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问剑道

　　十、
　　“师兄的意思是兽潮的源起另有来头，对吗？”秀清问题多得很，只是因为不熟悉才没有发问，眼下正好是个时机。

　　贺齐轩看她一眼，那两个圆嘟嘟白生生的脸腮总是让双手蠢蠢欲动，这一点必须探究探究。一边则赞同地点头，道：“看诸位的神情，想来无需我来介绍，往日恨不得离悬崖远远的妖兽，却独独聚在山崖底下，不古怪吗？而且，它们的目的明确——天潭。”

　　他灼灼地看着天潭波澜不起的水面，仿佛要透过表面，挖掘出其隐藏的深物。

　　“我笃定，此潭下定是生出了一样妖兽拼着性命也不肯放过的事物。”

　　连妖兽也敢冒着寒冬的危险出巢而伺机以待，天潭深邃的湖水中藏着的物件，不外乎珍贵的奇草物宝、仙丹灵药。

　　这一点不仅秀清能想到，顾柔那个呆脑子也足够处理这些信息，那就更别说心思敏锐者如戚歆、慕岚等人，不约而同地生出了闯一闯的念头。

　　贪婪虽是要不得的，但渴望是人之常情，适当的渴望是任何修士具备的，学会控制这份欲望是修仙者应当做的，不然清心欲寡的，直接剃度入佛岂不快哉，求啥子问仙寻道。

　　因贪婪而肆意妄为、随意取人性命，绝非修仙者会做一事，哪怕是向来尽情而行的魔修也从不因小小外物而轻易将人灭杀。

　　倒不是说修士轻易不犯杀戒，但这只是斗法而已，不是什么生死决斗、深仇大恨，压根不需要将战斗衍生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仙界最大的敌人并非其他修仙者，而是这长阻且跻的求道一路。

　　莫大天下，求之不得的道向来青睐问心无愧的人，倘若为了微末之事犯下杀戒，仍旧无忧无虑、心魔不起，自是皆大欢喜，可是，仅为了区区一件身外之物，而将人之性命取走，真的能走过心魔这一关吗？

　　多少人肆意妄为多年，却因那小小种下的心魔而功亏一篑，坐忘自我。

　　无法看破心魔从而寻求邪门歪道以期突破的修仙者，通常将其归入伤害俗世凡人那一类，人而诛之的——‘邪修’。

　　贺齐轩说这些倒不是对劳什子宝贝感兴趣，他只是爱好探究物之真理罢了，非常想知道造成这一片狼藉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至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那就不是他爱好关心的事了。

　　“齐轩师兄说得不错。”顾瑞微微一笑，看得已经回过神来的顾柔痴傻不已。“咱们的任务尚未完成，既然兽潮暂时不会出现了，我认为还是以完成任务为优先。要是何事也不做的回去，不仅是叫他人看了笑话，想必诸位也不会满意。”

　　难得说一句中听的话。

　　慕岚虽不耻顾瑞这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席话着实贴切。戚歆也没啥意见，她这个人啊，越是困难的事儿她越欢喜。

　　酆寒君则有些迟疑，她来是为了‘监督’秀清的，可不是看着她陷入危险当中，但端看她这小师妹的表情，怕是不会轻易妥协，故点了点头，“就依顾师弟所言。”

　　几人布置了一番，决定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扎营，以防过路的妖兽，顺便运用几人准备的法宝探查潭底虬龙所在之处，待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现儿天色已经接近申时了，七人是巳时左右在聚仙广场碰面的，上山花去了八成的时间，一路上基本没做停息，之后又经历了雪崩一事，担心受怕了那么久，疲惫在所难免。

　　任务给了一月的期限，显然是发布任务者考虑到了此时正值论法会，也就他们这种闲得发慌的人会接任务。

　　天潭峡谷这名儿不够霸气，但好歹撑起了这一片地域，潭谷的面积不可谓不大，哪怕一早备好了搜索虬龙所在之处的法宝，可扫视下来三日总要吧。

　　三天听上去蛮多，可惜的是一日下来左右七个时辰能用，中间更是需要不停输送灵力，哪儿来的修仙者可以不日不夜地使用灵力。就算是有，停下之后多半是乏力虚脱的下场，何来力气去迎接之后的战斗呢？

　　找了处靠潭的洞穴，一丈宽，往里衍生大致四丈，施了几个聚光术以及聚火术升起了篝火，几人虽有灵气傍身不惧寒冷酷热，但夜晚的杏月仍旧叫人打从骨子里打颤。

　　距离黄昏还有近两个时辰，足够秀清二人去外头练习一遍再回来了。

　　怕是看出二人的想法，顾瑞殷切地说：“二位赶在戌时回来即可，恰好咱们要将‘千百度’给布置下来。”

　　‘千百度’是十分实用的辅助性法宝，事先将范围圈下来或是使用者神识强大，便可以无限制地毯式搜索该范围，不论是地下还是水中皆无法逃过追查。若是起初就有了目标灵力，便可以直径排除其他，锁定目标。

　　法宝名称取自辛弃疾大师的‘青玉案·元夕’，闺中姑娘惯常喜爱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里那最为近心动听诗词中的‘千百度’。

