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楼

作者:晕想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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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却说前一回,贾氏过世,因早有准备,各样预备齐全,是以里头信儿一传出,便早有人出去叩响云板,外面家人得着信儿,于是便立时行动起来,从内衙大门起至仪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上下人等登时成服。
      教主虽恨贾敏临终算计他,不过念在其临终前交予他的那几万两银子的份儿上,扮孝子扮得也颇为尽心尽力,无论是棺前稽颡泣血,或是夜晚灵旁藉草枕块,恨苦居丧,皆依旧制而为,并不因自己年纪幼小而稍有简慢。
      及至发丧起灵之日,又因黛玉早已病倒,摔丧驾灵等事更是皆由教主一人担当,以至于见此情状的阖府上下并往来亲友,竟无一不称赞其孝心可嘉。
      只可惜虽贾敏过世时已是三品诰命之身,又是功勋之后,但因其逝于林海任上,官家署衙却是不宜大肆操办,所以一应后事便不得不去繁就简。幸而当今深仁厚泽,特别恩准林海可在后衙为亡妻停灵二十一天。当地官员见林海圣恩隆宠,于是亦纷纷前来祭悼,期间又有林海遍请当地得道高僧为其诵经超度,昼夜不休,这方使得贾敏之身后事看起来不算冷清。
      待贾敏之灵柩由家人护送至苏州安葬之后,教主虽母孝未满,但大事一了,他这里便也清闲下来了。
      恰黛玉因亲母病逝哀痛过伤触犯旧疾,林海见幼子一人上学孤单,索性便也将教主功课暂停了,每日里只让武教习带着幼子在花园里舞枪弄棒,说着是习武,实则不过是心疼幼子连日劳累,借机使其散荡散荡罢了。

      可巧这一日正逢林海休沐,闲来无事,便也换了轻便衣裳到花园里来,一面笑看着幼子一板一眼地跟着师傅练剑,一面自己亦打了套拳法舒活筋骨。一时收功歇息,师徒父子三人便天南地北地说些奇闻异事取乐。
      正说得兴起,忽见一家人匆匆来报,说都中贾府有人送信来,并有几个婆子候在门外。林海听了,知其中必有缘故,只得换了身衣服便又到前面去了。
      教主这里只无可无不可,虽他也知贾家此番遣人前来必有所图,然而却也不很放在心上,因为不论贾家此番有何打算,前面总有林海支应着,且无论如何也算计不到他这里就是了。
      只是说来也奇,当初贾敏病时,如海也曾派人快马加鞭入都中贾府送信,只不知为何,直至贾敏病逝,那贾府中却并没有半个人来,而事到如今人已入土,却又忽然遣人而至,也不知是何缘故!教主如今入世日久,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如今再看贾府行事,教主嗤笑一声,倒是对那道听途说信了几分;只想起贾氏临终时一番谋划,教主心中转而又微微一叹,可惜天纵英才偏偏托生弱质女流,纵有满腹谋略,亦只能尽付流水了。
      至午后申时,武教习亦告辞而去。教主便自己寻了个僻静之处修炼。
      如今林府上下,人人皆知教主习武时不得打扰。教主心无旁骛,修行自然事半功倍,日落时分,灵气转薄,教主已然将周身经脉尽数锻炼一番,周身气势一收,方又出现在人前。
      婆子们早已将热水打来候在一旁,小丫头捧了沐盆,春绮等伺候教主盥洗,换下汗湿的衣裳,便令人摆上饭来。教主见婆子们却在自己房里安设桌椅,不禁奇道,“今儿只我一个人吃饭么?”
