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世纪

　　躺在床上，陈同楷精神放松的时候，头脑里不自觉的想起了江凌若的面容。她低头安静看书的样子真让人着迷。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学着江凌若的样子安静的看起来。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等他精神集中的时候，才发现看不明白的部分原因是他将书拿倒了。只有天才倒着是对学习的超然，废材倒着看是对学习的无奈。他合上书，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眼睛看着天花板，很随意的抖动双脚。
　　来到这个鬼地方一周了，他每天都是无所事事的待着。宿舍门上的红色枫叶非常显眼，下方写着R.M.B。对于英语水平只有初中二年级水平的陈同楷来说，“ Red Military Base”的含义当然需要拿出手机翻译才能明白。
　　从篮球馆出来以后，他就搬进了这栋两层小楼里。小楼建在一座花园里，是公寓别墅式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豪华单间，有床，有书桌，有独立卫生间，还有24消失供应的热水，尽管像是坐牢一样，不用学习，不用考试，能够如此幸福的坐牢他显示出了超强的适应能力。
　　易崎住在一楼，每天都要在花园里练习武术。穿着紧身背心的身材看得陈同楷直吞口水，他每天站在阳台上，看易崎练习完毕以后，一个人到处闲逛。
　　每次打着呵欠回到宿舍，他伸着懒腰躺在床上，这里，真是太无聊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穿上鞋，拉开房门来到一楼。
　　站在楼梯上，他突然就愣住了。易崎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安静的有些令人不相信，那个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暴力女汉子竟然文静的看书，这让陈同楷平静的脑海里翻起了波澜。他站在楼梯口，静静的看着楼下安静看书的易崎。
　　眼睛逐渐模糊，沙发上似乎换了一个人，安静看书的人是容貌俏丽，头发扎成马尾的江凌若。他嘴尖含笑，眼神流波，慢慢地走下楼。
　　如果不来这里，教室里江凌若旁边的座位本来是他的。但现在，她旁边肯定是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臭小子，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臭狗屎。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离开学校之前到这里坐牢没有狠狠的K那坐自己位子的人一顿。
　　此时此刻，江凌若还是来到了他身边，安静坐在他住的公寓的沙发上看书，他微笑着站在沙发旁边，看着江凌若安静地看书，这画面简直美呆了。他在脑海里不断地将画面染色。
　　“我想我也真是醉了。”
　　周围幻化成教室，他拖着行李站在江凌若的身边，没有人打扰的午后教室，阳光从教室的窗口透过树叶直射进来，点点斑驳打在安静看书的江凌若身上，温暖至极。
　　他放开行李，坐到江凌若身边，尽情的享受着时光。此刻，他很想端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然后微笑对她说：“你好！小说配上黑糖玛奇朵，甜甜的哟。”
　　美翻了！
　　易崎早就注意到陈同楷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眼睛盯着小说，但是余光随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猥琐的从楼下走了下来，站在沙发边，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她，她用力的捏了捏书。只见他放肆的坐在了她的旁边，不断地对着她傻笑。
　　她回忆起陈同楷白色瞳孔的模样，猜测是否他的神经不正常。内心哼了一哼，非常同情自己败给了一个神经病。易崎抬起头来，“你看够没有？”
　　“没有，你好······”陈同楷闻到了易崎身上的香味，正要称赞一句。“香”字还没说出口。一个钢铁般的拳头击打到脸上，身体顿时感觉轻飘飘的，像是吃了一团甜甜的棉花糖，又像是在太空遨游。
　　脸在静止的画面里扭曲成痛苦的形状，身体随着拳头的力量向公寓大门快速移动。教室消失，江凌若消失，午后的咖啡消失，就连斑驳的阳光也消失了，眼睛里只有做着冲拳动作的易崎。