　　当时这诗普一出世，不知让多少痴情种拍案叫绝，夜间辗转反侧，可惜之后被伟大的炼器师引用，变为了追杀利器的名儿。

　　不知辛大师泉下有知，是否恨不得重生回来将那位炼器师活活喷死。

　　追查能力如此之强的法宝，自然不是区区几个炼气期的修仙者能够拥有的，这法宝的所有权理所当然归于门派，借用期结束必须归还门派。

　　至于起了歹念，想要据为己有？还是省省吧！

　　且不说法宝身上是否安有追踪装置，每次借用可都有仔细地记录在玉简里头的，不按时归还，那就等着执法队抄上门直接掀个底朝锅吧，到时可不就只是单单归还不归还的问题了。

　　秀清二人就在附近找了地儿，寒君负责布置结界。

　　她们的打算本是逮出几只低阶妖兽或是野畜的，可现儿兽潮刚过，压根找不着下手的生物，故二人便执剑对练了起来。

　　寒君仍旧使用御剑术，御剑术虽是好使，可没有亲手拿着自如，但给秀清练手已经足够了，待她再进步一些，寒君再亲自示范。

　　她坐在一块岩石上，觉得没任正修的背部坐起来舒服，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进攻。幼时父亲没有让她碰过剑哪怕一次，只需驻足一会儿便会被严厉地训斥，她便学会了表面上乖巧，私底下偷偷练剑。

　　酆父将她发现之后，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至此别说剑，她连家门都迈不出几回。

　　彼时的酆寒君，无法出门，无法练剑，便拿着笔、拿着琴练，晚上没了灯火，便自个儿在自己脑里演练，在梦里练，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热情。

　　如今她这一身精湛的御剑术，比之家父所传，不如说是她日日夜夜积累的幻想。

　　她的天赋不可谓不高。

　　可惜生不逢时，古旧腐朽的‘规矩’偏偏糟蹋了一个剑术奇才，一个拥有‘梦想’的人。

　　酆寒君不否认在秀清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她也很清楚地晓得自己与秀清的区别，也从未有将自己以往的梦想寄托在秀清肩上的意思。

　　“……师姐，怎么了？”秀清见飞剑不动了，以为生了事，连忙朝寒君问道。

　　酆寒君收回心思，眼中映入秀清稚嫩的小圆脸，

　　如若自己当初更勇敢，或许她不会站在这里，但正是因为幼时的胆怯，她能站在这儿，见证这个名为‘明秀清’的孩子，犹如旭光一样升起。

　　周身的灵气仿如漩涡，以寒君为中心，一圈一圈地颤动了起来。

　　秀清安静地站在原处，寒君师姐这是道心日渐稳固的表现。

　　良久，酆寒君睁开眼，她的小师妹乖乖地站在身旁为她护法，心中便是温暖无限。

　　**

　　杏月的夜晚凉得彻骨，修仙者多是不惧严寒酷热之辈，但雪山上的夜幕还是冷得叫人受不了，将篝火生至最旺，几人挤坐一团，相互取暖。伙食一方面也不委屈自己，纷纷从乾坤袋中掏出热腾的菜肴，着火光用膳。

　　秀清头一回参与任务，没觉得多么难熬，更多的是惊奇新鲜外加一点点的兴奋。

　　她觉得自己是个十分适合冒险的人。

　　贺齐轩作为精简实用主义者，右手抓着个方便携带，好吃热乎的肉包子，咬下一大口放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腮帮子凸出一块，配上他严谨的学术外表，让人忽视也难。他道：“使用千百度时我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

　　一竿子人不语地盯着他，等待接下来的见解，贺齐轩这人虽有些奇怪，如果说发现了什么，却绝对值得信任。

　　“天潭有多大我大致推算过。”他这一句话完全不出他人意料。“按照戚歆来回的速度来计算的话，天潭的半径在一里上下，普遍来讲，五丈之内必定有活物，可是千百度百丈中没有找到任何活物。”

　　潭中的确有古怪之事。

　　“所以我猜测，妖兽要么是被那头虬龙给全部灭杀了，要么便是——”他神色难辨地扫了一眼在座诸位。“全数伺机以待着某件或是某个东西出世。”

　　洞穴中弥漫着死寂，他们留下来的目的便是‘那个’东西，而且这份期待随着时间的变迁愈发强烈。

　　“所以我建议，明日出发寻找那个地点，免得错过时候。”

　　酆寒君微微蹙眉，说实在的她对那个宝贝一溜溜的兴趣也没有，而她更确定秀清也没那个心思，可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自家师妹迫不及待地想要明白事情原委。

　　“可是那样瞎转的话，岂不是更会错过时候或是遭遇危险，甚至任务失败。”慕岚堪称严厉地提醒。

　　贺齐轩勾了勾嘴角，可想而知没多少情绪，“关于这一点无需担心，依凭我的推测，那个地点并不会多远，我还可以笃定，等咱们找到那儿时，你所在意的虬龙也不会离得太远。”

　　那个宝贝既然吸引了其他妖兽，那头虬龙的去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慕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一垂不说话了。

　　其余人也没什么别的意见，反正本就打算好了要去猎取虬龙内丹，顾柔原本有些胆怯，不想下了那恐怖如斯的潭水，可她更不想一人被留在这儿，一咬牙便同意了。

　　实际上她同不同意也不打紧。

　　一夜无话。

　　然而他们的打算自翌日清晨的那一刻便失去了意义。

《［综］神，抹杀你哦》
完结综漫文→我活一世，只为终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