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大叔和臭小子的春天

　　**

　　6点半聂岩从办公室出来。
　　满脑子都是下午新忙的课件，他已经完全忘了白夜翔的事情。
　　长廊上洒满夕阳余晖。
　　聂岩穿梭在那片金橙中，步履匆匆。

　　经过公共办公区时，他心不在焉地瞄了眼边道落地窗边的沙发。
　　注意到空荡荡的大厅内只有一个斜倚在沙发上小憩的身影，他皱了下眉。
　　然而眯眼定位沙发上人影的瞬间，他脚步意外一滞。

　　就那么立在长廊上，他盯着沙发上沐浴在夕阳中的身影，微微眯起眼。
　　那层金色倾泻在对方沉睡的侧颜，把轮廓勾勒出一片亮眼光芒。

　　黄色的暖光下，聂岩就那么看着，莫名觉得画面十分和谐。

　　兀自站了一会儿，他调转方向，步履轻缓地迈向那边沙发。
　　看着那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家伙，聂岩无奈一笑。
　　单手插着兜，他站在对方身边，无言地端详着对方睡颜。

　　——这小子，还真跑来等他。

　　下意识望了眼窗外漫天的暖黄色和浅粉色，聂岩微微吸了口气。

　　——对方等的时间大概不短。

　　不然想在这种一向不安宁的公共区域睡着，绝对需要技术。

　　看着白夜翔睡得安详的脸，聂岩视线柔和了些。
　　他想起某天早晨偶然看到过这小子潇洒的睡姿。

　　——怎么就能睡这么安稳呢。

　　想到中午吃饭时两人间的不愉快，聂岩表情又滞了滞。
　　其实现在的他只要转身离开就可以避免和这小子打照面。
　　避免谈话。
　　避免对视。
　　避免……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他却没有转身离开。
　　表情复杂，他踱过去轻轻在白夜翔身边落座。
　　靠上沙发背，他仰首盯着大厅天顶，松了松衬衫领口，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沙发一瞬下陷影响到了身边人的原因。
　　白夜翔微微动了下肩膀，皱眉睁开眼。
　　半撑起身，他揉了下惺忪的眼。
　　注意到身前洒在地板上的金橙色夕阳光，他愣。
　　下一秒触电般抬手看表，他本能咂嘴。

　　刚要麻利弹起，他终于注意到坐在他身边一语不置的男人。
　　动作生然僵住，白夜翔盯着聂岩侧脸，十分意外。

　　“醒了？”
　　没看他，聂岩视线涣散地瞄着天花板淡淡询问。
　　“……”白夜翔愣。

　　对于聂岩的突然出现，他感到心下迅即滑过一抹亮意。

　　表情渐转柔和，他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笑：“你下午的事情都办完了？”
　　“对。”声音有点疲惫，聂岩伸手捏了捏眉。
　　“挺好。”白夜翔挠头。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

　　聂岩继续盯着天花板，而白夜翔只是垂眸研究着地板上铺满的夕阳余晖。

　　“在这儿等了多久？”
　　就那么静了一会儿，白夜翔听到身边聂岩心不在焉的询问。
　　“没多久。”也靠上沙发背，白夜翔学着聂岩，仰头盯向天花板。
　　“你等了一下午，是么。”聂岩淡淡。
　　“……”

　　白夜翔无言一笑。

　　是。
　　没错。
　　他被聂岩赶出来后连图书馆都没去。
　　直接去了趟Pansky拿回聂岩的银行卡便赶回这里。

　　然后他就一直耗在这儿。
　　就怕这个男人提前下班，错过。

　　“没有。”白夜翔闭眼耸肩，“只等了十分钟。”
　　“是么。”
　　“对。”
　　侧首望向聂岩，白夜翔掏了掏口袋。
　　“给。”
　　“什么？”皱了下眉，聂岩盯向白夜翔。
　　“你的银行卡。”白夜翔耸肩。
　　“……”聂岩愣了一下。

　　他望向面前小子。
　　对方浅笑着。
　　在夕阳光线勾勒下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你去Pansky了？”聂岩皱眉。
　　“嗯。”注意到聂岩渐转阴沉的脸色，白夜翔苦笑，“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径直把卡塞到聂岩手里，他点头，“只是拿了你的卡而已。”
　　“他们就这么让你回来了？”聂岩才不信Pansky会那么轻易放人。
　　“嗯。”白夜翔眼神不易察觉地滑过一抹黯淡。

　　聂岩捕捉到了对方细微的游移。

　　“说吧。”抿了下唇，聂岩皱眉，“他们到底什么条件。”
　　“……”听着聂岩直接的询问，白夜翔挫败一笑。

　　——现在想瞒这个男人，还真是不容易。

　　本来想开口再编个理由。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聂岩浸染在暖黄色光晕中的认真面庞，白夜翔莫名心下一滞。
　　有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坦白给对方的冲动。

　　就那么在对方追问的目光下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
　　“只要我在两天内能筹到80万就好。”
　　“80万？”聂岩错愕撑眉。
　　“嗯。”
　　“你答应了？”
　　“嗯。”
　　“……”聂岩哑然。