　　躺在地上，天旋地转，仿佛刚刚坐了时速250码翻了十个圈的超级云霄飞车，坐在这云霄飞车上，他就和时速一样，是个傻傻的250。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从嘴里吐出一颗夹杂着鲜血的牙齿。
　　“塑胶的一千多，高仿真的两千多，烤瓷的四千多。”陈同楷看着躺在血液里的牙齿，脑海里盘算着牙齿的价钱，就说了一句话，萝卜就变成了肉价钱，真是不值得。
　　幻觉害死人。
　　他站起身来，准备将这笔补牙齿的帐算在易崎身上，“你打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怎么你，难道称赞你一下也有罪？”
　　“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我这是让你记住，不要轻易的暴露自己的个性。”易崎也看见了地上带血的牙齿，对于她来说，才打掉他一颗牙齿就是对他最大的宽容。
　　“赔钱，烤瓷的牙齿，一万。”陈同楷站在远处伸出手，心里想：先讹她一万，四千补牙齿，六千零花，真是一笔划得来的生意，早知道落地的时候自己再多磕断几颗牙齿，还能敲诈更多。要钱这种事情应该靠近当事人的面，伸出手气势才足。可是，对于肌肉练的比他还有力的女汉子，站在远处更有利于体现保护自身的原则。
　　“你觉得你能够从我的手上拿到一万块钱吗？”易崎悠闲的坐到沙发上，哂笑的看着伸着手的陈同楷，这讨饭的动作竟被他做的理直气壮。
　　“那我不管，这一万块钱我先记下了。就从这一秒开始，我就是你的债主，我知道你现在拿不出钱，我给你记下了，等你有钱的时候，一次性还给我也可以，分期付款也可以。”说完这些，陈同楷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捡起牙齿。
　　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总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吧，一个既不用丢面子，又让对方觉得是理亏的台阶。捡牙齿的时候，他沾沾自喜自己的口才，对自己能够在精神上战胜易崎佩服得五体投地，内心千万头草泥马欢快的奔腾在草原上。
　　公寓的门猛地推开，陈同楷正背对着门捡牙齿。门迅速撞击正在捡牙齿的陈同楷的屁股，撞得他向前跌了个狗吃屎。就像是美丽的天使降落凡间脸着地一样，手里拿着牙齿的陈同楷来不及撑地，脸沉重的与地面来个第二次紧密接触。门牙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嘣”的轻声响，混合着血液以及唾沫稳稳的掉在地上。
　　“哈哈，这可不止一万了！”易崎见陈同楷的两颗门牙磕掉了，大笑着说。
　　陈同楷坐了起来，非常恼火的说：“系水那么缺德！”说出来的话漏了一半的风，听着很像港式普通话。
　　易崎笑的直不起腰，这是陈同楷第一次看见易崎笑，发自内心的笑。看着她笑，他突然愣住了，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神似江凌若。
　　连浩然站在门口，看着掉了两颗门牙的陈同楷，表情严肃，但内心笑得狂野的奔跑在欢快的河流里。“看来手劲还是重了些，下次一定要注意，不知道补牙齿多少钱。最好的牙齿应该是烤瓷牙吧。”看着说话漏风的陈同楷，连浩然盘算着该花多少钱来给陈同楷补牙齿。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看见笑得直不起腰的易崎，内心清风拂过，那个一脸严肃用侧踢将他踢倒在地的女生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呢。
　　“你们两个，现在跟我来。”他停了停思维，发出了命令。
　　“洗哪里？”陈同楷问。
　　“什么洗哪里，又不是让你去洗澡，别问那么多，跟我来。”连浩然转身出了公寓的大门。
　　陈同楷一怔，我明明说的是去哪里，他将三颗牙齿放进衣兜里，跟着连浩然走出大门。易崎看着陈同楷的背影，淡淡一笑，也走出了公寓。
　　这小子，不是无聊的闷蛋。

　　两人跟着连浩然穿过一处很长的长廊，进入长廊的时候，红色枫叶在黑色墙壁的映照下，如血鲜红。
　　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宽阔的大厅，大厅摆满了座位，座位正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看起来像是个会议室，又像是个电影院。“平白无故的带我们来这里不会就是让我们看场电影吧！”陈同楷内心嘀咕，他斜眼看了看旁边的易崎，平静如水。
　　“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连浩然找了个座位坐下，大厅穹顶的灯忽然熄灭。
