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春风暖「GL」

　　壁画极其简洁，第一幅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潺潺流水，颇有几分山水画的味道。第二幅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挤满了人。接下来的第三幅画里，那些人均已被乱箭射死。画作一共六十四幅，上有墙壁里冒出的刀阵，地上突然出现的钉刺，会吐火的铜人，毒虫毒蛇……
　　苏玉青一口气看完，很肯定这些画作便是那九宫八卦阵内的机关。此刻，她庆幸及时退出了那个令人倍感压抑的鬼地方。否则，她们便极有可能死在那六十四种机关种。
　　萧山自然也认出了卸掉他一条胳膊的刀阵，摸了摸无臂的肩膀，皱眉道：“这些阵法实在太过残忍，幸好我们没再往里面走。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楚紫遥独自琢磨着地图，发现地图中标注的出口竟然就在这个山洞里，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当下将地图收入袖中，抬眼道：“我已知晓该如何出谷，但我们还不能走。”
　　山洞里还有一个宝藏可以挖掘，苏玉青其实并不想立刻就走。楚紫遥一说还不能走，她立时便举手表示赞同：“我已决定了，必定看完山洞内的棋谱。”
　　萧山想反对，可话到嘴边还是及时住了口。
　　楚紫遥一直没怎么搭理萧山。患难见真情，萧山此行勇挡在前，一路对她们很是照顾，可见是个很有担当的人。眼见萧山似有话要说，问道：“你有什么问题么？”
　　萧山道：“此地凶险，实在不宜久留。殿下万金之躯……”
　　楚紫遥打断道：“在这里没什么殿下，只有患难与共的同伴。”
　　萧山垂头称是。
　　楚紫遥道：“破了檀溪棋局后再出去，东西不能白拿。”
　　苏玉青很认同。
　　既然拿了别人的东西，那便得帮别人了了令其抱憾终身的事。再者，楚紫遥的腿也需要时间修养。见萧山有点闷闷的模样，笑道：“萧伯伯，你们的殿下腿脚不便，还需多休息。”
　　萧山暗叹一口气：“既然如此，萧某就出去找些食物罢。”
　　一番讨论后，三人又回到了峭壁上的小屋子。
　　苏玉青将屋子收拾干净后倒还算顺眼，遮风挡雨完全不成问题。她又检查了一次楚紫遥的伤口，见没有裂开才放了心，抓起一本棋谱便开始看。
　　楚紫遥则是对着那一副与沙尘中一模一样的棋局沉思。
　　萧山这回猎了两只鹿，搬回山洞时鹿都还是活的。
　　苏玉青蹲在受伤的小鹿跟前直皱眉。
　　萧山道：“姑娘，这鹿有什么问题么？”
　　苏玉青叹道：“下次打猎时把猎物弄死再拎回来好吗？这两只鹿看着挺可怜的，我有点不忍心下手。”
　　萧山笑道：“想不到江湖中心狠手辣的妖女竟然不舍得杀害两只畜牲。”
　　苏玉青道：“万物皆有灵，它们并未做错什么事，咱们为了填饱肚子就把它们给杀了，太不厚道。”
　　楚紫遥道：“昨日怎不见你怜悯那两只可怜的兔子？”
　　苏玉青瞪眼。
　　楚紫遥含笑道：“既然不舍得杀，便放了吧。”
　　苏玉青叹息道：“它们受伤很重，放了也活不长。两只鹿够我们吃一段时日啦，暂时别再胡乱杀生的好。”
　　萧山道：“姑娘宅心仁厚，萧某佩服。追鹿时我发现有很多野果，咱们吃果子也成。”
　　苏玉青道：“怎么办呢？你们的殿下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萧山有点犯难了。
　　楚紫遥道：“我可以不吃肉。”
　　苏玉青笑道：“是吗？那一会儿别吃鹿肉了，我给你采些野果回来。”
　　楚紫遥不服道：“既然你们有鹿肉吃，为何我得吃野果？”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斗嘴，让冷冰冰的山洞有了一丝温度。
　　萧山突然道：“希望在鹿肉吃完前便能出去。”
　　然则，希望就是用来打破的。
　　一个月过去，檀溪棋局还没破。
　　下了几天的雨，今日终于雨过天晴。
　　萧山已外出觅食。
　　楚紫遥背上的伤已痊愈，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她觉得走路这般一高一低有失颜面，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月来根本就没出过山洞。
