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花鬼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好说歹说非要留轩朗吃晚饭。轩朗推辞不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饭桌上，轩朗一改常态，变得彬彬有礼、规规矩矩，非常不像他平时的样子。我简直要不认识他了。
　　“轩朗啊，来，吃菜，这是我妈的拿手好菜！”
　　姗姗夹了一大块红烧茄子到轩朗餐盘里。轩朗大口吃了下去，刚吃下去，脸色就已经不对了，微微咳了一下。
　　妈妈紧张地看着轩朗：“是不是太甜了？”
　　“没有，没有，很好吃。”轩朗勉强地笑着，把茄子吞了下去。
　　我和姗姗相视一笑，真受不了他，也太能装了。
　　“好吃，好吃就多吃点！”妈妈不由分说地又给轩朗夹了好几筷子红烧茄子。
　　轩朗此时的脸色难看地特别像烧糊了的茄子。“阿姨，我自己来吧……”
　　“他们都不懂得欣赏，都说我做的菜难吃，只有你是个识货的！来，吃！”
　　真不知道妈妈的盲目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这一点，我可一点都没有遗传到。
　　“你们吃着，阿姨去厨房端菜去。”妈妈转身离开了。
　　“行了，别装了，我们一会儿把茄子倒了吧！”姗姗说完，就要动手夹轩朗碗里的茄子。
　　“我妈辛辛苦苦给你做的菜，你就要扔了吗？”我斜眼看着轩朗。
　　轩朗舔了舔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吃！”
　　“你可真恶毒，也不心疼他啊！”姗姗对着我冷嘲热讽。
　　“你心疼他，就替他吃了呗，妈妈的一番心意呢！”
　　“天哪，我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姐姐，简直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姗姗捂着脸夸张地说。
　　“我哪里恶毒了！”我气鼓鼓地夹了轩朗碗里的茄子，吃了起来。
　　“真见不得，闪瞎我的眼，你们是在秀恩爱啊！我去帮妈妈，当灯泡不收电费啊！”姗姗翻着小白眼，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妈妈的茄子做的格外的难吃，我吃了一口，又从轩朗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轩朗看着我笑了。
　　“还是我来吃吧。”说完，他又把我碗里茄子夹回了自己碗里。“美味！”他夸张的说。
　　妈妈又陆续端出菜来，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妈妈从心底生出了自豪感。她豪迈地拍着轩朗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对他说：“这么壮的小伙子，不吃完不许回家啊！”轩朗的一张俊脸都僵住了。
　　我和姗姗憋不住大笑起来。萦绕在这个庭院里的寂寞与阑珊也消失不见了。
　　轩朗天天接送我上下学，耐不住寂寞又争强好胜的姗姗终于同意让高坤也来接送她。高坤兴奋地要买一台摩托车。可是姗姗却无精打采地说：“千万别买，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死也不要和你死在一块！”高坤保证练好车再接送姗姗。轩朗说介绍个教练给高坤。“别练了，我可不想每天抱着你。”姗姗不客气地说。高坤无奈地冲我苦笑了一下。“万里长城总算又进了一步。”我安慰地冲高坤眨了眨眼。
　　轩朗看着我和高坤眉来眼去，忽然开口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坤大大咧咧一笑：“初中，初中我们三个就在一起了！”
　　“谁和你一起啊？”姗姗不乐意了。
　　轩朗也皱起了眉头，我赶紧催促他道：“走吧，走吧，不早了！”
　　轩朗载着我，顿时把骑着自行车的高坤和姗姗甩在了后面。刚开始，姗姗还不服气，努力地蹬着自行车，似乎想要追上我们，但是拐了一个弯之后，她再也看不见我们了。轩朗今天开得比以往都快，看着一辆辆车从我们身边擦身而过，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不自觉地抱紧了轩朗。他的车技很好，即使速度飞快，也应对自如。我渐渐放下心来，开始享受轩朗带给我的极速快感。
　　我抱着轩朗，风振动着我的耳膜。我对他说：“今天不去学校，可以吗？”
　　他没有吭声，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快到学校门口了，我大声说：“不要停下来。”
　　“什么？”
　　“我要飞。”我学着轩朗的样子，把手指弯曲，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没想到第一次吹就吹响了，原来我竟然有吹口哨的天赋。要不是这么随意的一个举动，可能我这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的这份才华。
　　“好，抱紧了，我带你飞！”轩朗加快了速度，直接从学校的大门边上冲了出去。
　　我开心地欢呼大叫：“带我去世界上最远的地方！”
　　轩朗把我带去了一个工厂，一个市中心的废弃工厂，他说这是他的家。
　　“你真酷！”我羡慕地看着轩朗空旷的家。
