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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忆年少
未待丹回应,嬴政便自顾自地抓起他的手腕,大步流星地朝府内走去。丹被秦王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脊背发凉僵直,猛地下意识朝后闪退的动作同前方的力量冲突,手腕深处手筋跳动的拉扯痛感跃然而出。察觉到人吃痛,嬴政回过身来,握着对方的手腕不禁松了几分。
丹将手腕从秦王手中抽出,垂下眼来不去看对方的眼神,行礼道:“臣不敢劳烦大王,更不敢破了规矩。”
也曾瞧见过这般光景。
那年于邯郸,两人尚且年幼。
只记得那少年总是怔怔地,不是盯着角落发呆,便是朝着天空发呆。乌发如瀑般散下,半掩着少年眼底的阴鸷。质子的身份,于他国而言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摒弃的棋子罢了,从他坐上马车的那一刻便深知这一点,所以,少年并不感到悲伤,也并无其他情感。没人为他打理凌乱的前发,他也并不在意,效仿着母亲的手法,时常自己束发。
少年生而凛然寒彻的漆黑凤眼,下垂的嘴角,阴郁的神情,令人无法将少年同未来的王位继承人联系到一起。——于是,作为一颗可以随时摒弃的棋子,少年来到了这个国家。
姬丹第一次遇见嬴政时,他正站在侧殿角落旁侧,一棵干枯的银杏树下怔怔地望着那颗银杏树。
那是寻常孩童无法流露,也无法伪装的眼神。无喜,无悲,叫人无法从那双漆黑双眸中窥视出任何情感色彩。那少年寻着声响,回过头来,当姬丹的视线初次同嬴政交织的那一刻,喉咙中竟如卡了什么似的近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银杏树,盛秋时一定很美。”
那少年思索片刻过后,朝着姬丹微微点了点头,便不打算再言语。
不知是出于年长还是可怜,自认为少年过于孤独的姬丹,担心其受欺辱,萌生出接近他的想法。
“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也不等少年反应,姬丹便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一路小跑,来到了一个存放各种各样生锈的钝器,落满灰尘的仓库。
“看你这般瘦小,身处此处,免不了受人欺辱。”
“……”
“今后,倘若你受了欺辱,告诉我便是。……我年长于你,于此处,理应庇护你,母亲说这样才符合君子之道。”
“……”
嬴政瞧着那人无比认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模样,只觉好笑,又不忍拆穿,于是下意识勾起了嘴角,清冷的嗓音中竟掺上几丝笑意来。
“一言为定。”
只是,如今的光景却大有不同——
“你我不必如此恪据,君臣之礼。”
秦王的声线依旧平静的无法察觉出任何感情波动,只叫人觉得威压。
“风光的一国之主,同寄人居下的阶下囚,又怎可同日而语。”话音落至,姬丹嘲讽般从嗓子深处冷笑出了几声。
嬴政并不正面回答,伸手将丹身上披着的披风又紧了紧,以一如既往平静如水的声音说道:“既如此,孤便以君主之名,命你伴孤至居室。”
姬丹也不再做争辩,如普通君臣般跟着秦王走向居室。
他无法摸清秦王留他一命的真正居心,在此刻的他看来,同绝望的长久,大抵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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