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天净沙

　　19
　　百里屠苏与谢衣回到朗德。断魂草带来的黑雾已经消失，朗德上空恢复晴明，然而寨中状况却不容乐观。不少房屋被损毁，甚至烧了个干净；很多村民形容呆滞，亦有不少村民受伤，看上去分外凄惨。
　　谢衣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百里屠苏板着脸孔，深觉流月城干的事实在缺德。
　　"我们先帮村民们修缮房屋吧，百里公子意下如何？"
　　百里屠苏点头。此时离太阳落山还有几个时辰，早些修好晚间村民便可回家休息。
　　谢衣向村民说明来意，征得同意后便指挥偃甲干起活儿来。百里屠苏虽然不善言辞，手下做事利索，便给谢衣打下手。
　　不过百里屠苏提出要跟谢衣来村里帮忙，不光是他觉得朗德村人衣饰熟悉，更是想看看谢衣是否与那些流月城人有关。百里屠苏见到谢衣总会下意识地提高警惕。
　　两人在朗德村中忙前忙后直到夕阳西斜。百里屠苏始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谢衣在给村民帮忙的时候并未有其他可以举动，且举止从容，不论长幼对谁都彬彬有礼，实在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若谢衣不是恶人便好，倘若跟那人一般……百里屠苏想起那个杏黄长袍的身影，随后摇了摇头。具体事件记不起来，只凭着些微印象对他人妄加猜测，实在不应该。
　　"百里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这便回去吧。"谢衣对百里屠苏道。
　　百里屠苏点头，两人辞别村民们回到静水湖。不料刚一进门，就见乐无异三人围着一个十分美貌的绿裙少女，那少女身旁还伴着一只赤豹和一只文狸。
　　饶是百里屠苏，也不禁愣住。
　　"……这是？"谢衣同样惊讶，"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为何你与桃源仙居中那尊石像一模一样？"
　　桃源仙居？石像？百里屠苏看看那绿裙少女，又看向谢衣。
　　"……你在说什么呢！"绿裙少女急道，"谢衣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阮呀。"
　　百里屠苏微微有些吃惊。难道谢衣不记得过去的事么？
　　"…………阿……阮……？"谢衣仔细回忆片刻后道，"不，我应当从未见过姑娘。但对姑娘……却又隐隐有几分熟稔之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自称阿阮的少女像是要哭出来一般道，"谢衣哥哥，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呢，你也忘记了吗？"
　　谢衣皱眉又想了想，摇头道："实在抱歉，但确实……全无印象……"
　　"……什么啊……怎么会这样……？！"阿阮跺脚。
　　"另外，寒舍左近布有结界。不知姑娘是如何来到此地？"谢衣问。
　　"……他、他们说，我被封印在桃源仙居里了……"阿阮道。
　　"封印？"谢衣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人羽上前道："是这样的。我们在书房中查找图谱，意外看到了这幅画卷……"
　　原来夏夷则在房中发现封印痕迹，找出桃源仙居图。乐无异将上面的六子连环锁撬开后，夏夷则发现画卷上的封印居然是乾坤封灵诀，随即解封，不想误入桃源仙居洞天之中，发现被岩心玉诀封印成石像的阿阮。阿阮被解封后自称巫山神女，乐无异三人也是由她从图中带出。
　　"……这样说来，这位姑娘是被封成了一座石像？"谢衣问。
　　"对，是石像！"乐无异道，"我们看到她动了一下，然后才让夷则解封的！"
　　阿阮不知道岩心玉是什么法诀，谢衣便向她解释。这法诀可将事物封印成石像，不过最多可以保持一百年，只有施术者能够解封。阿阮大概是百年之期已到，封印才会被夏夷则解开。
　　不过夏夷则施术仓促，并未将阿阮完全解封，故而阿阮有许多事想不起来。
　　"那么，到底是谁把我变成石头的呢？"阿阮问。
　　谢衣叹了口气："既然此术如此罕见，又位于桃源仙居图中--想必封印姑娘的人，也只可能是我了。"
　　然而谢衣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封印阿阮。
　　"待我为姑娘彻底解封之后，或许便能得知真相。姑娘意下如何？"谢衣问。
　　阿阮自然同意。
　　谢衣说要去个宽敞一点的地方解封，众人便来到院子里。乐无异见百里屠苏眉头紧锁，凑到他身边。
　　"屠苏，你要不要让谢伯伯或者夷则帮你看看。"乐无异说，"你也可能是中了什么封印呢？"
　　百里屠苏想了想后摇摇头："若我身中带有封印，夏公子应早已察觉。"
　　"也是哈。"乐无异挠挠头，又有点不放心地看百里屠苏一眼，"屠苏你在朗德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能让你想起来的事物？"
　　"没有。"百里屠苏有些失望地道，又对乐无异道，"我无事。"
　　乐无异想要安慰百里屠苏的话被对方堵回去，对百里屠苏撅嘴道："你这家伙真是……"
　　"无异，不要打扰谢前辈。"闻人羽小声警告。
　　乐无异对百里屠苏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不多时谢衣与夏夷则为阿阮解封完毕，阿阮因头痛扶着脑袋，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姑娘，你怎么样？"谢衣问。
　　"我……我想起来了…………"阿阮喃喃道，"谢衣哥哥，你不记得了吗？一百年前，你说你要去西域，找一枚指环……"
　　"……指环？！"谢衣很意外。
