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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二)
那侍人停下了步子,又对着身后的一众人微微躬了躬身子:“诸位夫人在这里候着,太后娘娘稍后会在这里接见夫人们。”
将她们领到了地方,那人便垂首退了回去。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金月只觉脖子发酸,小腿处胀胀得热了起来。
远处有脚步声传过来,众人侧身,太后的肩舆终于抬过来了。
停稳了轿子,一侧的侍女扶着太后下来。身前的人齐齐跪了下去,嘴里喊着:“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罢了,都平身。”和蔼中透着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众人这才起身,金月微微抬眼瞧了瞧身前那千尊万贵的太后娘娘。不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细嫩,只有眼角处能看出点点皱纹。
精神气色也不错,装扮的甚是华丽,腰间一根金色大带,身前挂着紫色朝珠。摇曳的两只广袖坠下来,让太后看起来尊贵万方。
众人叩拜之后,一一落座,有时常进宫的拜见的命妇陪着太后闲话一些家常。
身前的小桌上摆满了各色茶点,却几乎没人伸手去动。一众人僵着笑容随太后或是点头,或者微笑。
硬生生挨到了晌午,小黄门撤了茶果,一叠叠珍馐海味端了上来。
太后对她们招了招手:“你们陪着哀家随便用一些,好歹也不比前殿皇上那的菜色差。不过,也别惦记着家里,他们陪着皇上还有酒饮,咱们便喝些果水吧。”
众人又起身,齐齐举杯,嘴里说些吉祥的祝词。
午膳说到底还是简单,毕竟晚上的宫宴才是热闹。一众人陪着太后随便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筵席撤下去,太后起身进园子,一众人小心翼翼地陪在身后。
金月隐在人群末尾,只等着游园结束,太后娘娘回宫,自己便能松了口气。
谁知太后竟突然转头,开口问了一句:“谢爱卿的娘子今日可来了。”
金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身旁有人拿胳膊戳了她一下,她这才惶恐的拜了下去:“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在。”
太后眯着眼看她,温和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良久,对她招了招手:“快起来,让哀家看看。”
金月垂着头,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太后伸手握住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好孩子,模样真是不错。”
“娘娘抬爱了,臣妾惶恐。”
太后攥着她的手便不放开了,金月屏气凝神陪在她的身侧慢慢往前走,手心里细密的汗水渗了出来。太后的手掌柔软温暖,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时不时摩挲一下。
金月瑟缩地僵了僵,太后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又侧头问她:“谢准对你可好?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同哀家说,哀家帮你教训他。”
“夫君对臣妾一向很好。”金月谨慎地应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恩。”太后点头,往前又进了几许。眼前究竟是何样的美景,金月没精力留意。小心翼翼地一颗心随着太后的脚步摇摇曳曳地上下飘动。
终于,太后松开了她的双手,锤了锤肩膀,说乏了。
早有小黄门抬了肩舆过来,扶太后上轿。太后侧头看底下的众人:“哀家到底年纪大了,走一会便乏了,且得回去歪一歪。等晚上夜宴,咱们再在一块说说话。”
“太后娘娘身体要紧。”一众人蹲身相送。
太后摆了摆手:“你们别拘着,随便逛逛。”说着,吩咐小黄门回去。
黄色的肩舆渐渐远了,终于消散在柔柔的雾气里。
一众人放松下来,三三两两逛园子,还有人上了小船,往太液池的小岛上去。
金月第一次进宫,不认识人。别人都三人一堆,五人一组慢慢逛开去了,独独剩她一个人尴尬地顿在原地。
“嘿。”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金月吓了一跳,赶紧转身。
身后的人穿着繁复的宫装,脸上浓重的胭脂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稚气。似乎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再哪见过了。
“你不记得我了?”那人遗憾地摊了摊手,“那日在宣平夫人的赏花宴上我还见过你呢。还有,刚才太后娘娘唤你,还是我提醒的你。”
金月恍然:“原是表姐的密友,真是失礼了,一时没认出来。”
心里的疏离感瞬间消散了三四分,她是表姐的朋友,即使只见过一面,有了这样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
那人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薛炎,是太常卿薛问德的妹妹。”
“薛妹妹可以唤我金月。”金月弯着唇笑起来,两人踱着步子往园子里逛。想了一瞬,金月侧头看她:“说起来,不知为何表姐今日没来。还有那日在赏花宴见过的几位夫人,似乎都没见到。”
薛炎瞪大眼睛看她:“宫里的宴会,宣平夫人一向是不参加的。你不知道吗?”