　　“果然是看电影！”陈同楷为自己的预言正确感到骄傲，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转过头，易崎坐在了他的后面。
　　“看什么看，放心我不会打你了。”易崎笑着说。
　　陈同楷说话漏风，耸了耸肩，眼睛盯着屏幕。
　　电影开场，一群一群的人面无表情的在街上游行，他们走路的样子很奇特，像是刚从水里游完泳的鸭子。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Freedom”，甚至有的人喊出了撕心裂肺的发音，就如《勇敢的心》华莱士最后的嘶吼。
　　不一会儿，美国警察全副武装的开始对他们实行镇压，一颗冒着白烟的催泪烟雾弹在地上滚动，被一个人的脚踩成了压缩饼干。全副武装的警察似乎很弱小，不一会儿这群游行示威的人就占了上风，他们把警察想抛橄榄球一样抛向了地球的地平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
　　场面失控，军队开始介入，一场游行示威变成了大规模骚乱，然后变成了战争。游行示威的人撕下了伪装的表皮，露出了反射着太阳光的机械骨骼。画面逐渐扩大，地球在电影里不断的旋转，美国，英国，中国，日本；欧洲，亚洲，美洲渐渐被染红。
　　画面开始变得血腥，人类在和机器人的战斗中节节败退，核武器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人类可以承受的范围，献血将土地染红，却没能阻止机器人。土地寸草不生。城市变成废墟，一只手从土里伸出来接受者风沙的侵蚀。
　　一位穿着披风的机器人站在山头将一颗头颅踩碎，山下是无数的拥护者，他们高举着右手，用单调的声音喊叫着“自由！”
　　“地球的主人变成了奴隶。”这是影片的结束语，字幕暗淡的时候，易崎屏住呼吸，她知道这并不是电影，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地球上的事情，是地球和人类共同的历史。
　　“什么嘛！纪录片不像纪录片，电影又不像电影，还不如放《终结者》。”陈同楷看着这行字，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灯将大厅照亮，连浩然站了起来，“你们看明白了吗？”眼睛像剑一样看着两人，易崎点点头，陈同楷也点点头，“但是和《终结者》的剧情有出入。”
　　连浩然笑了笑，“那请你再看一遍。”走过去将他按在座位上，“看完之后你才能出来，我们在外面等你。走吧。”前一句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同楷，最后两个字温和的对易崎说。
　　灯光熄灭，电影再次开始，陈同楷无奈坐在座位上再看一遍。
　　连浩然和易崎走出了大厅，站在长廊上，两人默默无言，显得非常尴尬。易崎是不善交际的人，从小到大，除了练习跆拳道，就是坐在教室里做题，单调的生活让她养成了多做少说的性格。连浩然算是半个职业军人，还有半年高中毕业，高中毕业之后他想的就是进入红叶军事学院深造，从此当一个职业军人，在战场上和那些没有感情的破铜烂铁们战斗。
　　但现在，他对上战场有了几分犹豫，每一次战斗都是一次诀别，他不想在还没开始就已经要诀别了，因为易崎。
　　“那领袖叫什么名字？”易崎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表情却是冷冷的。自从进入红叶军事基地开始，她就想起了这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男生就是一年前岭北中学跆拳道比赛决赛中和他对决的人，岭北中学的跆拳道“the one”连浩然。那时，她倔强的参加男子组的比赛目的就是要打败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不断的攀登高峰是她一直追求的目标。
　　不过，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她输掉了比赛。尽管输掉了比赛，但却赢得了荣誉。连浩然在一片嘘声中离开了学校，不知去向。那之后，她的内心一直有一个愿望，一定要和他再比一场。
　　于是，她不断努力的练习，不断地超越自己，身体能够超越极限，但情感却超越不了，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深层的内心里并不是想要战胜他，而只是想要看见他。只要能够看见他，也许比赛什么，输赢什么都不重要了。
　　情感战胜了理智。
　　“所罗达斯。”连浩然的话打断了易崎的思绪，她看着微笑的连浩然，情不自禁的脸一红。
　　“他现在还是智能人的领袖吗？好像已经过了五十多年。”
　　“是的，智能人体内有能量循环系统，属于永动机范畴，只要不是外部力量作用，他们是不会自然消亡的。”
