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奇遇

　　厨房很大，一看就知道没有太多用，找不到半点油烟。冰箱里也并没有太多东西，多是速冻，速食之类，幸好有通心粉，吃饱就可以了，至于美味呢，她不会太挑剔，可游司起未必。
　　烧开水，将两人份的通心粉慢煮着，游司起在一旁也没闲着，袖子卷到半高，熟练地切着火腿。
　　平底锅上的黄油已经化开，散发着浓烈的奶油香气，奕琼闻着，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游司起回头睨她一眼，唇角挂着一抹讥嘲的笑纹，“通心粉差不多好了，捞出来吧！”
　　奕琼蓦地刷红脸，手忙脚乱的捞起通心粉。不让自己看上去很拙劣，嘴帮起了腔，“看你的伸手，像是上过烹饪课。”
　　游司起笑说，“不是所有餐厅会通宵营业的。工作晚了叫不到外卖就只能自己动手煮。”
　　原来这样。
　　想起在法国的时候游司起通常两点、三点才熄灯，就是如此吧！
　　接过奕琼捞起的通心粉，游司起说道：“今天就先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游司起一幅宜家宜室的样子，怎么也不能和她认识的游司起联系起来，他究竟有多少面？每次展现在她眼前的都让她微微诧异。
　　怎么想，她都觉得这不是真正的他。想起飞机上那张阴鹜冷然的脸，这可能吗? 想起自己硬生生被折断的手，这还仅仅只是他口中的小教训而已。
　　她忍不住望向游司起，深情古怪地。
　　“怎么了？”游司起伸手过去，撩拨她垂在肩上的长发。
　　她侧头避开，“在飞机上，你有因为我的手而懊恼过吗?”
　　“有。一闪而逝而已。”游司起很认真地翻炒着通心粉，淋上奶油，细海苔。
　　“那又为什么出了机场又返回？”
　　最后将切好的火腿放进平底锅，游司起还是很认真地做着他手中的活，直到将锅中的奶油火腿通心粉盛入餐盆。
　　端上桌子。
　　抱着双臂，若有所思，阴沉地盯着她，良久才说，
　　“是担心——怕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让我担心了。”
　　奕琼一愣。就算是假话，也是一句很让人动心的假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呼地站起来，整个人越过桌面，双臂一伸，捧起她的脸颊。
　　“你呢？会担心我吗？会像我一样，明明已经离开了，却又放心不下？”
　　两句话，问得蹊跷！
　　让奕琼心一颤, 躲不了，突然冒出一句：“知道我生日几号吗？”
　　游司起微愣，放开手。问：“几号？”
　　“十二月二十五日”说完，她低头吃着游司起做的通心粉。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倒是游司起，从头到尾，默默地看着她……很久，很久，冰川融化也不需要那么久……..
　　若是奕琼能在此时抬头看一眼游司起，也许故事的结尾会不一样。

　　她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相传，在这天故去的人，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那么，在这天出生的人呢?
　　上帝看着她，笑说，“不要太贪心……”

　　这天晚上，离开的是游司起。
　　走前，深深地在她额前烙上吻。
　　灼伤她的皮肤，在她最倦情的时候。
　　* * * *

　　第二天早上九点。
　　主编办公室空荡着。
　　该出现的人没有来，说是感冒了，请半天假。

　　没有太阳，整个天空阴沉着也得了怪病，又吐又泻，煎熬挣扎，所以分外难看。

　　10：47 PM
　　在超市买了一块巧克力和一瓶水。
　　那位尽职的保安在走廊货架边来回踱着步，正好与奕琼打了个照面，眼睛一亮，认出了她。这回，放上了心眼，奕琼走到哪里，他就跟在她身后。
　　警惕地眼珠子一刻不刻地盯着她。
　　直到奕琼结完账，拿走了水，却留下了那块巧克力。
　　保安眼尖，又一次拦住她，“小姐！忘记东西了！”
　　回头看了一眼保安员，她边走边摇头，“这不是我买的。你看错了。”微笑地点头告别，穿过电子监测门时慧心一笑。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门内，那保安搔着脑袋，目送她的背影消逝在转角。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为上次的事件道歉。

　　* * * * *

　　“知道吗？这次我们航班头等舱被永禄企业的包下了，听说全是出差开董事会的股东。”穿着蔚蓝色制服的空乘正对着镜子补状，在粉白的脸上又厚厚地铺上了一层蜜。
　　“全是老头子。下午那班才有看头，我已经让Selena帮忙要邓允迪签名了。”另一名空乘正描着唇线，媚眼如丝。
　　“谁说没有看头？我已经看过了，陈永禄的儿子陈凯也在头等舱的名单里，今年的十佳青年，不知道吗？”第三名空乘斜睨另两位，补妆完毕，打着领结，纤巧的手指挽着蝴蝶花。
　　“真的？”扑粉的动作赫然停下，惊喜万分地看向蝴蝶花。
　　“肯定错不了。”蝴蝶花高傲地仰起头，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化妆镜中完美的倩影。
　　扑粉的赶紧停下扑粉动作，对着镜子猛瞧一通，发现左边的眉毛高了。心一惊，赶紧拿出眉笔重描一遍。
　　描唇的赶紧停下了描唇的动作，对着镜子上下审视，糟糕！眼下的黑烟圈有些明显，心一凉，赶紧拿出粉扑补白。
　　还有一旁同样在补妆的各色淑女，只要是这次航班的，无不增加了一倍的补妆时间……
　　为什么每年有那么多女子强破了头要报考空乘？望一抬眉，一投足，一微笑之间迷倒众多“空中贵公子”