　　“不，不，不，还是你们家酷，那么老的房子！”轩朗谦虚地说。
　　虽然是一座废弃的工厂，但一点都没有破败之感。它的外表是普通工厂的模样，而里面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轩朗把工厂内部做成了loft上下两层结构，墙壁上挂着猎枪（应该是模型）和世界地图。床头上挂着一只雄鹿头。他的家具不知道该称为古董还是“破烂”，在我记忆中，只在小时候才见过的老榆木板凳，砖做的墙，国外城堡里的壁炉，实物大小的铁皮福特老爷车模型（可以当椅子或者沙发使用）……一件件复古的家具细看起来，其实还是崭新的，完全没有岁月浸染的痕迹，不过是故意仿旧。
　　“哦，这些东西都是我特意订做的。”他拍着老爷车的车头说。
　　工厂的另一角，除了那辆兰博基尼之外还有一辆敞篷跑车，可是我不太懂汽车的牌子。
　　“那辆敞篷是我的，但是开出去太招摇了，还是骑摩托好！”
　　“你为什么住在工厂里？”我诧异地问。
　　“我被我妈赶出家门了！暂时住到这儿了！”
　　我早已惊讶地目瞪口呆：“你真的是富二代吗？”
　　“富二代？你觉得我像是暴发户的儿子？”轩朗皱着眉头看着我。
　　“像山大王的儿子！”我嘲讽地说。
　　轩朗笑了：“那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
　　“呸！”
　　“你和那个叫什么……高坤的，是什么关系啊？”轩朗忽然双手抱臂叠在胸前，一副拷问我的样子。
　　“你和那个在学校热吻的女生是什么关系啊？”我丝毫不让地问他。
　　“她？”轩朗不屑地笑了笑，“能有什么关系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啊？”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怒不可遏：“不认识就亲，认识了还要怎样？”
　　“你不要把我想象成禽兽好吗？”轩朗无奈地说。
　　“你本来就是！”
　　“我……”
　　“不要转移话题！”我打断了他。
　　“这……你们女生是不会懂的！”
　　“你说来听听。”
　　轩朗抓了抓头：“她是第一百零八个。”
　　“什么意思？”
　　轩朗大大咧咧地笑了：“比赛啊，我和一哥们比赛，看谁先亲够一百零八个！”
　　我气的笑了起来：“那你们有没有比什么别的？”
　　“那也在所难免啊！”
　　“无聊！”我转头就走，轩朗赶紧拦住了我。
　　“别，我的一百零八将都已经凑够了，以后就退隐江湖了。”
　　“跟我没关系。”我冷淡地说。
　　“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特别有趣。”
　　“你不要脸的样子特别可恶！”
　　“谁叫你要喜欢上我这个混蛋呢？”
　　我知道说不过他，懒得再和他争，径自去看他壮观的书墙。
　　“看不出来，你这么爱看书啊？”
　　“给我妈装装样子，不然我哪有钱泡妞呢。”
　　我忍不住黑了脸，他连连摆手：“别误会，我泡的妞是她，玛丽莲梦露。”说完，指了指他的宝贝摩托车。
　　我一上午翻看着轩朗的书，欣赏着他家神奇的家具。他无所事事，忽然搂住了我。
　　“宝贝，浪费了一上午，我们是不是做点正经事？”
　　我警惕起来：“干什么？”
　　轩朗忽然凑过脸来，想要亲我，我赶紧捂住了嘴。
　　“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回hotel love？”他调笑着。
　　“我不想做第一百零九个。”
　　“我没有第一百零九个。”轩朗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就是排不上号的。”
　　轩朗松开了我：“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他定定地看着我，“你呢，你从来没有和我表白过。”
　　“我……”从他的表白我看不出自己和前面一百零八个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到底是我喜欢你，我讨厌你，我恨你，还是我们分手……
　　可是我说：“我饿了。”
　　轩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无奈，敲了我的头一下：“好，吃饭。”
　　餐厅里，轩朗问我下午想去哪玩，我意兴阑珊地说要回学校了。
　　“怎么了，不舒服？”
　　“就是肚子有些痛。”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轩朗仔细看着我。
　　“不用，我就是有点紧张，我、我怕上午没有去上学，老师们会生气。”我没出息地小声说。
　　轩朗愣了几秒，接着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我顿时感到既气愤又羞惭。
　　“别笑了！”我黑着脸说。
　　“好，别怕，别怕，我帮你想个借口。嗯……”轩朗似乎在认真思考。
　　我一脸惶恐地看着他：“什么借口？”
　　“就说你和我去民政局登记了，发现未满18岁。”轩朗一本正经地说。
　　我委屈而愤怒地瞪着他，从嘴里发出一个字：“滚。”
　　轩朗再次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放心，我可是逃课专家，有我在，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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