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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难成(二)
澄砚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她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脖颈处,滴滴入心。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眉尖蹙成了一团。听她在耳边哭泣,他的一颗心揉碎了般难过:“不哭了好么,不要哭……”
经年累月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怀里的人,满面泪痕。低低的啜泣声如一柄尖刀,声声插在他的心头。
澄砚紧咬着唇,心内是痛苦的挣扎。“不要说,不要说。”仿佛有一个声音来来回回拖拽着他的理智。就这样下去吧,总有一日,她会忘记那个人,与他一起回到从前的日子……可她的眼泪却分明地告诉他,那也许是一个再也忘不掉的过去。
澄砚凄然扯了扯嘴角,将她的肩头掰正:“对不起……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要告诉你。”
他轻轻擦掉她腮边的泪:“十月初一,按着约定,本该是谢准接你出宫的日子。是我,私自将起兵的时辰提前了几个钟头……让他不得入宫。”
惊雷铿然炸响,长久的困惑与痛苦终于从他的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金月泫然欲泣,欣喜,挣扎还有对面前人的点点心疼。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低低回响,却恍恍惚惚,彷如隔了千山万水般悠远。
听不清他又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他自嘲地笑。金月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不要说了,我不怪你。”
澄砚摇头:“今日不说,我怕我反悔之后再也不愿提起一个字。”
“我知道,我知道。”金月点头,将翻江倒海般的酸涩苦楚全都压到心底。
小心翼翼拽他到床边坐下,自己去箱中继续翻找药草。他后背的伤,到底还是牵扯着她的心。
几件外袍拎起,竟从中掉出一个小盒。唇边终于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她记得进宫时并没有带着这盒药膏,应是乳娘备上的,包在这衣物之中,一直忘了拿出来。
“你该责怪我才是。”澄砚哑着嗓子低低说道。
“这药膏很是好用,之前我就是用它治好了玉簪受伤的腿。”金月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给他上药。
“那只小兔儿现下应该长得很大了吧。”
惊觉自己只随口说出了一个名字,他却瞬间明了她说的就是那只他送的礼物。金月手下一顿,片刻失神。
以为她是怕弄疼了自己,澄砚安慰地说道:“这些伤算不得什么,说来我主已经万分开恩,我擅改将令,却只是让我受了五十脊杖。”
“五十脊杖……”金月皱眉,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书上所载,当年黄盖假意激怒周瑜,也是被打了五十脊杖,却是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见之众人, 无不下泪。可见,这脊仗之刑多么厉害,你还说算不得什么……”
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痕,渗出丝丝血水,金月只觉眼前水汽朦胧。
等把所有伤处处理好,田青怜与云秋也刚好端了饭食走进来。
“将就着吃些吧,没什么食材,胡乱做了一些。”
“多谢乳娘与云秋姑娘。”澄砚端起汤水喝了几口,“近些日子甚是忙碌,许久没好好吃顿热饭了。”
“那多早晚能忙完,好赶紧送我们回侯爷府。”
田青怜一刻不停地惦念着早些回去。
“只怕还要等上几个月……只是,我会转告谢准你们的所处之处,我想……他应该会找机会来见你们一面。”
“这便好了。”田青怜高兴起来,拽着云秋在小小一间屋子里打扫起来。
澄砚放下手里的碗筷,怔怔发呆。
“澄砚。”金月轻轻推了他一下。
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没事,我这趟来就是想看看你,现在也该走了……有许多事情现在实在不能与你明言,但是相信我,至多半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金月点头。
澄砚安然起身,拽开房门,稳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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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虽然破败,却暂时没受到战火波及。尤其是夜晚,黑色夜幕中,几点星光闪烁。平静地让人心安。
金月却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澄砚白天的话在脑海中纠缠往复:“是我,私自将起兵的时辰提前了几个钟头,让他不得入宫……”
身旁的云秋翻了个身,朦胧几句呓语。
怕吵醒了她,金月轻轻翻身下床,摸着黑走出了屋。不敢走得太远,只在院中来回踱了几步。
夜风轻拂,带了点初冬的寒意。越发衬得这小小一方院落冷清又孤寂。闭上眼仿佛能看见澄砚略带苦涩的笑,再一个闪念,似乎又看见谢准的脸。融融暖意与痛彻心扉的酸楚夹杂在一起。看不清来路,看不见归途。
“小姐。”身后轻轻一声呼唤。
金月转身,田青怜安静地站在身后,清辉下,依稀能看见她眉间深深的担忧。
乳娘终究是了解自己的。随她一起坐到檐下的石阶上,看星光洒满大地。
田青怜抚了抚她的发:“今日我一直站在窗外……澄砚与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乳娘!”