金月微惊:“为何?难道……安逸侯去世之后,宫里的宴会便不再邀请表姐了?”心里酸酸得替她难过,果真是人走茶凉。
薛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宫里的宴会哪一次不去请她,只是她不愿意来罢了。纵然这样,帖子却是回回都少不了得。”
轮到金月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薛炎笑着指了指远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咱们到那假山后边去玩,那里养了几只鹤,我带你看看去。”
有薛炎带着,一个午后飞快滑了过去。金月不知道皇宫有多大,小小的一个园子就够她逛上半日的,再想整个皇宫,真是了不得了。
到了傍晚时,又有侍人过来引众人去长乐宫前殿。晚宴便是在那里举行的。
今上高高地端坐在銮座上,通天冠昂扬地冠在额前。黑色锦袍上,五爪金龙似乎就要腾空而起。他悲悯地俯视是殿下的众人。双眸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王朝已经没落的无奈。
谢准站在金月的左侧,在一众王公大臣的队列中,骄傲地站在了首位。
众人对着上首齐齐跪了下去,那轰隆隆地磕头声,壮观地充斥在金月的耳中。口里山呼万岁,高声祝福大魏昌盛万代。
今上扬了扬手:“众爱卿平身。”
身后传来鼓乐声,悠悠扬扬荡在殿中,歌颂着四海升平,盛世辉煌。
晚宴正是开始了,金月坐到一侧的矮桌前,眼前乐曲声声不断,舞娘摇曳的舞姿晃花了人的眼。
若不走出这宫门,这天下果真是万世太平的。不知为何,在这辉煌的长乐宫里,金月突然想起嫁进京城的路上,那些面黄肌瘦,流离失所的百姓。
垂着头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凌冽中带着一丝苦涩。
乐曲一只接着一只,全是喜庆吉祥的曲目。满面的红光的众人不住像坐上高呼万岁,宴会终于推向了高.潮。
子时已过,殿中的曲子突然转了调子,两队人持着木剑走上前来,拉开了阵势,似是比对,似是表演的挥扬起来。
一曲结束,今上摇头晃脑地喊了一声:“好。”
众人又是震耳欲聋地随声附和。
太后伸手锤了锤肩,说有些疲乏,先回宫了。今上领着皇后、嫔妃起身恭送。等那端庄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众人这才又落座。
今上喝了不少的酒,双颊透着粉红。声音也大了许多,挥手让殿中正在起舞的舞娘退下。
眯着眼对谢准招了招手:“刚才舞剑的那个曲子不错,朕还没看过瘾。谢爱卿你来,你,你和陆爱卿比试一番。”
羽林中郎将陆掖站了起来,对谢准拱了拱手:“承让了。”
谢准慌忙摆手:“陛下,你这是要杀了微臣啊。微臣哪里是陆将军的对手。”
“哎,比试比试而已,点到即止,哪里是会要了你的命。”说着对身旁的侍人一挥手。
那侍人躬着身子下了台阶。取了两柄佩剑捧到两人的身前。
谢准吃了一惊,他原以为会是木剑,没曾想竟是陛下的宝剑。
“陛下,这可使不得。”
座上的人却一味的摆手:“无妨无妨。”
没法子了,谢准苦着脸伸手去接剑,手里哆哆嗦嗦地抖着,那柄剑捏在手里还是晃得厉害。陆掖抽开剑鞘,刺目的白光忽地闪过。
“好剑。”掂了掂分量,陆掖盯着谢准:“看剑。”话音未落,忽忽的劲风便从耳边传了过来。
谢准转开身子躲了过去,慌忙拔开剑鞘退了两步。坐下两侧有轻轻地哄笑声。谢准脸一红,咬着牙握住剑柄摇摇晃晃去刺陆掖。才往前伸了两寸,陆掖旋开了剑锋,几步跨了过来。又是一阵劲风划到眼前。
这可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谢准也不和他打了。转过身子便往殿外跑。陆掖又跳到他身前,那柄剑在眼前晃成几十道寒光,呼啸着朝他的眉间刺过去。
谢准大惊,连连后退,到了阶前,退无可退,咚得一声坐在了地上。剑锋在他眉间分寸处生生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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