      原来贾敏在时,为享天伦之乐,全家皆是在一处用饭,便是后来贾敏过世,亦不曾改此旧例,无论早晚皆在林海正房里用饭。
      这里春绮见问,一面摆饭,一面笑着回道,“老爷还在黛玉小姐那里呢,方才着人传话来,说时候不早了,怕哥儿饿着,让先用。”
      教主闻言便知与贾府中人到访有关,恰好他这几日还未见过黛玉,因说道,“姐姐还没大好么?一会儿用过饭,记着提醒我一回,我去看看她。”
      春绮不知教主存了什么心思,听了这话,笑道,“奴婢记下了。哥儿真是有心了,太太在天有灵,也该是高兴的。”
      教主对此只不置一词,用过晚饭,便往黛玉院里来。他此行只为探听贾府之人此行用意,孰料未及跨进房门,便听见黛玉哭声,透过半悬的虾须帘望进去,只见黛玉正伏于案上痛哭,身旁有她两个丫鬟并奶娘劝着,而林海负手立于窗前,面上也颇有悲色。教主不解端底,因而便在门外站住了,只怪自己多此一举,正有心要走,谁知刚一动便被叫住了。
      原来林海早已望见幼子进院,见其面带踌躇一本正经的立在那里本还觉得有趣,未想这狼心狗肺临了竟要逃走!虽说林海自己亦被黛玉哭得烦不胜烦,但有下人看着,亦知道不能让幼子就这样走了,只得笑骂道,“孽障,还不快进来!你姐姐哭成这个样子,不说来劝一劝,倒打起退堂鼓来了。”
      教主闻言只得立住脚,又见一旁丹桔正向他使眼色,便知走不得,于是迈步进来,先向林海请安,而后方向黛玉笑道,“姐姐明鉴,须知弟弟绝非父亲说的那种无情无义之徒!只是弟弟素知姐姐保养有方,惯常以泪明目,想此事本属闺中秘技,姐姐必是不欲令人打扰的,是以弟弟虽听说姐姐还病着,心急前来,却也不想扰了姐姐雅兴,这才欲悄悄退走,谁知此举竟被父亲曲解,真是冤煞了弟弟。”说着又走至案前,深鞠一礼笑道,“不若姐姐也将这‘明目之法’告知小弟一二?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也不是寻常功夫,想必也需费些时日苦练,弟弟虽愚钝,倒是肯吃苦,姐姐就告诉了我吧,也让弟弟日后多个傍身的本事。”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皆笑了起来。黛玉亦撑不住,点着教主的脑门恨道,“自小儿就是个惹人嫌的!我这儿都伤心死了,你还要打趣我,你当我是愿意哭的么?自去问父亲好了,看你一会儿哭不哭!”
      教主因问林海何事,林海说道,“今日都中你外祖母遣船来接你们姐弟,我刚推说你姐姐未曾大愈,已让他们住下了。我本不欲你们去,然为父我如今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你姐姐多病,尔等年又极小,虽一应家事有你们两位姨娘照管,却恐将来人说你们自挟无亲母教养’,被人说项;再者,我平日公务繁忙,恐怕日后对你们也多有不能顾及之处,因而便与你姐姐商量,欲使你们同往都中去,一则有外祖母及舅氏兄弟姐妹可依傍,二则也可减我顾盼之忧。只你姐姐不愿,因而在此啼哭,扰得我心乱。”说完,又叹了口气,惹得黛玉更悲伤起来。虽因教主揶揄,哭声已不闻,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素白的孝衣上,转眼便阴湿了一片。
      而教主闻听此言亦是皱眉,他可不愿离了这钟灵敏秀灵气充裕之地到那种毫无血脉关系的人家去寄人篱下,但如今当着黛玉却不好多说什么,恰好有门吏来报前衙正堂有公事至,林海便整衣出去了。
      至晚间,教主与黛玉同往林海独宿的正房处定省,出院门后却脚步一顿,偷偷又折返回来。此时林海已然宽衣,教主便径直爬进父亲被窝中,嘻嘻笑道,“今日我和父亲同睡吧。”
      林海将幼子往怀中一搂,笑道,“想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吧。怎么?不想与你姐姐同去么?”
      教主闻言便知其也是另有打算,索性坦诚道,“儿子记得早前听母亲说过,外祖母那里有个凤凰蛋似的宝玉哥哥,虽说儿子如今也记在母亲名下,只到底却不是母亲亲生,因而想必外祖母想接姐姐是真,到了儿子这里,便不过是捎带脚儿的玩意儿罢了——如此到了那里可就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有什么意思!求父亲可怜可怜我,留下我罢,儿子日后必定听话。”说着,又恐言辞不够恳切,忙挤出两滴泪来拈起林海的袖子擦了擦。
      林如海本就无意让幼子回京,此时听教主如此说哪还有不同意之理,只是看教主装得不像,便又起了逗弄之心。因而一本正经说道,“为父可是一心为你,若是日后被人说你少无教养,皆不做亲与你,你当怎样?”
