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信宁

　　“宁儿，你信不信我？”印浩天再一次鼓起勇气，直直地看着她，大声发问。

　　她心中一紧，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屈膝行礼，说院子里还有事，对于他的问题却是闭口不答。

　　他抿着唇，胸口剧烈起伏，对于她的躲闪，他十分不满。

　　“你回答我啊？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少爷！”她惊呼，他怎么又说起这个事了，难道她之前的表达还不够清楚吗？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印浩天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宁儿，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你之前说的话都不算！”

　　“哐”的一声响是印浩天出去了，还在屈身的信宁不由的浑身一抖，明知道二少爷又生气了，她也别无他法，只是心里又苦又涩：二少爷，何必呢？

　　何必呢，她只是一个丫鬟，虽然是房里的大丫鬟，但到底只是一个下人罢了，跟天之骄子的二少爷是云泥之别，两个人明明是不可能的。

　　她自小被老太太选中照顾少爷，因着她的性子沉稳老实，容貌也是出挑的，又对二少爷尽心尽力，便慢慢背提升为一等丫鬟。她是奴婢，有些话不用老太太，太太吩咐，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二少爷生的一副好相貌，桃花眼一笑，流光溢彩，两道剑眉一挑，神采飞扬，唇红齿白，比女子犹胜几分。再加上他性子明朗大方，又从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在家里可是全相府的一个宝。这样肆意洒脱，文武双全的二少爷不知道引得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芳心暗许。

　　他已年满十六，老太太已经开始为他的婚事操心，想把京城里最好的姑娘娶来给她的心肝宝贝，而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下人呢？

　　“宁儿，你信不信我？”耳边又想起二少爷的话，这话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要说她一点都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坐在窗前抬头看天，手中正在做的香囊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她叹了一口气，捡起来。

　　但是她不敢信，也不能信。

　　老太太派人来叫她过去，她心里忐忑，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事，老太太已经知晓。面上不露声色，她心里快速地想着老太太可能会问的问题，急切地思考着应对之法。

　　荣华园不一会儿就到了，老太太确实知道中午二少爷房里的动静，但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所以招来信宁来问。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斟酌答道：“是奴婢给二少爷倒茶时，不小心端来了他最讨厌的菊花茶，他嫌菊花味苦，所以责怪奴婢，是奴婢不好，惹二少爷生气了。”

　　老太太没有说什么，只说让她好好照顾二少爷，并问她是否知道，二少爷有没有心上人。她悚然一惊，忙看向老太太，但见老太太只是疑惑地看她，她便只好说：“少爷并未说起过这事。”

　　“那你今天问问，这孩子，这几天给他提了几门亲事，她不是嫌人家姑娘相貌不好，就是说人家没学识，有才有貌的，他偏又说这样的不好相与。太太试探地问他，心里是否有人。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扭捏状竟跟个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条线，很显然，孙子的这样的窘态把她逗乐了。“这孩子嘴紧，信宁，你去问出来，是好人家的姑娘，祖母定给他娶来。”

　　信宁应下了，她心事重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二少爷心里的人是谁，她大概知道，但是怎么跟老太太说，总不能实话实说吧，那她在这个家里还有活路吗？

　　她回到园子里，二少爷还没有回来，盛夏暑热，午后困乏，她渐渐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有风一阵一阵吹过来，舒服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睁眼，见二少爷手执折扇，端坐在她面前，正笑着给她扇风。

　　她一惊，刷的一下站起来，瞌睡全没了。

　　“二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臭丫头，死宁儿，少爷还生着气，你却没心没肺地趴在这里睡觉。”浩天收了折扇，没好气地嘟囔。

　　“我……”她欲言又止，对浩天一屈身，“是我的错，二少爷，现在摆饭吗？”

　　浩天看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嗯”了一声，这就算是同意了，也意味着不生气了。

　　她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不管怎么样，先把二少爷哄好才好打探。

　　有丫鬟把饭菜摆好，浩天坐下来，她站在一边正欲给他夹菜，他却突然拉她坐下。她忙跳了起来，他不松手，只赌气一般说道：“你不坐下与我一起吃，我便饿着。”

　　她刚要开口，他立马又道：“不要跟我提什么主仆尊卑，我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是丫鬟跟主子，而是宁儿跟浩天，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浩天。”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怎么能真的叫他的名字，艰难地张了张口，吐出的依然是：“二少爷……”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总有一天你会叫我的名字，先吃饭。”他看出了她的为难，决定暂时先放过她，只夹了一块香酥鸡放进她的碗里，“吃放。”

　　如坐针毡，她根本坐立不安，这样是不对的，她怎么能跟二少爷坐在一起，又怎么可以吃他夹来的东西？

　　但他那样看着她，一开始，是热情洋溢的，看她一直不动，那目光便热烈得变了味道，像是她不吃，他便会把她整个吞掉一样。她只好食不知味地吞咽下，那其实很美味的鸡肉。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二少爷，吴少爷下个月要成亲了吧？”

　　“是，那小子，之前还说要最后一个成亲，结果却是我们几个当中的第一个。”他说起这个也是满脸笑意，兄弟成亲，那可是大喜事。

　　“那陆三少是不是已经订下了？”

　　“他？倒是听说他母亲在给他张罗，收到正是他中意的李家大小姐，乐得他在我们面前炫耀了好几日。”他不知道她的意思，只当她是随意聊天，便有问有答。

　　她暗自敛了呼吸，慢吞吞的道：“那少爷你呢，有没有想过要什么时候成亲？”

　　他顿时语塞，奇怪地看着她，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问：“是不是我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话，她点了点头，“依少爷的意思，但还是尽快为好。”

　　“那么，”他有些激动了，“宁儿，你是答应了？你也愿意是不是？”

　　“二少爷，”她苦涩难当，却又不得不稳住心神，“奴婢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中意的大家闺秀，您知道的，家里老太太，太太都很为您着急……”

　　“那你呢？”他不管不顾，紧紧抓住她的双肩，逼她看着自己，嘴里更不依不饶，“那你呢？你也着急了吗？你也想让我尽快成亲，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洞房花烛吗？”

　　她的肩膀很痛，他的力气太大了，肩上的骨头都快断了，强忍着，她再度说道：“二少爷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奴婢觉得娴雅郡主很不错，人长得特别美，侯府大小姐也很好，性子温婉，贤淑大方，还有……”

　　“你倒是都为爷打算好了，原来你为爷的婚事爷这么上心，不输于老祖宗与母亲，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他咄咄逼人，越说越激动，见她只是不说话，头上隐隐有一层薄汗，才发觉自己下手太重。

　　“好，很好，宁儿，我就如你所愿。”他一把推开她，气冲冲地大步出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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