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女司令

作者:解药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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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了


      但是她没有朔儿的相片。她开始后悔。当初送给小湘怀表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给自己也做一块呢。

      她不知道对于那两个男人,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她更想念的是谁,但她是始终睡不着觉的。整夜整夜地睁着眼到天亮。

      锦缡还是那样的习惯,睡不着便要下楼来走一圈。可是这里没有黑池,没有旋梯,没有那样美的水晶吊灯,美得像是一场幻境,像是宫殿。而每当她在黑暗中蓦然回首的时候也没有那个默默相随的人。她想他是没有一刻安睡的时候吧,要不然怎么会连那样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锦缡推开公馆的门,在院子的天井里边站着,仰头仰到脖子酸麻,她得找着那颗最亮的北极星。北极星的旁边还有一颗小星,很小却很亮。

      锦缡一点点张开手臂,向着那一大一小的两颗星子遥遥地拥抱,朔儿要乖,要好好陪伴爸爸,等着妈妈回来。

      汪凯奇白日里头去刘宏烨的衙门,晚间才会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带了郎中,给锦缡把过脉开了一大堆的安神药。

      锦缡也不推拒,他的饭也好他的药也好,她是统统来者不拒。她还要回去,所以她不能病倒。

      电台和报纸里突然铺天盖地地播报着郎坤北的新闻。事件的主角本来并不是他,而是仲梓桦大肆进行□□的预演以及对待日本□□条令的退让态度。他于半月前向各地军系广发诏令并于今日率领文武百官前赴孔庙祭礼,继而天坛祭天。

      对于仲梓桦颠覆历史进程的行径刘宏烨在病中高举赞旗叫嚷附和,上官若风称病不能出席,而郎坤北则直接发表声明称讨其丧权辱国倒行逆施,拒不出席。

      除却仲梓桦操控的北平、广西刘匪势力以外,郎系、锦系自是不必说,江南、云南、贵州等地青年知识分子及进步人士皆对郎坤北褒扬称赞,一道批判仲梓桦,舆论势头皆倒向了郎坤北一边。
      锦缡战战兢兢地听着新闻,满脑子里都是他斥于笔锋的热血正义慷慨激昂的话语。而随后,她听到了郎坤北剑锋一指首先发兵广西征讨刘匪。

      锦缡的脑子还在反应着这件事,就听由远及近的匆匆步履声响,是汪凯奇回来了。

      锦缡扯住他的衣袖就问:“要打仗了……这是不是真的?”

      汪凯奇满面的焦急愁绪,看向锦缡的眼神里边已经给了她答案。锦缡下意识地扶住沙发而后坐下去,背脊挺得笔直,面上的忧郁不比他的轻。

      汪凯奇让副官去书房里收拾东西,自己又检查一遍,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先遣走了副官,对锦缡说:“我已经安置了重兵守着官邸,刘宏烨的人碍于我不会难为你。阿缡,你等我回来。”

      他的话语很沉重,他自然知道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敌人,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那是一条与郎坤北为敌,与历史相悖的不归之路。

      锦缡像是才从梦里边醒过来,她认真地看着汪凯奇,问他:“以你之才转投他帐,必得重用。凯奇,他向来欣赏你的才能,况且你委实没有理由如此作践自己与卖国贼同流合污!”

      汪凯奇本是很着急的,因为战事打响,每一分每一秒都事关全局,任何战机都贻误不得。

      但是他忽然就没那么急了。汪凯奇苦笑一下:“败军降将怎能再度易主?况且,你在我身边,他容不下我。”

      锦缡心知是无法劝得动他的了,她攥紧了手心,里边渗出了滑腻的冷汗。她微微垂头,不悲不喜地问:“何不如把我带上,最起码可以作为要挟他的筹码。虽然不会改变太多,但是如果……如果他弃我不顾,那也足以让他名誉扫地军心不稳。尤其是锦军,未必肯再效忠于他……”

      汪凯奇又笑了一笑:“阿缡,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见他?就算是在硝烟炮火之中?我不会带你去,因为我不会拿你的命去做威胁,也不会带你去那样危险的地方。他反对仲梓桦复辟,这场仗早晚得打,但是他却不在大战之前保存实力反而发兵刘宏烨,虽是断仲梓桦臂膀实则亦是为了你。若是让他见到了你,我可就危险了。”

      汪凯奇抬手看一眼表,起身朝外走,出门之前回头看一眼坐立难安的锦缡,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一句保重。

      郎军向来骁勇剽悍,郎坤北治下有方,且刘宏烨在实力上远不如郎军,锦缡想,她是没必要担忧的。郎坤北没有输过,他也不会输。她反而更担心朔儿,妈妈不在,爸爸要忙于打仗,那么朔儿怎么办呢?