　　苏玉青怕她闷坏了，提议道：“总窝在山洞也不是办法，出去走走如何？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那个湖真的很漂亮，带你去瞧瞧？”
　　楚紫遥抿唇不语。
　　苏玉青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等自然风光，错过实在不该。反正檀溪棋局还破不了，出去开开眼界说不定会有新想法呢？”
　　如此，楚紫遥终归被说服。
　　自住下后，他们便在屋外的峭壁上垂了几条绳子，借助轻功，往返倒也方便。
　　苏玉青揽住楚紫遥的细腰，借助绳子一荡，轻飘飘落在地面。她背起楚紫遥，直朝山中湖泊而去。
　　昆仑绝境实是两个极端，以峡谷为界，一面犹如荒漠，另一面则是枝繁叶茂。这里有好几个水源，若非有那个九宫八卦阵在，其实很适合人居住。
　　阳光明媚，湖泊波光粼粼。
　　凝目远眺，实是个一舒胸怀的好地方。
　　苏玉青挑了一块大石坐下，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这一月来日日研习棋谱，实在受益匪浅。那两本武功秘籍，她也有研究。因此，虽被困险境，她却从未觉得度日如年。只无酒相伴这一点，令她很是不爽。见楚紫遥抱着膝盖出神，不禁暗叹。檀溪棋局一日不破，这人怕是一日不得安睡。
　　“带你来是想让你散散心的，别再想那破棋局了。”
　　楚紫遥道：“世人都夸我聪慧，如今方知我其实很笨。”
　　苏玉青笑道：“若笨的人都似你这般，天下便无聪明人啦。近来研习龟息神功有所得，师姐让你长长见识。”
　　说着便开始宽衣解带。
　　楚紫遥连忙按住她的手，皱眉道：“干嘛脱衣服？你不会想跳湖吧？”
　　苏玉青挑眉道：“跳湖才能试试这龟息神功到底灵不灵。再说了，咱们日日只是擦洗身子，我已很久没痛痛快快的洗过澡了。”
　　楚紫遥道：“可这是冬天！你身负寒毒，不可以下水。”
　　苏玉青抚着楚紫遥明显消瘦了一圈的俏脸，微笑道：“放心吧，你师姐我没那么娇弱的。”
　　楚紫遥见其坚持，只好顺着，嘱咐道：“一有不适立刻上来，我在这里等你。”
　　苏玉青应了，衣衫一脱便即赤条条跃入了湖内。她在湖内回首，朝楚紫遥抛了个风情万种媚眼便即隐遁不见。
　　楚紫遥捂着被媚眼击中的小心脏，脸颊不自禁起了一丝红晕。
　　盏茶时间过去，苏玉青并未出湖。
　　楚紫遥已坐不住了，捏紧拳头在湖边站着，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湖面。
　　整整半个时辰，湖面平静异常。
　　身后倒是有了动静。
　　树丛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正是萧山。
　　楚紫遥冷声道：“背过身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转身！”
　　萧山不明所以，兜着一兜野果背过身，完全不敢动。
　　终于，湖面有了动静，苏玉青自湖面探出头来，明显很开心的朝岸边游去。
　　楚紫遥忙抱起她的衣衫走过去，咬牙切齿的想抽苏玉青一顿。
　　苏玉青喜滋滋的穿好衣衫，笑道：“龟息神功实在太好用，我在湖内追鱼，根本不用呼吸。湖里面好多鱼呢，又大又肥，明天给你做点儿鱼羹喝好了。”
　　楚紫遥脱下外袍给她擦头发，咬牙道：“我不喝鱼汤，你明天休想再来这里跳湖！”
　　苏玉青道：“为什么呀？”
　　楚紫遥道：“改日我跳下去呆个把时辰，你便知道为什么了。”
　　苏玉青转身瞧着她，微笑道：“师妹担心我吗？”
　　楚紫遥抿唇不语。
　　苏玉青道：“没事的。我在水下运起龟息神功便似在陆地上一样，一点不适也没有。”
　　楚紫遥道：“那也不行。你在陆地上练龟息神功也一样，没必要往水里钻。”
　　苏玉青坳不过，只得作罢。抬眼见萧山竟然也在，问道：“萧伯伯几时过来的？”
　　楚紫遥道：“刚刚。”
　　说完便提高音量，让萧山重获自由。方才不知道苏玉青几时才能上来，为了不让萧山瞧见苏玉青赤条条的模样，唯有命令其不准动。
　　苏玉青稍微一想便知楚紫遥的心思，不禁挑了挑眉，挽住她的胳膊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便在这湖边野炊吧。”
　　萧山立时举手赞成。
　　楚紫遥暗自叹气。此二人便似出来郊游一般，好像只有她忧心那檀溪棋局。
　　光阴易逝，转眼又过一月。
