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舌头分布着成千上万个神经末梢，每一个都与大脑的愉悦中枢直接联系。接吻的时候，即使是轻轻的摩擦浅浅的撩动，也能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科学家说，这就是快乐的源泉。

　　科学家也该告诉若绮，内啡肽总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接吻的对象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效果。

　　若绮感到不安，她并没有将尼奥幻想成黎华，可是她仍然会兴奋，尽管他们的方式和技巧完全不同。

　　她疑惑着，又开始探究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她跟最早和她拍电影的尼奥完全不过电？

　　不需要消耗太多脑细胞，答案很简单，她太早见识过他丑陋的一面了！其实也不能说丑陋，每个人总会有那么脆弱不堪的时候。当时，他像个懦夫一样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祷告完毕，他恳求若绮找个什么东西把他杀死，他不能忍受一旦被抓会遭到的被□□被砍手砍脚的痛苦和屈辱。其实这都是可以原谅的，当时，他们在非洲拍摄饥饿百分百，很不幸地身陷武装分子的地盘，逃出生天的希望微乎其微，恐惧就这样将他击倒。

　　她过早看穿他的本质，因此，尽管他英俊潇洒，对她又热切殷勤，她却是无动于衷，而别的女人或许早已被他的甜言蜜语哄上了床。她太了解他了，甚至胜于她了解黎华。

　　说起来，她还真没见识过黎华极端的情感表现，床上的那些激情除外，她没见过他暴跳如雷青筋暴起，没见过他抱头痛哭泪流满面，没见过他颓废懦弱萎靡不振。对于她来说，他依然神秘。或许，这就是他们感情炽烈的关键吧，她对他总是充满好奇永不厌倦。

　　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他有天王的气度，却平易近人和善可亲。刚认识他的时候，她只把他当作一个遥远的影象，一个虚浮的存在。机缘巧合之下，慢慢了解到他也是个平凡人，有七情六欲也有烦恼困扰，尽管他总能自如应付。后来在戛纳遇到他，发现他非常体贴有涵养，还会说法语！

　　他好象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曾经有一场戏，她的对头角色有一句对白：今天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谁也别想活了！她还以为是口误，去问导演需不需要重拍，导演扭头问编剧，编剧说小说改编过来就是那样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刚好探班路过的黎华问清了缘由，还是那样亲切地笑着说：对白并没有错，那是拼命的意思，出自红楼梦第七回，老仆人焦大的醉后狂言。或许她当时的表情过于惊讶，以至于他皱起眉头问她：难道我看起来很不学无术吗？

　　他神通广大，每次负面的绯闻才刚现出点苗头，就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方法压了下去，他总能接到最好的通告，好象他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预计的事情多数没有偏差。

　　他们太不一样了，不过有一点倒是很相似，他们都把拍戏和生活分得很开。记得《纽约客》那场艰难的吻戏终于拍出了缠绵的效果，李导喊停之后，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下次别让头发挡住了脸”，然后就走开去忙其他的事情。尼奥最多恭维地赞一句“You are so hot!”，接着也笑笑走人。

　　前一刻，男女主角生离死别拼命品尝最后一吻，下一刻，他已经转过头对着德波利尼亚克挤眉弄眼：“WOW!!! My Godness!! She is so hot!”

　　她终于慢慢回过了神，黎华说得没错，她也该学会把戏剧和生活分开。

　　在古堡的拍摄过程非常紧张，若绮还是偷偷挤了点时间找到老头子让他帮她解惑，为什么和并非恋人的尼奥接吻，也会令她愉快呢？下面是他们已翻译的对话。

　　老头子很严肃地问：这关系到剧本的理解？

　　她也很严肃地摇头：不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老头子敲敲桌子：女人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拿两个男人做比较！

　　她继续严肃地摇头：我没有拿他们比较。

　　他呵呵一笑：身体是用来感受的，想一想，如果女人的快感永远只对特定某一个人开放，那是多么可悲啊！

　　她有点明白：所以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女主角玛戈尔会和男主角奥斯汀的哥哥菲利浦发生关系？

　　老头子稍微想了想，点点头。

　　她站起来反驳：我认为女人不是这样的……你不觉得她在堕落？

　　老头子一阵大笑，然后让她坐下，十分郑重地对她说：每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都是自由的，从他们出生那一刻开始。即使你的父母，也不能随意剥夺你的自由。既不要把自己的价值观道德观强加给别人，也不要让他人压抑了你的真性情。你的身心是属于你自己的，不是属于那个叫Pascal的男人。

　　提到了黎华，她的脸立刻红了，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老头子忧心忡忡，他的Alice的状态让他不甚满意，他好象不能像从前那样引导她了。

　　他叹了叹气，缓缓说道：这部电影的重点既不是吸血鬼，也跟宗教无关，这是关于女人和情欲的故事。如果说《communication》讲的是一个底层出身的少女，如何在爱人面前保存她卑微的自尊的故事，那么《la réincarnation》就是让女人坦然面对自己的欲望。我的好姑娘，你该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剧本。

