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放手

　　深夜三点。

　　李哲扬抓着楼梯扶手，踉踉跄跄地往二楼去。

　　爷爷奶奶早就睡下，佣人们也各自回房了。屋里的灯已经熄灭，皎洁的月光从两层楼高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越发的清冷。

　　舒书今夜难眠，想喝杯牛奶，但是她一直不敢下楼，怕李哲扬看见她不高兴，这会儿透过门缝看到一楼的灯都熄灭了，才敢出来。

　　刚走到楼梯口，打开楼梯灯，便看到李哲扬低着头拉着扶手艰难向上。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前进还是后退。

　　察觉到有人，李哲扬缓缓地抬起头，脸色有些许红润，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

　　目及舒书的时候，眸光突然变得深邃不见底，嘴巴抿紧，透露出厌恶。

　　看到他那微红的脸，她知道他今晚肯定喝了很多酒。他酒量不错，一般不会脸红，现在这样子，她确定他今晚海量了。

　　他别过头，抬脚往上走的时候却不慎滑了一下，眼见要摔倒在地了，却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

　　“你……你……没事吧？”舒书艰难地扶住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醉酒的人果然很重。

　　他撑起身，嫌弃地说道：“你给我滚，不需要你假装好人。”说着，把她往外用力一推。

　　舒书没料到他会这么用力，身子往后一倒，背部瞬间就觉得刺痛。她知道，肯定是被扶手的铁雕花刺伤了。

　　她紧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疼痛的声音，撑地而起，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就往回走。

　　“站住！”她背上的血迹十分刺眼，他顿时清醒了几分，眸光里有一闪而逝的心疼。

　　她转过身，低头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回答她，向前走了两步，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他的房间走。

　　一进门，他就松开她的手腕，然后自己往里走。

　　舒书这会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两手紧张地搅在一起，站在原地。她环顾着他的房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大方简单。

　　她以前经常跑到他房间，要么看看电视，要么看看看书，他的书柜放了很多书。

　　只是，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进来过了。

　　“还愣在那里？”李哲扬语气不耐烦地朝她说道。

　　“啊？”她不知道她又做错什么了。

　　“过来！”说完，他把药箱放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难道他要帮自己上药？舒书看着茶几上的药箱猜想着，只是一瞬又把自己的想法压下去，疼她的李哲扬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即使房间铺了地毯，她还是走得战战兢兢，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而惹怒他。

　　“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命令道。

　　她低着头坐下，不敢看他。

　　他毫不怜惜地用力把她转过身去，却一不小心就拉扯到她的伤口，她抑制不住地“嘶”了一声。

　　听到她隐忍而痛苦的声音，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眸光里透露出一丝自责。

　　“把衣服脱了。”他的语气还是这般生硬。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药。”

　　“哦……谢……谢谢你！”说着，她便动作缓慢地扭开睡衣的扣子。虽然他语气严肃，没有半点想歪的意思，但是要她在他面前脱衣服，实在羞赫。

　　她满脸通红地把衣服脱了，幸好背对着他，不然就更无地自容了。

　　柔和的黄色暖光打在她雪白细腻的背上，说不出的美好，只是目及那伤口的时候，眉头又皱了皱。看来刮得不浅，血还微微地向外流。

　　他用医用棉签沾了点双氧水，怕再次弄疼她，他的动作变得轻柔谨慎。只是当棉签触及伤口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很疼？”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只见她两手紧抓着沙发，关节发白，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双眼闪烁着泪光。

　　“……没……没有。”她怕他看见她这模样，微笑地回答道，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看着她隐忍样子，他莫名地怒了，一手用力地掐住她的下颚，咬牙切齿地说道：“舒书，你是不是一天不装模作样就不舒服？”

　　“我……我真没有……”下颚被他捏得生痛，她艰难地说着。

　　她欲想再向他解释，嘴唇却被狠狠地堵住了，刺激的酒精夹着香烟的味道毫无预兆地涌入她的口腔，她觉得难以呼吸，一时怔在那里。

　　很久之后，舒书清醒地躺在李哲扬的怀里，他已经睡着了，耳边不断重复着他的粗重的呼吸声。

　　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她还作死似的动了动腿，当那疼痛再次加强的时候，她才敢确定这不是梦。

　　她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闭上眼睛。

　　再让自己贪婪一下他的怀抱吧！只要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她就离开。

　　“舒书……”李哲扬轻轻地喃语。

　　听到自己的名字，舒书募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他还沉睡的样子，才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说梦话了，她多怕他现在就醒了。

　　“哲扬，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啊？”她轻轻地低喃着，手摸着他的俊脸，慢慢地描绘着。

　　顿了一会儿，他好像真的听见她的回应似地，轻轻说道：“舒书，我宁愿你从未救过我！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

　　他的这句话犹如炸弹似地投进她的心，顿时支离破碎。

　　她一动不动的，手抚在胸前，像是透不过气似的，眼泪如堤崩似的不断往外流……

　　原来他真的可以那么恨她！

　　沉静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大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撑起身，侧过头深深地看着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再见了！哲扬！”

　　再也不见了!

　　她迅速起来穿好衣服，把所有属于自己的物品收拾好，趁屋里的人还在睡觉的时候逃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舒书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眼泪没有再流了，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眼神没有焦点。

　　夏天的天亮得特别早，凌晨五点，天边已经露着微光了。她侧过头，从玻璃窗上看着远处的光芒，心里默念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换了身衣服，把信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拖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出了房门。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抓着门把手的手却一直不肯松开。6年了，整整住了6年的房间，现在终于要离开了！

　　时间还早，她怕行李箱的轱辘声会吵醒别人，于是提着笨重的行李艰难地往前走。

　　路过李哲扬房间的时候，她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偏，步调不变。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多么艰难地克制住自己的！

　　不是不想看，是怕看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由于昨晚李哲扬的欢送party很晚才结束，大家这会儿还没有起床，舒书一路顺畅地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事先就想这么偷偷地溜走，只是如今这般顺利到一个告别的人都没有的时候，又感到失落了！

　　舒书，别矫情了，这不适合你，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脚大步往前走。

　　“舒书，这么早去哪儿呢？”舒书闻声望去，原来是岗亭的保安黄叔。

　　“黄叔，早啊！我……我……这是去旅游，要赶飞机。”

　　“高考完了是得出去玩玩轻松一下，只是这么早，怎么不让司机送你过去？还有，怎么少爷没跟你一块去呢？”

　　“我跟同学去，昨晚哲扬开欢送party，这会儿所有人都还在睡觉，我等会儿打个车就行了。”

　　“那你小心一点！”

　　“好的！黄叔，再见！还有……谢谢！”舒书向黄叔挥了挥手。

　　“再见，谢什么呢！注意安全！”黄叔也向她挥了挥手。

　　她微微地笑了，谢谢你，黄叔！让我离开的这天不至于这么冷清！

　　回头环顾了整个别墅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她没有叫出租车，拖着行李沿着别墅外面的大路一直走。这是她给自己过去6年生活的缅怀，走出这一条大路，她要彻底跟过去说再见了！

　　天还没有亮透，马路上时而有车飞速而过，只是快到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周围安静地很，只有轮子的轱辘声和小鸟的叽喳声伴随着她走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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