　　三人已在山谷呆了六十二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楚紫遥终于想到了破除檀溪棋局的法子。如此简单的走法却想了两个月，她觉得自己很愚笨。她已能行走自如，但苏玉青不准她坚持太久，说是必须得再养一个月。
　　苏玉青正在看棋谱，见楚紫遥面有喜色，问道：“想到破解的方法了？”
　　楚紫遥嗯了一声，盯着苏玉青不眨眼。
　　入谷以来，除了上次苏玉青在湖里畅游了一番外，她们只是偶尔用水擦拭身子，再没有舒舒服服的洗过澡。因此，身上已有了一股掩饰不住的味道。
　　往日一门心思扑在檀溪棋局上，根本没法在意这些。如今棋局得破，心情大好之际那股味道便清晰起来，捂着鼻子道：“师姐，你身上好臭！”
　　苏玉青一拍桌子，拎住她的衣领，不悦道：“好你个楚紫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没嫌弃你，你反而嫌弃起我来了，当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时日里，楚紫遥的饮食起居和伤口都是苏玉青照顾的。她从未嫌弃过楚紫遥半分，如今反被嫌弃，她很生气。
　　楚紫遥凑近闻了闻：“真的有点臭。”
　　苏玉青一记拳头敲在楚紫遥肩头，捧着棋谱坐在一旁独自研究，不再理某人。
　　“我告诉你破局之法，如何？”楚紫遥见其如此，又立时屁颠屁颠跑过去哄。
　　苏玉青头一偏，不予理睬。
　　楚紫遥继续哄。
　　苏玉青瞪眼。
　　自己作的必须自己受。甜言蜜语不管用，楚紫遥只有装可怜，捂着腿叫疼。
　　苏玉青不悦道：“装吧你。”
　　楚紫遥那点破心思，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可她还是伸手去扶。若不妥协，楚紫遥一定会再对自己狠一点来换取她的妥协。
　　“师姐，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点儿？”
　　苏玉青一把捏住她的耳朵，似笑非笑道：“这样够温柔吗？请问殿下满不满意？”
　　楚紫遥甚是委屈的叹了口气。
　　苏玉青道：“快说！”
　　楚紫遥道：“说什么？”
　　苏玉青道：“别装傻充愣！快说棋局怎么破？”
　　楚紫遥道：“亲一下，说与你听。”
　　苏玉青白眼一翻：“不要！我浑身上下都很臭的！”
　　楚紫遥才不会就此放弃，伸手一带便将苏玉青揽在怀中，吻了上去。
　　憋了一肚子气的苏玉青才不会轻易让楚紫遥得逞，极力挣扎。然则，楚紫遥的吻实在柔情满满，她没能坚守阵地，挣扎几下后便即妥协。
　　唇齿相依，令人不舍分开。楚紫遥紧紧搂着苏玉青，大有深入之势。
　　苏玉青及时按住楚紫遥的手，提醒道：“萧伯伯快回来了。”
　　此时正是萧山准备回来的时间，不宜乱来。苏玉菡曾叮嘱她们的事不宜张扬以免多生事端，她们便心照不宣的注意在外人面前的言行。
　　在萧山出去寻找食物的这一段时间，她们才有时间亲近，数月没有亲密，不单是楚紫遥欲望膨胀，就连一向不怎么主动的苏玉青在其挑拨下也会意乱情迷把持不住自己。
　　楚紫遥抱了苏玉青一会儿，便将破局之法说了出来。原来，她们一直都想错了方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赢，却忽视了布下残局之人本就不打算任何一方赢或是输。江湖残局多为和局，檀溪棋局也不例外。楚紫遥是知道这一点的，既知晓，为何一开始就走偏了呢？
　　世间人都希望自己是赢方，皆不肯服输，楚紫遥亦然。若非苏玉青看棋谱时说什么要是平局就好了，她恐怕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破此棋局。想来，布下九宫八卦阵的人也是争强好胜之人。否则，为何一生也未参透一个“和”字？
　　*
　　“兵七进一”
　　“車五平四”
　　“兵六平五”。
　　……
　　萧山归来时便见楚紫遥站在屋外，口里振振有词，却不见苏玉青。顺着楚紫遥的目光望去，便见到沙尘的棋局里红影闪动，赫然便是苏玉青。见此情景，不禁一喜，忖道：“殿下定是破了棋局！”
　　“‘車六退六’，正和！”
　　楚紫遥说完便见苏玉青一脚将棋子移到了该位置，不禁微笑颔首。
　　萧山亦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很多见楚紫遥笑，这一笑他便被感染了。楚紫遥给他的感觉就是冷，眼神冷语气冷，此时一笑，果然倾国倾城。
　　苏玉青已顺着藤蔓跃了上来。
