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天净沙

　　46
　　禺期重新回到晗光之中。事不宜迟，众人离开神女墓，乘坐馋鸡前往北疆流月城。
　　凭借晗光带有的昭明剑心，馋鸡冲破流月城之外的伏羲结界直接冲进流月城。乐无异按照谢衣的指示指挥馋鸡在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落下，谢衣忙去查看附近的房屋里是否有人，其他人则按照谢衣的吩咐在外面等着。
　　百里屠苏打量周围。流月城建筑形制与下界差别非常大，房屋都是由石头建造而成，造型装饰与西域略有相似之处，自成一派。流月城中植被也算茂密，但不知为何，却始终让人没有生机勃勃的感觉，反而觉得死气沉沉。不仅百里屠苏，其余四人也有相同的感觉。
　　不多时谢衣回来，五人连忙围过去。
　　谢衣道："里面没人，我们去那边看看。"
　　几人跟着谢衣一路前进，偃甲守卫和魔化祭司遇到不少，但所有经过的民居里都没有人居住，而且物品也已经收拾过了。
　　"这儿的人都哪里去了？"乐无异疑道，"难道他们都已经搬走了？"
　　"恐怕是的。"谢衣回答，"一百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即使我们不来，大祭司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师父，太师父是不是很喜欢算来算去的？"乐无异问。
　　谢衣的脸色有些阴沉："……大祭司不喜欢任何东西脱离他的掌控，不管是事，还是……人。"
　　百里屠苏立刻想到初七。他看向乐无异，发现乐无异的表情也沉了下去，明显跟他想到了同一个人。
　　众人又走了约有一刻钟，忽然发觉前方有十分强大的灵力。
　　谢衣停住脚步。
　　"这个灵力……是那日我们在静水湖遇到的那个人？"夏夷则问谢衣。
　　谢衣皱着眉点了点头："诸位小心，此人是流月城七杀祭司，叫做瞳，位次仅在大祭司之下，极难对付。"
　　闻人羽一怔，立刻道："沈夜说过，我师父被抓后被送到了一个叫瞳的人那里，难道就是这个人？"
　　谢衣眉头皱的更深："应当是了。"
　　闻人羽恨恨地握住拳头。
　　"谢前辈，此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百里屠苏问。
　　谢衣道："瞳善用虫蛊，初七恐怕就是他……"谢衣摇摇头，"……此人天生带有一只妖瞳，能将活物石化。瞳虽然病重，但修为高深不亚于师尊，你们须得多加小心。"
　　"师父你放心，我们一定不莽撞。"乐无异道。
　　谢衣见几人都已做好准备，便带头走进前面的花厅。
　　花厅里只有一个人。那人身材魁梧强壮，手持一杆长枪，铁塔一般地挡在众人面前。他的皮肤是黑灰的颜色，脸孔也十分狰狞。
　　闻人羽一见那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那是…………师父？是你吗，师父？！"
　　乐无异惊讶道："什么？！沈夜不是说，你师父已经--！"
　　"太、太好了，师父，你还活着！"闻人羽喜极而泣，"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师父，看我一眼啊！"
　　闻人羽想要上前，被谢衣拦住："勿动，他已经……他不可能认得你了。"谢衣顿了顿，对一个方向沉声道，"七杀祭司大人，可否现身一见？"
　　"……你想见我？"
　　一个人形伴随着低沉声音出现在谢衣看过去的方向。只见那人身着流月城祭司服，一头银发，一只眼睛藏在眼罩后面，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很显然，这人便是瞳了。
　　"你这妖人--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闻人羽喝问。
　　瞳看向闻人羽："原来十一是你师父？实在抱歉，早知如此，我该选十二才是。"
　　"谁要你假惺惺呀！"阿阮道，"你们都一样，都是坏蛋！"
　　"阿阮。"谢衣示意阿阮不要说话，转向瞳，"七杀祭司身体可好？"
　　"跟以前一样，暂时死不了。"瞳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你是为砺罂而来？"
　　谢衣点点头："可否让我们过去？"
　　"既然来的人是你，我不会阻拦。"瞳回答。
　　"多谢。"谢衣道，"……这位天罡，可还有神智？"
　　瞳有些意外地看着谢衣："这个～对你来说，这很重要？"
　　谢衣一字一句地道："生命何其可贵，无论如何都不该被轻辱践踏。"他顿了一下后道，"何况他还是我这位小友的恩师。这位小友随我来此，便是为了他，还请七杀祭司高抬贵手。"
　　"事已至此，尚能不离不弃，这番情意当真令人动容。"瞳道，"只不过我若放他离去，他的神智也不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闻人羽连忙问："你的意思是……师父还有救？"
　　"有救？未必如你们所想。"瞳看向谢衣，"你若要走，便快些走吧。"
　　谢衣皱眉看着瞳："这位天罡又当如何？"
　　"他既已是我手下的傀儡，自然要留在此处。"瞳回答。
　　"混账！"闻人羽再也按耐不住，举枪对着瞳冲过去。
　　乐无异急忙去拉她，没有拉住，眼见着闻人羽就要冲到瞳面前，立在一旁的程庭均突然动了，挡掉了闻人羽的攻势，护在瞳身前。
　　"师父？！"闻人羽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瞪着程庭均。
　　已经变作傀儡的天罡大喝一声，并不回应闻人羽。
　　瞳让程庭均稍微让开一些，冷冷地对众人道："我说过了，他现在的情形，未必如你们所想。"
　　"可恶……"闻人羽咬紧牙关，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百里屠苏和乐无异一左一右护在闻人羽身边，亮出武器。
　　谢衣叹了口气，放出战用偃甲："如此，得罪了。"
　　瞳并不意外："……动手吧。"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双方立刻打了起来。谢衣缠住瞳，其余人与程庭均对战。出乎意料的，众人很快就赢了。
　　谢衣使用咒诀将瞳和程庭均封印起来令他们不能行动，对瞳道："若非你有病在身，我不可能是你对手。"
