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鬼

　　六层有五户，秦娇娇家这一方向的有三户，她家夹在其中。

　　因为死过人，李再贱卖的房子被一个暴发户买了，听说是给女儿的婚房。选择这种房子给女儿当嫁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咒她死了。

　　这话，是秦娇娇原本的邻居，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的女人说的。洛阳先从左手边的一户人家问话，结果对方以为他是来问家暴的事情。女人姓王，报过一次警，就是那暴发户的女儿被她丈夫家暴，打的那可叫一个凄惨，她们根本不敢管。让那女人去报警，那女人刚开始还会说她丈夫其实很爱她，只是心情不好，后来就全然变成了一脸麻木，跟行尸走肉一样。

　　王姐啧了一声，脸上有同情也有看热闹，“你说，这小两口小打小闹是怡情，可这都要出人命了，对吧，警察同志。”

　　洛阳含糊的“嗯”了声，揭过了这个话题：“之前住在这里的秦娇娇你还记得吧？”

　　他也接过好几次这种案件，刚开始女人哭闹着说被打要离婚，后来心软，听说另一半要坐牢，又央求说他不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劝解反而被骂。这有的刀都被架在脖子上还能自我洗脑，洛阳就算在痛心疾首也无力乏天。

　　这种狠不下心的，他宁愿将精力花在破案上。

　　“秦娇娇啊，记得记得。”王姐对她印象深刻，“她和她丈夫挺恩爱的，我有次见到他们一起买菜回来。那个男的还摸她的肚子。”

　　“嗯？你以前的笔录可是没有这一句的。”

　　王姐一愣，“哪句？”

　　“摸肚子。”洛阳面色寻常的说。

　　“哎，是你们记录忘了写吧，我记得清楚呢，”王姐甩了甩手，“那个娇娇啊，脸上幸福的跟吃了蜜一样……”

　　她还在描述见到秦娇娇和李再回来的场景，洛阳视线已经放在了从楼梯走下来的燕妄心。他明明是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偏偏生出了一种不染世俗，脱尘的味道。燕妄心并没有看向他们，安静的往楼下走去。

　　“哎呦这小伙子还在啊，长得可真好看，就是有点冷。”王姐说。

　　“你认识他？”

　　“嗯，他也过来问了我秦娇娇的事，”王姐点头。

　　洛阳眉头拧起来，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笔录，“你确定那时候李再有这个动作吗？”

　　“确定啊！她回来时我还问了她是不是怀孕了呢。”

　　“那她的回答呢？”

　　王姐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哦……李再没有让她说，催着她进屋。他动作有些用力，娇娇还差点摔倒了。”

　　洛阳谢过王姐，又有点想抽烟。

　　这个案子若是发生不久，必然是不会棘手。可坏就坏在，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没有解剖，尸体火化。当初的断案太轻率了，就好像急于结束一样。看来还是要回去问下王辽。

　　另一户人家是单身男人，出去工作了没有在家。洛阳打算再去别的楼层问一下，秦娇娇跟邻里关系不错，尤其是楼下一户户主的女儿，年岁相仿，性格合得来。秦娇娇死后，何丘丘还哭了好几天。一连问了几户人家，他们对李再夫妻的印象都挺好，也说李再人老实脾气好，有时候见到他们需要帮助也会主动帮忙。没人相信，就是这样的人，设计的谋害他的妻子。

　　秦娇娇毕业后和李再同居，一边要工作，一边还要回来做家务，辛苦劳累不说，有时候还要被李再埋怨。

　　是因为生活的摩擦，所以李再杀死了秦娇娇吗？

　　洛阳盯着那笔录下的“疑似怀孕”四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他摇晃了下脑袋，下楼打算去对面问问。何丘丘也在上班没回来，这个点确实是没什么人留在小区里。

　　刚踏上楼，燕妄心就从楼上下来。想到王姐说的话，洛阳拦住了对方。

　　“你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

　　洛阳“草”了一声，声音冷了下来，“别跟我装蒜。你也在调查秦娇娇的死……那个匿名报警是你？”

　　他最烦跟人你来我往的迂回，偏偏那些罪犯都狡猾的要死。

　　“哦。”燕妄心没正面回答。

　　洛阳眉头死锁，“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我说过了，那个梦，”燕妄心擦过洛阳肩膀，往下走去，“是秦娇娇。”

　　洛阳站在原地，一边走一边想。如果燕妄心不是为了戏弄他，那么他的意思是……当时还有目击证人？他想到这个结果，突然嗤笑了一声，自己平白无故信任一个才见过一面的，是不是脑子都被案件给搞残了。不过，就算荒诞，或许也可一试。毕竟现在，线索还太少了。