      汪凯奇派了重兵把守,况且有章狄在,她是插翅也难飞。

      汪凯奇带兵走的第二天,刘宏烨的儿子便领了人来,闯不进来便站在官邸门口大骂锦缡,污言秽语难以听闻。郎坤北打伤了他的父亲,他自然要迁怒于锦缡。

      不过打那天之后再也没人来找过她的麻烦,因为章狄捏碎了他的下巴。

      锦缡倚在门边听着刘宏烨的儿子不住地嚎啕讨饶,冷眼看着他疼得满地打滚,对章狄嗤笑道:“狗咬狗,没看头。”说完一甩披肩回了屋子。

      她每日都留心听着战况战局,才得知并非郎坤北亲自带兵,而是其麾下杨广开将军挂帅。郎军虽然并非本土作战却也是一路过关斩将势头极好。锦缡见过杨广开这个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但是就前几场战役的用兵手法来讲,要么是人不可貌相,要么则是一直有郎坤北在后方指点,其战术巧妙,令汪凯奇吃了不少的亏。

      汪凯奇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留下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锦缡知道,他是渐渐吃力疲于招架了。而这期间,郎坤北一直坐镇后方运筹帷幄。

      汪凯奇这一次回来却并不急着走。刘宏烨手下的其他将领替他挡在了前方。锦缡仔细观察着他,他面容疲惫情绪低落,但也并非是负了伤的。那他到底是为何留下不走的呢?

      汪凯奇沉着,锦缡也不去问他,然而翌日,他手下的人抬回了一只只的大木箱子,木箱子里边尽是耀眼的红,有新做的大红色床单被褥,整箱的龙凤呈祥喜烛,还有极其华丽的凤冠霞帔。

      汪凯奇取出嫁衣拿给锦缡,要她试一试。

      她二话没说便用力地撕扯,料子厚实她扯不动,便拿指甲去抠嵌在上边的珍珠、金线直到指缝的血一滴滴落在嫁衣上,比嫁衣的红更加刺目。

      汪凯奇沉默地看着她,终于是于心不忍握住了她的手,任那血珠子滚落在他的手背。“阿缡你别这样,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与你做完这样的一件事。你不知道我看着你为郎坤北披上霞帔踏上十里红毯,我心里有多痛。”

      锦缡执拗地抽出手,一把甩掉那残破的衣服又补上两脚:“我的心我的人都是郎北的,你若逼我,我必死无疑!”

      汪凯奇愣了半晌,从地上捡起那件嫁衣叫了人进来,吩咐道:“时间紧,马上拿去修补一下,明日必须拿回来。”

      锦缡眉心一蹙,审视着汪凯奇。汪凯奇长叹一口气:“你放心,只要完成婚礼,别的我不逼你。”

      “不对!”锦缡用力地摇头:“汪凯奇你别打这样的算盘!开战两个月以来你节节败退,而郎北却一直没有踏上广西的地界,你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引他过来!”锦缡一边说着一边思考,她忽然有了莫大的危机感:“你们是不是挖好了陷阱等着他?真卑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汪凯奇上前一步,她便退后。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边拿出一叠子相片。锦缡看见那是被绑在一处的段灵芝母子。那是她们锦家最后的骨血,她奶奶最后的心愿。

      威胁。又是威胁。

      锦缡看着那照片,她对汪凯奇说:“多可笑。当初为了留住锦家最后的血脉,我绞尽脑汁做着最周全的打算,我要防范的人太多,我能信的人太少。然后,我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你。交给了你。凯奇,你看多可笑,我的信任,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汪凯奇眨眨眼,摘下了眼镜。他背过身去,不再说什么话。

      一女二嫁,没有十里红妆,却是同样的盛世豪华。

      锣鼓喧天礼炮齐鸣,在这样嘈杂的声响里锦缡听不出一点的喜庆。只有在战争炮火下的阴云密布,只有强力粉饰的太平盛况,欲盖弥彰的惨败破落。

      汪凯奇牵着锦缡的手走进官邸时,周围围观的宾客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正在走着,喜婆把她的盖头一扯,锦缡下意识地转头,迎上了照相机闪过的光亮。

      她定住没动,她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样子会落进郎坤北的眼中。

      锦缡不肯拜堂,汪凯奇也不是很坚持,劝她说只拜一下可好?锦缡仍是不肯。有围观的人在嗤笑咒骂,汪凯奇脸色沉下来:“郝副官,送客!”