　　萧山道：“殿下既已破了棋局，出谷之日该定下才是。”
　　他们消失了这么久，外面的局势如何，丝毫不知。
　　楚紫遥将屋里的棋局也依样摆好，淡淡道：“走吧。”
　　走到石床旁的那盏油灯处，伸手一按一推再按，石床便陷入了地面。
　　萧山举着火把率先一步跳了下去，苏玉青跳下后接住了楚紫遥。
　　三人顺着一条算不上密道只能说是随便挖的洞，小心翼翼的一直往前，一路风平浪静。
　　待到感觉到有风吹进来后，已是两个时辰后。
　　苏玉青喜道：“终于到头了。”
　　萧山用拐杖扒开遮挡住洞口的树叶，跳了出去。可他没看清脚下有碎石，脚步一滑摔了个结实。
　　一阵轻笑声传来。
　　萧山立马提高警惕，定睛一看，便即收起了戒备。
　　苏楚二人同时跃出洞口，抬眼便见到一个牧羊的小姑娘。
　　“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戴着一顶雪白的绒帽，身上的着装也不是汉人服饰。
　　苏玉青一眼便看出她是游牧民族的小姑娘，笑道：“我们是被坏人追赶才掉到这里的。小妹妹，告诉姐姐这是哪里？”
　　小姑娘道：“这是我牧羊的地方呀，你们吃不吃果子？”
　　她约莫十二三岁，笑起来天真烂漫很是可爱。
　　苏玉青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果子，问道：“小妹妹，你住在哪里？”
　　小姑娘道：“我住在前面的大草原上，不远的。”
　　她见苏玉青长得好看，不禁十分羡慕。可见到断了手臂的萧山，又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苏玉青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笑道：“姐姐可不可以去你家做客呀？”
　　“你们可以，但是他……”
　　小姑娘指着不远处的萧山，怯声道：“我有些害怕他。”
　　苏玉青安慰道：“小妹妹不必恐慌，他不是坏人。”
　　在苏玉青的软磨硬泡下，小姑娘终是答应了去她家做客的请求，还意外地在其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阿卓。
　　历经波折，三人见到的是与中原完全不同的草原风光，不禁有点感慨。
　　风吹草低见牛羊，骏马嘶鸣肆意狂奔，人们群而居之，其乐融融。
　　阿卓带三人去见她的母亲。阿卓母亲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同样是头戴绒帽，笑起来十分有感染力。她见几人衣衫破烂，便叫阿卓去找几套换洗的衣衫过来。
　　萧山的衣服是借隔壁大叔的蓝色长袍，楚紫遥和苏玉青的则是隔壁姐姐的衣衫。
　　萧山洗完澡换好衣衫，可出现在众人跟前时却引得阿卓和她娘笑出了声。
　　外族人的衣衫萧山从未穿过，依照自己的想法就给套了上去，可完全穿错了。
　　阿卓上前帮萧山东扯西扣整理衣装，苏玉青却望着手上那套白色衣衫犯了愁，她喜欢穿红色。
　　楚紫遥暗自佩服苏玉青对红色的执着。苏玉青的衣衫清一色的红，出了花纹款式有变外颜色永远不变。当下问阿卓娘亲：“大娘，可否帮忙找件红色衣衫？”
　　最后，阿卓去隔壁再隔壁的阿伊家借来了其出嫁时的嫁衣。
　　苏玉青梳洗毕，穿上后无比的满意。她戴好帽子，风情万种的在楚紫遥面前转了个圈，挑眉道：“好不好看？”
　　楚紫遥道：“师姐便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听到爱人赞美，心里自然喜滋滋。知道楚紫遥不会穿戴外族人的服饰，当下帮她穿戴好，说道：“阿卓说她们部族有个烤全羊晚宴，首领邀请了我们。”
　　肩并肩去找阿卓的路上，楚紫遥问道：“你怎么会穿戴外族人的衣衫？”
　　苏玉青之所以懂得穿戴外族人的衣衫，是因为她曾经跟游牧民族的人打过交道，穿衣衫此等简单之事看几次就会了。她怎么可能让楚紫遥知道她曾经偷窥过别人换衣衫？
　　她笑眯眯的凑近楚紫遥耳边，轻声道：“很想知道吗？就不告诉你。”
　　楚紫遥刚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可苏玉青已不再给她机会，快步过去揽住了阿卓的肩膀，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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