      教主此时亦已知林海心中所想,闻言故意翻了个白眼,笑道,“父亲欺我年少无知么?那有女儿的人家听到亲家没有主母,还不乐得疯了。只怕儿子将来还需把咱们府里的门槛多包上几层铁皮才是,否则定被来往的媒人踏烂了。”
      林海大笑,说道,“早知你人小鬼大,先在人前还藏着掖着,如今可是露了。只你姐姐是非去不可了,不过也好,方听贾府中人说,他们府里的大小姐已经在宫中做了女官,再想想你母亲平日言行,想来他们家对女子的教养应是好的。你姐姐又是那个性子,许离了这里,同她舅氏姊妹们一起,遇事有人在旁开解,天长日久也能变得开阔一些。”说到这里,父子俩同叹了一口气,心中其实皆是对此不抱奢望。
      教主摸透林海心中所想,知道不关己事,对他人之事也并不上心,略宽慰了老父几句便呵欠连连,而林海亦因日间案牍劳烦精力不济,不一时便同睡过去了。一宿无话。
      此后两日,林海使人不断在黛玉身旁游说,终于说动。然而当黛玉得知幼弟并不与己同往时,以为父亲厚此薄彼,却又生了一场气。痛哭一场后,便把自己院中的原来伺候的丫鬟婆子通通撵了出来,只留下自小儿的奶娘并一个贾敏亲赐的小丫头唤雪雁的。众人在门外劝解,却听黛玉在里面说道,“可知我早晚得离了这里,还要这些人有何用,一早儿都还了罢!”
      众人无法,只得来回林海。林海沉吟半晌,沉声说道,“由着她罢。叫外面周全亦不用再另派船只了,只让小姐乘贾府的船去就好。将贵重之物通通撤下,土仪等物亦减去一半,着贾府来人带回去,不需再另派人马了。”家人听了,俱是惊诧不已,只不敢问,便都退下了。
      恰巧此时教主亦在林海书房习字,家人走后,便问林海何故。林海手握一份邸报,悠然答道,“朝中起复旧员,我想迟不过明晚,你那贾先生必然来求。他日正可使其与你姐姐一同进京,铺张太过,岂不是落人口实?轻车简从,倒还稳妥些。”
      教主知林海如今有心教导他官场中事,因而继续问道,“还怕先生看见么?”
      林海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不怕?先生又如何,为人师表当重一个‘表’字,知人知面不知心,为父若做了别人家先生也要装出些道貌岸然来。你可知你那先生当年的上司参他什么?——参他‘生性狡猾,擅繤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为父如今做着这个天下第一惹人眼馋的官儿,不提防着他怎么行呢?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揪住为父的把柄往上爬呢。”
      教主听了不禁稀奇,心道,“难不成是这林海是故意使幼子拜此种人物为师?”,倒不知是有何打算,于是乃问道,“父亲既是知他为人,当初为何还要儿子拜他为师?”
      这时便听林海笑道,“为父便是早知他底细,才让你跟他学了这一年的。”见教主不解,乃将手中邸报一放,细细解释道,“须知跟此种人学习有两大好处:其一,启蒙时可使我儿不至于堕入酸儒之列,只知高风亮节,不知利益经济;其二,此种人最会审时度势,此时尤还不显,方到科举之时才更能显出其才学,那时若是得此种人指导,便只有三分学问亦能发挥到七分,最是省力不过了。”
      教主心下了然,只心思一转,却又装作懵懂问道,“那父亲要保荐他么?他这样坏。”
      林海哈哈大笑,说道,“呆儿子,官哪里有好坏之分,在圣上那里,不过是得用不得用罢了。便像药铺里的药材,人人皆知砒霜是毒死人的东西,却为何还堂而皇之售卖呢?盖因其能治病罢了,蚀疮去腐离不了它!你且看着,为父如今猜测,贾雨村此去都中必能如愿起复。不过此人虽然奸猾,却终失于眼界不宽,日后也恐难成大器。”
      教主却不知此话从何而来,见林海有意教导自身官场之事,索性便一一问了个明白,林海亦耐心作答,父子二人只一直聊到半夜方休。
      至次日,那贾雨村果然来辞馆,并将邸报上都中起复旧员之信面谋如海。教主原以为林海会依前日所言为其保荐,不想林如海却绕了一个弯子,转托至其内兄贾政那里。两人商定了出月二日入都,林如海遂打点礼物并饯行之事,那贾雨村倒是有些名士风度,俱一一领了。

      忙时日更短,倏忽便是约定之期。
      是日一早,教主与如海亲送黛玉至运河码头。那黛玉纵是百般不舍,终拗不过父亲心意已决,只得洒泪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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