　　奕琼一边听着来自权威的可靠消息，想起那天同样的情景——
　　有女人的地方就没有秘密。
　　化妆间很好地诠释了这句经典。

　　第一——第二——第三——第四——
　　左边走道正数第五间，推门而入！
　　没有人用！
　　雪白的厕座光亮可鉴，可不到一秒钟就会留下她的黑脚印。
　　利落的盖上厕盖，右脚踏了上去，瞬间增高三十公分！抬高手臂的工作现在丝毫难不倒她，天花板在她的撑高下掀起的缝隙足够她的手腕可以进出。
　　在这儿！
　　心里暗叫一声，指尖碰到了！
　　慢慢地将它拉出缝隙，重新合上天花板，跳下厕座。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有点激动，揣着这张光盘的手颤抖不止，她知道，里面有着轰动社会的真相！
　　所有发生的事丢可以解释了，不只为了公众，为了死去的人，也为了法律，和凌驾法律之上的道德！
　　此刻的心情只有她最清楚，一切公布于众后的结果会怎样，游司起，江盛萌，余安，游氏新闻联合大厦，整个新闻界，都将掀起轩然大波。他们不是那双主宰魔方的手。真想也不是任由他们任意捏圆捏扁的。
　　没有做片刻停留，小心地将光盘放入风衣口袋，走出洗手间。

　　* * * * *

　　一路上，脑海里浮现很多，从江盛萌，韩莹，董彪，余长帅，余安，夏颖，蒋涛，余诗琪，尉迟清，董佳洱，一直到游司起，他们，他们所有的命运都因为一件事而改变，有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左右的和不能控制的。
　　所有也都会因为一件事而了结。她正要去做的事。
　　可在这所有的人中，她忘记了一个。
　　一个重要的，至少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同学，
　　朋友，
　　或者更亲密如姐妹的关系。
　　而这个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庞，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可是，她此刻的微笑却陌生了。
　　江薇的笑，陌生而又古怪。
　　站在她面前的的确是江薇，而不是叫做“江薇”的陌生人。

　　“奕琼。”江薇唤住她，倒不显惊奇，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情绪控制得很好，滴水不穿透。
　　“江薇，你怎么会在这儿？”老天实在，未免，真的太好心了，这样叫她撞上江薇。
　　远处吹来的冷风让她冷颤许久，散发乱飘。但这些都不足以吃惊来的更让她震撼，心慌，恐惧，隐隐地想要逃避，躲开江薇那令人发颤的微笑。
　　江薇笑得好看，但那双眼睛是冷的，冷冷地望着她，就像两道寒冰一样刺人。
　　奕琼后退一步，嘴角上扬地勉强，喊声道：“你……”她不再说下去了。
　　因为听见江薇在说，“我知道你来干什么。”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在紧张？”江薇慢慢走进，看着奕琼，精心修饰过的脸庞此时就离奕琼一步之遥，“你从来不紧张的，伶牙俐齿得很，怎么今天口吃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奕琼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
　　江薇更快一步上前拦住她，“你要去哪里？游先生的车在外面等你。”
　　心终于凉了，冰到极点，猛抬头看向江薇，一脸不可致信地讶异，“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 叫她怎么能够接受？她们曾一起度过大学四年，一起踏入社会，一起吃苦，一起为了理想信念打拚。而眼前的江薇突然变得好陌生，好遥远。她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能是我？”江薇冷笑。效奕琼，也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辛苦才考进思维科技的吗？是谁在熄灯后还拼命在被窝里看书？是谁每天自修到最晚？是谁在大雪天还要出去补习？谁不希望寒暑假可以回家探亲？那么辛苦为的什么？不就是毕业后能找到好工作，进大公司。考思维科技的前一段时间我每天是怎么过的？可，这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因为你！”
　　奕琼连连摇头，看着步步逼近的江薇，那还是她吗？
　　“游司起说你是自动辞职的！”记得他是这么说的，她不会听错，除非——
　　“是我自动辞职的。不辞职的话，怎么能天天看到你？怎么有空每天早晚问候你在哪里？”
　　“是游司起让你这么做的！？他给了你对少好处？”奕琼不受控制地反诘，情绪飞涨。
　　“游司起是什么人物？会留意我这个小职员？可你确幸运了！ 当上《一周》新闻的主编，别人爬三十年也未必能像你飞得那么高！ 为什么你还不珍惜？”
　　“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奕琼解释，“昨天我有跟他谈过，他会帮你安排重新在思维科技的工作。”
　　江薇冷哼，“已经不需要了。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怎么勤奋也是没有用的。只要出卖一次朋友，同样也可以让我少奋斗至少三十年。”江薇冷悌奕琼一眼，那眼神在说——你我都是同一种人！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得那么可怕？”奕琼不住地后退，目光最后停留在不远处两道黑影身上，她记得那其中一个人——是尉迟清。
　　察觉到奕琼瑟缩的眼光，江薇最后沉声，“游先生就在外面车里等你，把光碟给我，再回去道歉认错，他会原谅你的。”
　　“闭嘴！”奕琼控制不住地吼向她，“你根本不知道真相。你这么做会害死我的。”
　　“怎么会！他看上你了。”江薇再度游说。
　　“你真地相信他们的话！我知道的太多了，又显然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回去死定的。你就忍心看我死？”奕琼恳求的语气作最后解释，试图唤回江薇最后良知。
　　一边说，一边穿过江薇的身体，看向远处某点。不是她太过神经紧张，那道眼光始终在看她，盯得她脚底发麻。她熟悉这种眼光代表的讯息——尉迟清，她永远记得他扭断她胳臂时看着她的幽寒！
　　终于，她放弃了说服江薇的念头，突然拔腿往机场里狂奔起来！
　　“奕琼！”
　　跟着，她便听到追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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