　　“如果筹不到，2天后他们就准时来抓人。”
　　“抓人？”听着对方那个“抓”，聂岩眯眼。
　　“对。”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白夜翔把身体向沙发上缩了缩，“要去Pansky接客。”
　　“……”

　　知道聂岩对这种事情很反感，白夜翔看着对方黝黑脸色，故作轻松地抿了下唇。
　　“所以岩，你放心。”缩起双腿踩上沙发沿，他点头，“那种地方我不会再去。”

　　——就算是为了这个老实男人脆弱的神经，他也不可能再去冒险和“卖身”这种事情沾边。

　　本想就那么潇洒地靠一会儿沙发。
　　然而静了一会儿，他没听到聂岩回应。
　　不解侧首，他捕捉到聂岩阴沉的目光。

　　愣了一下，白夜翔瞄了眼自己踩在沙发上的脚。
　　无语地重新放下腿，他抿着唇盯向聂岩，无奈道：“这样行了吧。”
　　“你这小子。”聂岩摇头，“公共场合就不能注意点。”
　　白夜翔侧首望了眼整个大厅，耸肩：“就我们俩而已。”
　　“这是教养问题，和有没有人在无关明白么。”聂岩皱眉。

　　意识到又赶上了聂岩的说教强迫症，白夜翔狡黠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姿势。

　　看着对方敷衍的样子，聂岩不悦抿嘴。

　　“我问你，这80万你打算怎么办？”
　　聂岩躬身向前，双肘抵在膝盖上。
　　“筹。”简短回应，白夜翔耸肩。
　　聂岩无奈闭眸：“你打算怎么筹？”
　　“总之——”白夜翔长长吸了口气，“我会想办法。”

　　反正现在，就凭他手头那两个软件是绝壁不可能赚钱的。
　　实在不行……就真只能问叶程宇借钱了。
　　那小子刚回国，积蓄什么的大概还能套出来点。
　　只不过到时候得瞎编个理由才行。
　　不然那家伙要是知道Pansky的事情，反应估计得比聂岩还厉害。

　　“钱的事我来帮你吧。”
　　正当白夜翔兀自思考着对策时，聂岩在沙发上坐直，淡淡开口。
　　“……”愣了一下，白夜翔挑眉。
　　“我有点积蓄。”十指相抵，聂岩抿唇，“剩下的再跟朋友东拼西凑一些，应该就没问题。”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
　　“小子，这种时候脑筋不能那么死知道么。”聂岩面色深邃地盯着他，“有条路走总比摸黑强。”沉着声音，聂岩眯眼，“不然你是真想去Pansky还怎么？”
　　“……”

　　白夜翔僵在沙发上看着聂岩淡然的脸。
　　这家伙，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想把这个担子从他肩上抗下。

　　兀自愣怔了片刻，他不禁挫败摇头：“不行岩，不管怎么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来我这边当助教，如何？”知道这小子要强，聂岩瞅着白夜翔为难的脸，笑。
　　“……啊？”白夜翔不解皱眉。
　　“在我这边做满一年的助教，就当是你还我人情了。”伸手探上白夜翔发梢，聂岩温和地搓了搓。
　　“你……说真的？”任对方手掌贴合自己发顶，白夜翔一脸讶异。
　　“当然。”聂岩耸肩。

　　彻底沉默，白夜翔僵在聂岩身边。
　　垂眸盯着沙发前已经黯淡很多的夕阳光线，他闭眸。

　　聂岩的手还在发顶。
　　白夜翔莫名感觉整个胸膛都胀得满满的。
　　自己本来一心想要保护这个男人。
　　结果在这件事上，对方反而出手帮了他。

　　无言地垂着头，他静了许久。
　　近乎贪婪地伸手探上发顶，他牢牢用手掌按住聂岩手背。

　　被那小子一个突然袭击，聂岩愣了一下。
　　想抽开手，不过对方倒没有再放开的意思。

　　“小白。”无奈皱眉，聂岩下意识望了眼四周，表情有些僵硬。

　　将聂岩的手束得愈紧，白夜翔盯着地面没再言语。

　　聂岩废了半天劲儿也没抽出手，只能让对方就那么抓着。

　　两人保持着那种既暧昧又诡异的姿势。
　　聂岩有种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感觉。
　　大厅里只要有一点小声音，他就本能地动一动胳膊，异常敏感。

　　“岩。”
　　不知过了多久，聂岩才听到身前白夜翔缓缓开口。
　　“……嗯。”象征性地吭了一声，聂岩眼神仍然飘在大厅入口。
　　“你想要归属感，不是么。”
　　冷不丁，身边小子稳然开口。

　　聂岩哑然。

　　他怔了一下，侧首望向白夜翔。

　　慢慢转头，白夜翔正经望进聂岩眼。
　　傍晚黯淡的余光照在对方脸上，晕染一片罕见的温和。
　　注意到聂岩冻结的脸，白夜翔勾唇。

　　——笑得……很温柔。

　　“我来给你，可以么？”苦笑，他紧了紧握住聂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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