　　这栋楼几乎都不怎么认识秦娇娇，也有的是听过她自杀的事，除此之外没有问到关键的。

　　除了一户，七层，和对面秦娇娇房子一样层数的，听到他说是警察，迟疑了很久才开门。洛阳都以为，对方是罪犯要潜逃了。

　　“为什么这么晚开门？”职业病，洛阳语气不好。

　　“警察大哥，我刚在做饭呢。”

　　开门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体型偏瘦，带着黑框眼镜，眼圈发黑。洛阳重点看了他的手，又瞥了眼客厅。青天白日，窗帘还关着，显得客厅一片黑暗，沙发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站着，黑漆漆的姿态和氛围融合在一起，要不是有一小块亮光，洛阳也注意不到。

　　“认不认识秦娇娇，就你对面楼层的。”洛阳问。

　　“谁啊。”男人答。

　　洛阳盯着男人几秒，压低了嗓音笑：“你在骗我。”

　　男人手颤抖着，眼神流露出几分恐慌来，他就像是漂泊无根的野草，挣扎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坦白一切。可很快的，他扯起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全然有了主心骨一样。

　　他说：“你没有权利调查我。”

　　男人身后就像是长出了黑暗的翅膀，将他笼罩在其中。洛阳可以感觉得到他在害怕，他一定知道什么，可是他不敢说。

　　洛阳吃了闭门羹，将门牌号记下来，打电话给徐毅清：“查这户户主是谁，和秦娇娇什么关系。”

　　徐毅清声音带笑：“不错嘛，这才一个上午。”

　　洛阳丝毫懒得跟他客套，挂断了电话又去调查其他的住户。除却几家没人的，基本上没有问到什么线索，洛阳有些烦躁，他从口袋里抽出烟盒，一根烟还没甩出来，余光就瞥见一个年老的身影。他将烟压回盒子里，盯着那个老人家慢慢的往他的方向走来，应该是要下楼的。就在要擦身而过时，老人家浑浊的双眼看向了洛阳，随后停了下来。

　　“你也是来查娇娇怎么死的？”

　　“您认识秦娇娇？”洛阳心里头一抖，那感觉就好像绝处逢生。

　　那个“也”是之前遇到的青年吗？他追查秦娇娇的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老人家点头，“我孙子喜欢她，想和她认识，我就去问她了。结果才知道人家有老公了。我以前是个护士，看娇娇脸色，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好。她突然就哭了，说梦到了自己的孩子。”

　　洛阳眉峰下压，眼神锐利起来，记录的手却是没有停顿。老人家说的话，倒是和王姐的对上了，秦娇娇曾经流产过一个孩子。也许是因为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她才患上了抑郁症。

　　“你见过她丈夫吗？”

　　“你说那个李再啊？见过一次。感觉对娇娇不是很好。”

　　“不是说他们很恩爱吗？”

　　老人家叹了口气，“有时候，人总是会被表面所欺骗。那个李再，对娇娇说话很不客气。我看他那是冷暴力。”

　　从老人家那里得知，李再曾经对秦娇娇说过怎么还不去死这种话，就因为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及时的给他拿拖鞋。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也很难相信，这样看起来老实的男人会这么对待老婆。而且，这之后，秦娇娇对老人家就疏远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再说过了。在秦娇娇死之前的几天，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十分的不好。

　　洛阳离开清源小区，驱车前往李再现在的住所。

　　路上徐毅清给他打电话，洛阳停靠在道路一边，才接通了：“查到了什么？”

　　“户主叫卢一清，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在工作，”徐毅清也不废话，“他是秦娇娇的大学同学，曾经追求过她。”

　　洛阳冷笑一声。

　　“还有呢。”

　　“没了，哦，大学的时候他和秦娇娇一个社团的。”

　　“什么社团的？”洛阳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那么一点线。

　　“我看看，”听筒那边传来鼠标滑动的声音，徐毅清嘴里念着什么，随后说道，“摄影协会，他们还曾经拍摄了一部作品得奖了。”

　　“李再和卢一清关系如何？”

　　“这就要靠你查了。”徐毅清说。

　　洛阳“啧”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之后往李再家开去。自从三个月前秦娇娇死了，李再就辞去了工作窝在家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玩游戏。这个时候去找他，必然是在的。

　　在李再家门口，洛阳又遇见了燕妄心。他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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