　　"对，你要去的，是一个叫'捐毒'的地方…………"阿阮说。
　　"……如此说来，我将姑娘封印之后，便出发前往捐毒，寻找那里的国宝指环？"谢衣疑惑道，"但我对此事……确实毫无印象……"
　　"我不会记错的，那时我那么伤心……"阿阮难过地说。
　　"神女姑娘知道离开那画卷的方法，所以，谢前辈应该确实与神女姑娘相识才对？"闻人羽分析，"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谢前辈后来将神女姑娘和西域之行都忘掉了？"
　　"百年之前--那段时间前后，大约长达数年之久，我的记忆十分模糊。"谢衣道，"而且，我身边确有许多古老的捐毒国书籍画卷，不知是何时收集而来。两相对照，只怕……"
　　"……对了，谢伯伯！既然你不记得神女姑娘，那么纪山偃甲房里的那个偃甲人偶是谁做的？"乐无异问。
　　"不，那人偶是我所造无疑。"谢衣回答，"我见桃源仙居中神女所化石像异常美丽，加之总隐隐觉得似曾相识，故而仿照石像面貌，造了那个人偶。"
　　"这样啊……那，谢伯伯，那个指环，你真的找到了吗？"乐无异又问。
　　"这便是最不可思议之处。据神女姑娘所言，我定是势在必行，否则绝不会将她封印。"谢衣道，"然而多年以来……我身边从未有过指环、或者形似指环之物。"
　　"……谢衣哥哥，你在西域到底出了什么事？"阿阮问。
　　"神女姑娘，你可知道，当年我所说的'危险'，究竟是指什么？"谢衣反问。
　　"……我也不清楚……"阿阮用手指摩挲着颊边发丝，"我只觉得，从一开始，谢衣哥哥好像就在躲避什么人，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如此，我明白了。"谢衣点点头。
　　百里屠苏看出，谢衣必然要去西域。果然，谢衣打算尽快前往西域捐毒一探。
　　"神女姑娘，我实在有负于你。往后若有机缘，我必加倍补偿。"谢衣对阿阮道。
　　"谢衣哥哥，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在我看来，我只当你还是从前的谢衣哥哥。"阿阮道。
　　谢衣又问阿阮自己是否与百年之前有所不同。从阿阮口至得知，百年前的谢衣很喜欢新奇事物，每隔几个月便要将房屋彻底改建一遍，性格也很活泼，不像现在这样礼貌却疏远。
　　"……看来那一趟西域之行，确是对我举足轻重。"谢衣凝重道。
　　"谢前辈，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而我师父之事又毫无线索，不如先陪同前辈前往西域可好？"闻人羽道。
　　"闻人，你……？"乐无异诧异地看着闻人羽，又连忙转向谢衣，"既然这样，那我也要去！"
　　"我也要我也要！"阿阮急忙道，"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谢前辈，在下也欲同去。"夏夷则道。
　　"……你不是还有事要办？"乐无异看向夏夷则。
　　"恩重必酬，在下愿为谢前辈略尽绵力。"夏夷则道。
　　"对不起啊屠苏。"乐无异对百里屠苏抱歉道，"我之前说要帮你找记忆的，现在可能要推迟一些了。"
　　"无妨，我同去便是。"百里屠苏道。闻人羽的话怕是借口，乐无异心思单纯只是附和罢了，只是夏夷则也要去让百里屠苏有些意外。
　　谢衣郑重道："此行风险难以预计，我恐怕难以护得你们周全。你们可想清楚了？"
　　"当然想清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乐无异拍拍胸口。
　　"谢某何德何能，蒙诸位如此盛情……多谢。"谢衣说着向诸人一礼。
　　"……谢伯伯，你你你千万别！"乐无异连忙摆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可受不起！"
　　闻人羽亦表示谢衣不必多虑。
　　谢衣再次谢过诸人，将桃源仙居图送给诸人，并决定次日一早启程前往捐毒。
　　"那……谢衣哥哥，你可不要丢下我们，偷偷自己跑了呀。"阿阮不放心道。
　　"不会，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谢衣承诺。
　　乐无异与百里屠苏借谢衣的厨房做了晚饭，席间百里屠苏发现阿阮虽然是二八少女之姿，竟比乐无异还要天真单纯，仿佛完全不涉世事一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甚至可以称得上童言无忌。
　　饭毕明月已然高升，百里屠苏来到院中，仰望那轮圆月，想起白日里的同伴和禺期，便去找乐无异借晗光。
　　乐无异正打算出门用偃甲鸟给家里报信，见百里屠苏来找禺期，忙将他让到屋内。
　　"屠苏，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乐无异问。
　　"是。"
　　"那你跟禺期说话，我能听吗？"乐无异又问。
　　百里屠苏看一眼褐发蓝衣的少年，点了点头。
　　"哈，太好啦！"乐无异高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添乱。禺期，别睡啦，快出来。"
　　"……小子何事唤吾？"禺期一脸不高兴地抱着胳膊出现在半空中。
　　"是屠苏有事找你。"乐无异道，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对禺期道，"那个，白天真是对不起，你肯冒险来帮我们，一定也是出于好心……谢谢你了。"
　　"……"禺期看了乐无异半晌，才转向百里屠苏，"你有何事？"
　　百里屠苏对禺期抱拳道："前辈乃上古剑灵，不知前辈是否知晓'焚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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