于平底一声惊雷,当头一记闷棍。郎坤北手里的茶杯因为捏得太用力而蹦起来,他伸手一捞茶水洒在衣襟上。微绿的水渍伴着残茶在他洁白的衬衫衣襟上像是画了一副泼墨画。但是无论画笔如何精湛,那画都是不应景的,都是不协调的,都是丢脸的。

      郎坤北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然后下一秒,随着那道轻细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景德镇烧出来的白瓷杯子,在郎坤北手里捏得碎成两半。“咔吧”的一声,而后是两片残瓷相撞的尖细声音。可是流血是没有声音的,鲜艳的血只静静流淌着,给衬衫上绿色的山水画添上了几位妖艳的一笔。

      血还在流着,郎坤北也还在用力着。碎瓷已经没入了掌心的血肉,可是他能听到的,只有她的声音。她说:

      “阿缡心中中意之人实乃是大哥乾南。”

      话音落下,厅内立时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弭了。

      锦澜城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你胡说什么!你莫不是病了?休要……在此胡言!”

      郎元山转头看郎坤北,也看了一眼他紧握着的手。父子齐齐震惊而沉默。

      锦缡的声音又响起来:

      “二哥予阿缡以大恩,阿缡感念在心,曾允诺嫁进郎家自此锦郎两军共同进退。都怪我表意不明害得伯父、二哥有所误会。二哥不妨仔细回想一番,当日在北平仲家官邸,我说的是,我会嫁进郎家。其实乾南大哥方是阿缡心中良婿所属。况且大哥因我受伤,我想去弥补也碍于身份限制。”

      “胡闹!”锦澜城一把摔碎了案上杯盏,茶叶随着茶水溅到锦缡的裙摆上,脏了一大片。那茶盏是朝着锦缡打过来的,若不是锦澜城尚在病中手上无力,只怕她已是满身狼狈。

      “胡闹!来人,泰来,把小姐送回房里去,再找张大夫给她好好瞧瞧,看是不是凫水着凉,脑子烧得糊涂了!”

      柳泰来闻声几步走到锦缡跟前,负手弓腰:“大小姐,请。”

      锦缡看也没看,索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爹……是您说的,欠了人的就要还,我正在偿还,这样有什么不可以么?左右是嫁进郎家,左右是做郎家的媳妇,锦郎联姻的工具!”

      锦澜城没了柳泰来的支撑,已经摇摇欲坠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身子猛地向前一倾,一巴掌打在锦缡的面上,将她的脸和身子都打得歪向一边,伏倒在地。

      季逸云面色剧变,她猛地站起身,张着双手不知所措。看着她的缡儿挨打她心如刀绞,但是看着锦澜城气成这般,她也想去打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然而她茫然的视线最终落在郎坤北身上。

      锦缡当着郎元山和郎坤北的面竟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许婚的缘由——并非郎元山所言情投意合实乃情势所迫委身下嫁!锦缡这番话无疑是一巴掌扇在了郎元山和郎坤北父子两个的脸上!

      季逸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扑过去抱住锦缡,她真怕,怕眼前那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郎家二少爷会伤害她的缡儿!

      郎坤北终于动了。而季逸云抱着锦缡的双手就更加用力了。郎坤北站起身,扔了那碎成两半的瓷杯,一步一步向锦缡走着。

      锦缡伏在地上,感受着那股无名的压迫感近了……近了,连周遭的温度都陡然降低了,甚至冷凝下来!他那样的脸色,锦缡永远不敢抬头去看,可是她又那样清晰无比的知道……她想她不该怕的,因为她在娘的怀里,还有娘来保护他。可是她却突然想推开娘,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失去理智把娘也伤害了……

      季逸云颤抖着说:“坤北……你冷静一下……”

      锦缡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黑亮的鞋尖停在她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她的头垂得很低,那鞋子与自己的脸那样近,近到她能嗅到皮革的味道,近到她以为他会一脚把自己踢飞,或者狠狠地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可能。

      或许是因为季逸云的一句话,或许是他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郎坤北开始像来时一样,一步一步后退着,刚开始很缓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避之如猛虎,避之如蛇蝎。

      她一点点支起身子,拔开沉重得灌了铅似的双腿,向外跑去。

      鞋跟并着雨点一同敲击石板,分不清是谁的声音更大谁的速度更快。她又想起了昨天,在湘竹小筑至北殿的路上。那时的咚咚声是如此孤单,也不如今日的来得剧烈。

      郎坤北猝不及防地转身,锦缡趔趄了两下才将将站稳,喉间腥甜,剧烈地喘息着扶住膝盖。

      郎坤北嫌恶地后退一步,低头看她,而眼中喷薄欲出的,是滔天之怒还是入骨之恨?

      锦缡说不出话,他转身又大步扬长走起来,锦缡便继续跟着。鞋跟继续瞧着石板,细碎而匆忙,比心跳更快。

      郎坤北终于不耐烦,立住不动,背对她嘶吼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郎坤北的吼声被淹没在了撕裂天地的雷声之中,顷刻之间雨如瓢泼。乌云遮着天,这天地之间满是阴沉昏黑。闪电还在割裂着天幕,一刹那间巨大的电光给他们带来了光明,好像一道深深的裂痕,割裂了天空,也阻隔了彼此。

      他不动,锦缡也不动,雨却不肯停歇,在两人的脸上汇成条条径流最终滚落。锦缡气息稍平,绕到他面前,抹一把面上的水帘,睫毛黏在下眼睑,她又伸手去按一下,睁开眼看他,另一只手摊开,手心上的锦盒静静躺着。

      “这个,还给你。”

      郎坤北扫一眼。让他鄙夷的已经不仅是锦缡,还有锦缡手里的东西。他忽然伸手过去。锦缡有些畏缩,然而来不及畏缩郎坤北的手便先一步打掉了那枚锦盒。

      郎坤北向左侧跨一步,绕过她头也没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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