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你不知道的梦
“叮”的一声轻响后，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一条提示：下午四点半，总署林家耀。
Tracy关掉提示，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病历，再次阅览了一遍前几次的治疗过程，放下病历，转身去角落里为自己泡了杯咖啡。
总署的警官，治疗了不下十次，病情仍然未见好转，是个棘手的病人。
咖啡刚刚泡好，助理便敲门请示。Tracy点点头，回到自己桌边时，屋内光线突然一暗，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堵住了门外斜射进来的夕阳。
Tracy抬头看他，点头问好：“林Sir。”
林家耀报以微笑，脱掉外套，直接坐在安乐椅上。躺下时，他看了她一眼，主动汇报病情：“睡眠还是不好，总是会梦到他们。”
Tracy喝下咖啡，拿着纸笔坐到他旁边，伸手一抖，怀表垂挂在林家耀的面前。她言语轻柔：“那我们今天就来说说你的梦境。”
怀表在林家耀面前钟摆似的晃了两下，他闭上眼，气息慢慢平稳，不多时，便闻见了诊所特有的凝神香气味。
“说说你的梦境吧。”Tracy开口，“还是原来那个吗？”
她说话时，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病人。
这次他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露出的小臂黝黑有力，规矩地搭在腹部。他的手臂上有一条十多厘米的伤疤，疤痕凸起，显得十分恐怖。林家耀第一次治疗时就告诉过她，那是一次火拼中，他帮杰哥挡的一刀，这刀之后，杰哥才对他彻底放心。
那个前十次，他反复叙述的梦境也与此有关，黑与白之间的游走，慌乱、不安。
“杰哥发现了你的身份？”
“这次不一样了。”林家耀喃喃道。
Tracy准备好纸笔，“那和我说一说吧，是什么样的梦？”
林家耀喘息声渐渐沉重：“我们被青蛇帮超了老底，那天夜里……对，是夜里，我记得是场大雨之后……”
Tracy在纸上写下林家耀描述的场景，依旧是阴暗、潮湿的环境。
“巷战……我那时正好犯了毒瘾，没有力气，”林家耀有些语无伦次，气息也跟着一点点急促起来，“他拉着我走，走了好几条街巷……我说我不行了，他就开始骂我，一边骂一边拉着我往前走……”
“去哪里？”
“不知道……跑路吧。”林家耀嘴角一扬，露出了些许无奈，“可能是码头……因为有水声，那种拍打河岸的水声。”
那种声音并不激烈，但却足够持久，敲打人心。
Tracy依言记下了“码头”、“水声”的字样，抬头又问他：“你和他走了？”
“阿杰？”林家耀问。
Tracy第一次听他这样称呼杰哥，抬手在纸上记录下来。也许这是一个突破点，太多的卧底最后都是这样，在黑黑白白中迷失了自己。他这样称呼杰哥，那么，他和杰哥之间恐怕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警察与□□，兄弟之情多少是有的。
“没有。”林家耀无奈笑了笑，稍一停顿，又说，“他走了，我送他走的。”
“送他？”
“对，我送他走的。趁他不注意，拿刀捅进他的心脏。”
Tracy听到这里，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背脊上跟着泛起一阵寒凉。
梦境描述完了，林家耀渐渐清醒，端起Tracy为他沏好茶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你一定觉得这个梦很残忍。”
茶水下去了半杯，Tracy为他续满。
梦境半虚半实，之所以会这样，多半是和阿杰产生了手足情。
Tracy安慰道：“你是警察，他是□□。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其实你不用自责。”
“阿杰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没有动我，倒是劝我入黑。”林家耀笑笑，“他劝我，我也劝他，我们僵持了很久，他都快妥协了，准备洗手的。”
“后来呢？”
“帮派里其他兄弟不干，在外边犯了事，又得让他出来摆平。”林家耀拿过茶杯，握在手里，低头笑了笑，“他是个讲义气的人，拿我当兄弟，拿他们也当兄弟。兄弟出了事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反倒是我……他信我不会走漏消息，没想到……”
林家耀摇了摇头，放下茶杯，不再说话。
Tracy对这样的病人束手无策，一个梦境好不容易消失，却又催生了另一个更加复杂的梦境。她坐回到办公桌前，思忖良久，只好说：“林Sir，一个疗程已经过了，我对你现在的病状实在感到抱歉。”Tracy低头写处方，写好后，递给林家耀，“还是□□，只能靠药物控制了。”
林家耀接过处方，冲她微笑道谢，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扭头对她说：“那我下周这个时间再来。”
Tracy点头，送他到了电梯口。
等电梯时，林家耀站在那里，手插在裤兜里，低头不语。夕阳将他的身形拉长，显得有些无助。
Tracy想了想，开口道：“林Sir，如果你同意，我想尝试联系一下别的医生，看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林家耀警觉性地抬头看她：“这涉及警署的机密，我想恐怕……”
Tracy拍了拍脑袋，笑道：“是我疏忽了。”
电梯门合拢前，Tracy只是再度叮嘱他应该如何服药，如何放松身心，再也没有提出要将他推给别人去治疗的建议，林家耀这才松了口气，微笑与她告别。
楼外夕阳明媚，斜斜地从高楼的缝隙间刺入人眼。
林家耀低头叠好处方单，将处方单放入口袋时，手指又触到了兜里两张硬硬的卡片。下午过来经过剧院时买的，莎翁的经典爱情剧目。那两张卡片刚才被他捏在手里，现在已有了掌心的温度。
林家耀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身后的那栋楼。这次还是没能说出口，不过也好，《罗密欧与朱丽叶》，他记得是以悲剧收尾，请她去看未必合适。还是等下次有了更好的剧目，再对她开口。就是不知道，他还编不编得出那么多的梦境。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