　　“那就不符合上帝的旨意了。万物皆有消亡之时，就算是被无到有被制造出来的机器人也不例外。”
　　“尽管他们属于机器人范畴，但却是人工智能的最高级阶段，他们智商水平和演算能力超过了人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核心不是电脑，是人脑。”
　　“人脑？什么意思？”易崎没有明白连浩然的话。
　　“知不知道吉斯肯教授？”
　　易崎摇摇头。
　　“你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和事迹被人从历史上划去了。他曾经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教师，是个天才。根据科学家对爱因斯坦的大脑研究，他的大脑只开发了百分之八。吉斯教授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摒弃电脑，将人脑和机器融合。电脑尽管有运算精准，迅速，分析详尽的优点，但毕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它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人的大脑是一个待开发的宇宙，普通人只开发了百分之五，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潜力。那么只要将人脑和电脑相结合，用电脑来开发人脑的潜力，再用人脑支配电脑。这样，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就是宇宙最完美的东西，是上帝这个造物主都不曾制造出来的，甚至，想都没想过的。”连浩然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带领他的研究团队经过十年的研究，用一位因意外身亡的男人的大脑作为中心枢纽，消除大脑里的情感因素和记忆，然后用电磁运算来刺激大脑使其复苏带动机械身体的活动。经过十几年的失败之后，他终于成功了。这个机器人就像人类一样，甚至比人类更加的优秀。”
　　“比克隆人还牛？”易崎头脑里想象着那智能人的模样。
　　“克隆只是基因复制，但人工智能则不同。它是人的智慧的容器，能够将人大脑里想象的东西变成现实。吉斯肯将第一个机器和大脑结合的人工智能产物命名为‘创始者一号’。然后，他将这项技术申请专利，成了了一个公司，叫做Black Umbrella，黑伞集团。开始量产这种机器人。”
　　“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大脑呢？他们从哪里获取大脑呢？”易崎摸了摸鼻子，这是她想不通问题的时候常常做的小动作。
　　“社会是非常现实的，只要有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黑伞集团和很多家医院达成了协议，将那些正年轻却意外身亡的人的大脑买来，消除大脑的记忆和情感，运用到人工智能里。黑伞集团将‘创始者’量产以后，改了个名字叫做‘瑞博特’，将他们卖给社会各个行业会充当社会拉动力。”
　　“终于看完了，这电影太难看了，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根本没有运用电脑技术作支撑。”正聊间，一个声音像刀一样将两人的话头从中间断开，无端乱入，真让人恼火。
　　陈同楷从放映室走出来，看着靠在走廊上悠闲聊天的两人，“有没有搞错，我在里面看的昏天黑地的，你们在外面相互勾搭聊天，还让我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当了一次四百瓦亮度的电灯泡。”
　　他没有门牙，说话漏风，连浩然和易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连浩然问道：“你明白电影的含义了吗？”
　　“比起《终结者》真是差远了。”
　　一张大手盖住了陈同楷的脸，用力将他推进了放映室，“请再看一遍！直到你看明白了为止。”
　　陈同楷无奈的回到了座位上，看着屏幕上游行的人，他皱着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不就是《终结者》吗，难道需要我穿越回去救那位领导人！
　　连浩然看着易崎，“刚才说到哪里了？”
　　“智能人‘瑞博特’量产，似乎世界性的灾难就从这里开始。”
　　“人类的灾难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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