　　若绮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也不能怪她呀，这次实在太急了，她还没吃透剧本。

　　既然我是自由的，我也可以有我的理解！

　　这个想法一下子就蹦了出来，忽然之间，若绮的心中一片澄明，她觉得她自己已经领悟到了真理。

　　谈话就此结束，到底若绮悟到了什么大道理，没人知道，也许她也说不清楚。匆匆回去房间准备下一场戏，突然冒出一个难以抑制的冲动，她想给黎华打个电话，新片开拍以来，她都没机会和他通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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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导演胡里奥的一句话几乎让他错过黎华，他说：“He's too tall！”

　　试镜之后，他说了另一句话挽回了他先前的失误，他说：“It's him！”

　　卓斯特是个游侠，他只依照自己的良心做事，他不像第一男主角圣骑士阿拉冈达那样绝对遵循神的秩序。有时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他并不会因为实施了偷袭暗算而羞耻。他出身自东方地底黑暗精灵的某一支，他亦正亦邪，最重要的是，他总让人感到神秘莫测。

　　亦正亦邪，带有东方特有的神秘感，这样一个人物演起来确实比第一男主角难多了，但黎华觉得发挥的空间很大，拍得非常的爽，除了造型比较麻烦……

　　三个发型师一起用同色的真发帮他的头发接长，然后把全部头□□成无色，稍作护理后进行染亮银色的工序。整个过程花费八小时，效果持续一周，一周之后需要花三小时补色，但是接发是每天都需要做的。染了头发，换上银白色的战袍和黑色的斗篷，造型师就会过来给他安上精灵的尖耳朵，最后戴好紫色隐形眼镜。好了，银发紫眸，皮肤微黑，手执双弯刀，我行我素的游侠卓斯特就在眼前！

　　为了配合剧组的时间，黎华每次都得提前几小时化妆。偶尔，扮演梅尔雅莉德的演员凯利米雅会坐在他旁边，她千年僵尸的形态也颇费工夫。

　　不知道若绮现在过得怎样？造型师在忙活，黎华安静地坐着，一边翻看剧本，一边想着若绮。每次打电话总是说不上话，只能时不时地从小张那里听来她的助理小杨述说若绮在古堡的情况。八卦周刊却老是登出她和尼奥亲密合作的照片，黎华看了心里憋闷得很。若绮对人太没戒心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但尼奥可是此中高手！

　　Patric凑了过来递上手机，小声地说着：“是若绮姐！”

　　心灵感应？黎华笑笑接过。

　　“有想我吗？”若绮略有点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衣履之声，显得那么真实，就像在身边一样。

　　反正周围的人听不懂，黎华也不回避，直接回答道：“正在想你。”

　　若绮心里那个甜，直乐得她嘻嘻傻笑。

　　“小傻瓜！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吗？”

　　“恩，都很好……”若绮想了想，决定把吻戏的感受告诉他，“前几天和尼奥拍了场吻戏，挺那个的……”

　　虽然做演员总是免不了这样的戏码，但是一想到对手是尼奥，黎华心里十万个不舒服。

　　“有什么感觉？”

　　若绮有点后悔在电话里谈这件事，应该回到家里说才对，说完给他大大的KISS，然后然后……

　　“那你拍吻戏的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讲到拍戏，黎华倒是毫无保留说出他的想法。

　　“那要看拍到什么程度，最重要是达到导演要求嘛。有时感觉不错，但也就那样而已。”

　　“和我拍也一样吗？”

　　“拍戏和现实别混在一起，会尴尬的，若绮。你是独一无二的，没必要和其他人比较。”

　　是啊，也就那样而已，就算有感觉，那也不代表什么……若绮点着头，觉得自己终于想通了。

　　还想说些情话逗她一逗，导演胡里奥和凯利米雅走过来要对戏，黎华只好匆匆挂掉电话。

　　黎华原以为图洛森林那场戏只要碰碰嘴皮子亲亲，遮遮掩掩地脱件衣服搂搂抱抱走个过场就OK了，原著小说里也没多少描述，只写到“卓斯特粗暴地扯掉她的牧师长袍，梅尔雅莉德假意温柔地爱抚，他们终于吻到了一起”，然后就黑灯瞎火，然后就天亮了。

　　凯利米雅却说表现力不够，不能显示出魔女的魅力以及卓斯特如何被她欺骗而深陷其中。胡里奥点着头觉得还挺有道理，既然如此，黎华耸耸肩问她拍到什么程度比较好。

　　“Just like you and Alice in 《Friend or lover》！”

　　什么？像他和若绮在《是朋友也是爱人》那一场？这未□□于□□了吧？黎华心想，《魔界》不该以此作为卖点。

　　胡里奥竟然同意了！黎华对这个大胡子导演的敬佩顿时减少了半分。

　　临时改了剧本清场完毕，凯利米雅还真有两把刷子，入戏根本不需要酝酿感情！

　　哧——！

　　按照剧本说的，他扯开了她金色长袍的一边。

　　恩？不对劲，她怎么真空上阵？完全没有任何防走光措施，半边雪白的胸脯就暴露在镜头前面。黎华急忙伸手帮她遮掩，凯利米雅却趁势翻身坐到他身上。这下好了，袍子都滑下来了，而且还正对镜头……

　　凯利米雅抓起他的手按到胸前，她眼含柔情唇似烈焰风情万种。

　　“Feel my heart!”

　　乱加什么台词啊！你他妈的僵尸有个鬼心跳！！

　　拍戏多年，黎华终于见识到搏出位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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