      于是这场婚礼落下了帷幕。

      “阿缡,你不要这样。”汪凯奇走进喜房。他前进一步,锦缡便后退一步。他的目光环视这喜房一周,然后说:“我总还想着能把这屋子保留原样的……只是恐怕不能了。整个广西就要失守了,就要断送了。”

      锦缡别过脸,说:“自作孽,不可活。我劝过你,不要走这条不归路。”

      “阿缡!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没有回头路了,从我选择把你留在身边的时候开始。”汪凯奇快步走向窗口拉开了喜房的窗帘,手向外一指:“阿缡你看,都在逃亡。这里住的都是广西的豪商贵族,他们都在举家搬迁。现在广西省城已经快要变作一座空城了。他还没打来呢,就让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了。”

      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了起来,喜房的门被急促的敲响。这样的敲门声活像是报丧的!汪凯奇喊一声:“进!”

      副官郝毅推开门,目不斜视地对汪凯奇敬一礼:“将军,是时候动身了!”

      汪凯奇道:“阿缡你现在你跟我走。”

      锦缡已经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我不会走!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你走!汪凯奇,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无奈而焦急地道:“你是要留在这里等郎坤北么?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在云南省界还有两万驻军,我们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锦缡听着窗外压抑的喧闹声声,车子的马达声鸣笛声,人们的呼喝声,还有卫兵的哨声……

      她用力地摇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么,你不过是要把他引来,然后制造一种空城的假象,要对他来一招请君入瓮。”

      锦缡的手猛地朝窗外一指,宽大的袍袖划出翅膀一样的弧度。她微红的指尖指着外边的世界,厉声说:“现在整个省城都被你下大力气埋伏好了对吧!到处是炸药,成吨的炸药!从城门到城中,只要他一踏进来引线就会牵动,到时候整个南宁都为他陪葬!都随他一起被活活诈死!汪凯奇,我不会走。你别逼我。”

      汪凯奇急得直抓头,他已经一点斯文的样子都没有了。“你这样是何苦!我不会留着你在这里陪他一起死!”

      “我劝你能够醒一醒,你只为了杀他,竟然要赔上一座城池赔上千万人的性命。这样的千古罪人,你敢做得么!凯奇,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择手段,不是这样的铁石心肠,不是这样的卑鄙……”

      锦缡颤抖着说出最后几个字。她忽然收了声,在看到门口进来的人时,她漆黑的眸子陡然圆睁。
      章狄几个箭步跑到锦缡面前,甩出一根绳子,将她的手绑了。“将军,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下去。将军先行一步,我保证把她送到省界。”

      直到她被带出了这座公馆,她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灯还在亮着,窗子上还贴着双喜字,窗帘也是大红的颜色,就像她身上穿的这件嫁衣。南宁已经几乎变作一座死城了。在战火的灰烬之上,一场盛世婚礼给整个省城灰败的大地点缀了一点艳红之色。

      便是这样苟延残喘的红,哪里还有丝毫喜庆,只有在战争炮火下的阴云密布,只有强力粉饰的太平盛况,欲盖弥彰的惨败破落。

      她被不容分说地塞进了一辆轿车里,轿车在夜色中疾驰着,南宁离她越来越遥远,她拼命守着的那一点希冀也终于破碎。那么她只盼着,当南宁炮火喧天被炸药摧毁,人间变作炼狱的那一刻,便是她自尽之时罢了。

      “想死么?”冷冰冰的一声,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锦缡转过头看章狄一眼。已经走出了南宁,她已经被松了绑。只是手腕还在麻木着,被勒出了紫色的淤痕。她不语。

      章狄一直在她旁边坐着,闭目养神着。“锦大小姐还真是情深意重。不过我劝你,他没那么容易死,你也别急着为他殉情。要不然他没死,你反倒死了,岂不是死得很冤。”

      车子行在僻静的山林野地之间,路过了几个村庄,前方就是两万军队的驻扎大营。他们都能听到营地里的狗吠声响。狗吠声一声强过一声,让人听着便觉心内难安。

      郝毅咒骂了一声:“娘的,长毛的畜生就知道嚎丧!”