“你整日魂不守舍,我岂能不明了你的心思。所以我心心念念怨怪侯爷,怪他不来接你,又巴望着他快些来接你。我就是担心你如今这般样子……你不要怪我偷听你们的讲话,我怎能不忧心。澄砚长大了,比以往稳重许多,也出息许多,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你,总算也是个长情的人。可是他不是你的良人,今生今世,他只能做你的弟弟。”
“乳娘你不要说了……”眼睛酸涩难当,近些日子,她流了太多的泪。
“侯爷对你一片真心,你虽然嘴上未说,我却知道你近来闷闷不乐是怪他不守信约,可是你今天也听澄砚说了,这不怪他,若不是澄砚故意为之,他一定会进宫接你的。”
“乳娘,乳娘……”金月扑进她的怀中,眼泪一滴滴落下,“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好难过,好难过。”
“我知道,都知道。”田青怜轻轻拍着她,“我的好小姐,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幸福的。”
那一晚交谈之后,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绝口不再提起所谈之事。快要入冬,暂住之处甚是简陋,为了能好好度过这个冬天,有好些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金月心知肚明,这村庄虽说安静异常,却驻扎着好些人马,所需所用想来也不甚宽裕。她不能张口问他们多要物资,能自己解决的便自己动手解决。”
送来的蔬菜节省一点,几次下来便能腌制一小瓮酱菜。床上的几床被褥全部拆开重新缝制在一起,厚实又宽敞。几个人慢慢做着这些小事到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转眼之间半月的时光又悠悠流过。
院外驶来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了门前。从进了这庄子,除澄砚来过一次,再没别的外客来过。
金月有些狐疑,如果是澄砚,断不会是乘坐马车而来。恍惚间,一个念头涌了上来,手心里蓦然一片湿润,胸口处突突跳个不停。
艰难地迈出两步,便再也走不动了。
车帘被掀起,一个穿着黑色袍服的身影跳了下来。几步走到跟前,恭敬地朝她行了个礼:“见过夫人,夫人一切可好?”
“谢年。”金月粲然一笑,赶紧示意他起身,眼神却不受控制地望向他身后的那辆马车。
只是等了良久,却再也没看到第二个人出现。
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开,勉强着与谢年应付了两句。
屋里的两个人也听到动静,开心地迎了出来。与谢年一起来来回回将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进屋内。
“侯爷这倒是要把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一般。”田青怜高兴异常,说话的声音都夹杂着喜悦。
谢年使劲点了点头:“侯爷说,马上入冬了,要给夫人还有乳娘您添置冬衣。还有,床褥枕被也都要备好。还有还有,怕夫人在这里无聊,府中的藏书也带来许多。另外还备了手炉,银炭……”
“侯爷这是打算让我在这里安家落户么?”
话未说完,金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谢年怔忪片刻,不安地眨眨眼:“夫人,侯爷甚是想念您。”
金月轻哼一声,转身进屋。
讨厌自己变得如此刻薄,可心中的烦闷无处发泄,用足了力气,将房门重重关上。咚得一声,将众人震得面面相觑。
谢年不再说话,与田青怜云秋将剩下的包裹都堆放到了另外一件屋内,金月始终没在出来。
“夫人,属下要回去了,夫人您……您有什么话要……”
“没有。此间甚是清净,我住得很开心,你也不要再来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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