　　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要张嘴，一名手持法杖的祭司忽然地出现，当头就要给谢衣一击。百里屠苏反应极快，一剑削断他手中的木制法杖，又一脚将他踹到一丈之外。
　　瞳望着那名祭司，皱了皱眉。
　　"你们放开瞳大人！"那祭司艰难地爬起来道。
　　"十二，我没事。"瞳对他说，"快些离开这里。"
　　"大人！"十二刚叫了一声，就被夏夷则的法术打晕。
　　"……"瞳看了夏夷则一眼，夏夷则不为所动。
　　"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除掉砺罂。"谢衣道，"我不愿与你们为敌。"
　　"砺罂已被沧溟用冥蝶之印封印，与下界相连的矩木枝也已被昭明斩断灵力链接。"瞳道，"所有愿意离开的族民都已迁往下界龙兵屿。他已经打理好一切。"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乐无异惊讶道。
　　"你打算如何？"谢衣问。
　　"……总得有人留在这里，背负一切。"瞳回答。
　　谢衣看着他不说话。
　　"屠苏，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乐无异悄悄拉了拉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摇摇头，听到夏夷则轻微的叹息声。瞳说流月城人已经迁往下界，而他还留在这里，自然是打算殉城。
　　"……无异，把桃源仙居图拿来。"谢衣吩咐。乐无异连忙将桃源仙居图拿出来。
　　"流月城行将就木，你们没有必要留在城中。"谢衣道，"还请委屈片刻，待我彻底除掉砺罂，自会放你出来。"
　　瞳看着谢衣，嘴角居然弯起一抹淡笑。
　　谢衣将瞳等人送进桃源仙居图中，将图卷收好，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师父，把他们带走，没有问题吗？"乐无异不放心地问。
　　"他并不会真的伤害我们。"谢衣道，"瞳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当年我……谢衣与大祭司反目，便是他与华月助他离开流月城逃往下界。"
　　"可他把师父变成那个样子……"闻人羽恨恨地道。
　　谢衣有些难过地道："……瞳生来便带着妖瞳，出生后一睁眼便将父母变成了石像。后来又被恶疾缠身，手脚溃烂，只得用偃甲代替。即使他坐到了七杀祭司之位，也鲜少有族民愿意接近他，想来师尊亦是如此……我无意替他们辩白，我们流月城人，为了生存的确做下了许多不可饶恕之事。"
　　乐无异连忙道："师父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谢衣摇摇头："谢衣是流月城人，我跟他一样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些。"谢衣望着众人，"亲手除掉砺罂，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流月城人，其实也很可怜呢。"阿阮道。
　　众人略作休整，便继续向前。
　　"再往前走，就是寂静之间，矩木就在那里。"谢衣停下来。
　　"咦，前面有琴声。"阿阮说。
　　夏夷则道："这个灵力……是我们在捐毒见过的那名女祭司？"
　　"走吧。"谢衣走过去。站在那里的正是华月。华月还抱着她的那把琴，背对着众人，正在弹奏一支曲子。发觉他们之后，华月停下弹奏，转过身来。
　　"谢衣，你来了。"华月道，"捐毒一别，你别来无恙？"
　　"我没事。"谢衣回答，"你呢？"
　　"老样子。阿夜就在前面，我不能让闲杂人等过去。"
　　华月说着扫了乐无异等人一眼，很显然他们便是那些闲杂人等。
　　谢衣道："这几位小友与我一样，都是为砺罂而来。华月，你可愿意与我们一起去寂静之间彻底除掉砺罂？"
　　华月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十分奇异："我若愿意，还会在这里吗？"
　　谢衣皱起眉头。
　　"……罢了，这些事与你们无关。"华月不想做解释，"瞳呢？你们杀了他？"
　　"没有。"谢衣道，"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不愿与你为敌，请放我们过去。"
　　"若我不愿呢？"华月问。
　　"……那便只能将你打败，然后跟他放在一处了。"谢衣道，"你的胜算不大。"
　　"谢衣哥哥，我们没有必要跟她打架吧？"阿阮道，"她刚才的琴声里根本就没有杀意和怨恨。"
　　华月扫了阿阮一眼。
　　谢衣道："我会将昭明剑心带过去。大祭司还需要你，莫要做无用之事。"
　　华月脸上又出现了方才那种奇怪的笑容："无用之事……这话怕是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华月顿了一下，"你，一定要救下阿夜。"
　　"我一定会的。"谢衣道。
　　"小曦想必还留在城里，我去找她。"华月道，"你可愿稍等片刻？"
　　谢衣点点头，华月立刻离开了。
　　"小曦？那是谁？"阿阮问。
　　"大祭司的妹妹。"谢衣将沈曦的事对众人解释一番。小伙伴们听完之后，都唏嘘不已。
　　华月很快就抱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出现在法阵之中。小女孩睡得很熟，怀里还抱着她的兔子玩偶。
　　谢衣拿出桃源仙居图，华月便带着沈曦进入图中。谢衣将图收好，众人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来到寂静之间。参天的矩木便是从这里生长出来，遮天蔽日地盖住了大半个流月城。沈夜正站在矩木下面的平台上，仍是穿着他那身黑衣。注视着上方不远处像是巨大蚕茧一般悬在矩木枝上的一个黑色球体，昭明剑就插在矩木枝干上。离他不远的地方，初七戴着面具，侍立在一旁。
　　察觉到众人已经到了，沈夜转过身，望着谢衣。
　　"你终于来了。"沈夜对谢衣道，"那么，把昭明剑心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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