      郝毅的话声刚落下,只听得轰的一声,前方不足十里之处的山坡上燃起火光,炮弹落处,山崩地裂。

      郝毅命车子停下,眼见着就要到了营地门口了,前方继而响起的是士兵的喧哗声和警笛的长鸣声。已经有步兵跑过来送信,然后没有丝毫预兆的,在他们后方十里之外又响起轰然巨响,火光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报讯的士兵脸上巨大的惶恐。

      他的话语声被淹没在炮火声里,但是通过他的口型,锦缡和章狄还有郝毅都能看得见,他张大了嘴巴拼了命一样喊出来的话是:“他来了!”

      “他来了!”

      锦缡的脑子一震,她下意识地抓住章狄的袖子,急着确认士兵嘴里的“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他”。锦缡伸手一抓,抓空了。章狄开了车门迅速跳下车子,锦缡也忙提起裙摆下了车子。她下车的时候踩到了裙摆站不稳,又正赶上大地被炮火震颤,她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捂着耳朵四处望着,在营地的西、南、北三个方向都响起了连绵的炮火声,只有东方是一处生门,然而那一处被故意遗落的,未必就是生门,而焉知不是陷阱?

      汪凯奇的秘密营地已经被包围,他的两万士兵此时已经士气丧失惶恐不安,那炮弹正在向中央集中逼近着,很快,这一方土地就要被夷为平地!

      锦缡已经彻底站立不稳,这样强烈的炮火攻势使得她的身体随着大地一起摇晃着,声声轰鸣都要撕裂了她的耳朵和脑子!

      有人在扯着脖子大喊:“中计了!我们中计了!北方军嫡系郎军本来是向南宁进发,我们的主力部队都留在了南宁,可是郎军竟然声东击西不声不响地包围了秘密营地!章先生,将军让你赶快带着太太走!”

      章狄满面震惊难掩失意,忙问:“是不是有人泄密?还是……”

      “只怕一开始就在郎军掌控之中的!章先生还不知道他那个人多可怕么!是他!一个多月了,战事打响一个多月了,而他终于南下了!他终于露面了!”

      章狄的脸色陡然发青。他喃喃说着:“他真的来了么……他不是一直在北方运筹帷幄的,现在终于来了么……”

      锦缡从地上站起来,她激动得差点又要摔倒下去,他来了,他来了……

      炮火声消弭了,汪凯奇大军的军心早已被这一连串的炮火打得消磨殆尽,然后在营地的四周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

      是郎军杀下来了。

      随着冲锋号的声音划破夜空,士气高昂的郎军将士如同猛虎下山朝着营地四周的战壕扑奔下来,枪声大作,叫喊声厮杀声,手榴弹爆炸声……

      遍地狼烟之中锦缡已经不知所措,她只是茫然四顾极目寻找着,渴望被战火点亮的夜色之中能让她看到那个人……

      郎军攻势太过强烈,章狄无奈只得带着锦缡往东方的生门逃去,锦缡死活不肯离开,他便抱起她,罔顾她不要命一样的挣扎。

      已经有很多士兵跟着他们一起逃了过去。然而就在他们身前,一个手榴弹投掷下来,逃兵们尸骨无存。章狄猛地站住。有人的断肢和血肉溅到了他们的身上。

      锦缡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忘记了挣扎。章狄要比她先一步恢复意识,抱着她向旁边的壕沟一跳,堪堪又躲过了一枚炸弹。

      锦缡被章狄压在了身下,紧紧挨着土壕,呼吸之间尽是硝烟的味道,还有血肉烧焦的味道。

      章狄忽然一把捧住她的脸,看着她已经花掉的新娘妆,大声质问她:“你不是要留下来嘛?!你留下来啊!留下来等死!锦缡你醒一醒吧,我早说过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像少爷一样待你,像少爷一样爱你!亏你为了那个人想着要寻死,你给我听着,他来了!这样凶悍的手段除了他没人使得出来,可是他来了又怎样,他有管顾过你的生死吗!他未必不知道你就在这里,他有手软吗?啊?你睁开眼看一看,汪凯奇的两万大军,还剩多少了?他哪里管顾是不是什么投降的兵将,他手下的兵杀红了眼见人就杀,不留活口!”

      章狄直起身子伸着胳膊指着。他们现在身处营地外围的山谷,周围尽是绵密山峰。“那里!那里!或者那里!说不定在哪里,他就正拿着一副夜视望远镜在盯着你瞧呢,你喊啊,你叫啊,你叫他来救你,来带你回去,你看他会来么!”

      章狄松开了手,锦缡却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她在壕沟里越缩越小。“不……不要让他看到我……不要……我穿着这身衣裳,他看到了,会生气,会以为我真的嫁给了别人……他生气的样子太可怕了……章狄,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我去换身衣裳,再来见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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