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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难以置信
妩娘说我不能喜欢皇室中人,那个原因,我猝然得知,如晴天霹雳。
今日的梧桐苑出奇的安静。
往常我来的时候,陈妈总是远远的就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今天我将院子四下瞅了个遍,也没看到陈妈身影。
我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在意,只径直往姜姐姐住的院子走去。
我转过仪门,忽然身后一阵风动,我下意识的回身,一只手忽然握住我的,拉住我就往回走。
我下意识的就要惊呼,但我很快看清我面前的脸,将到嘴边的声音吞了回去。
是孟明垣。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琴心说他瘦了,果真瘦了。
我顿住脚步之后,下意识就是抽手,他却握得好紧,他眸中有转瞬即逝的沉痛,一瞬不瞬将我盯着,我目光一闪,微微垂眸躲开他目光。
他又拉起我:不要出声。
他神色凝重,那天白离络抱着我从他身边离开时,他受伤的神情一直烙在我心里,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白离络,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
我听话的没有出声,但我不想跟他走,我用力的挣扎,终于猛的甩开他手。
“砰”仪门前景桥阑干上摆着的盆栽砰的一声栽到地上,艳红的重瓣牡丹凄惨的被摔得花瓣四散,但仍然雍容华贵,富贵逼眼。
“谁!”
竟是李德全的声音,我心下一愣,明明很想迎上去,但孟明垣拉起我躲入一旁的花架后时,我却随着他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我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紧张,像是有鼓锤一下下敲着,打着鼓点。
我屏着气听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孟明垣紧紧的拉着我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喵”小雪雪白的身影忽然从我眼前一窜,窜上了景桥的阑干,我又听到喵喵两声叫唤,然后是李德全吁气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轻微脚步响,我微微从花架后探出头来,看到李德全已去得远了。
我挣开孟明垣的手,淡声道:你走吧,我要进去了。
他眼底什么东西一闪,我还没抓住,他已低低出声:你确定你现在进去,不会后悔!
我心底无端闪过一阵不安,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像是做着此生最难的决定,我焦急的等着,他眼里忽然闪过决然,拉起我的手一声不吭往里边走去。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不安,我却不知这阵不安因何而起。
他拉着我闪身进了一个简陋的屋子,我打量了一下,是陈妈的屋子,梧桐苑其实不小,很多屋子都比这间好,但姜姐姐身子差,陈妈为了方便照顾,就选了这间住下,这间屋子又小又窄,但胜在与姜姐姐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姜姐姐有个咳嗽喷嚏她都能及时听到。
我急忙走到房间的尽头,绕过屋尾的锦屏屏风,后面就是一帐帐的杭纱垂幔,我蹑手蹑脚的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姜姐姐平日写字作画的长桌,我几乎是秉着气钻了下去,不知为何有些忐忑的看着前边窗下临桌对坐的白离络和姜姐姐。
梧桐苑终年往来的也不过寥寥几人,除了陈妈,我,琴心,和姜姐姐自己,恐怕外面的再无人知道其实陈妈住的这间屋子看上去是简陋的耳房,但其实和将姐姐的屋子是连通的,出入都是这一道重重垂起来的帷幔,只是因为垂幔深垂,前边又置了几乎齐墙长的长案,所以不怎么看得出来而已。
孟明垣皱着眉一路紧紧的拽着我,见我并没有打算现身,就没有拦着我,眼里露出些惊讶,也随着我钻到桌案底下。
我半点也不清楚我自已为什么会藏起来!
他盯着我,眸光闪烁不定,像是犹豫又像是其它。
我屏气凝神的盯着前面,我们一路走来,看到好多官府的人在外面伸长脖子望着,姜姐姐淡然处世,和官府一向无来无往,怎么会突然有官府的人造访?白离络又怎会无端端一个人来到?
长案前半人高的卷缸里逼仄的画卷挡住我大部分视线,却也刚好挡住我掀开长桌维布的动作。
白离络背对着我,姜姐姐的神情我却一目了然。
仍旧是与世无争淡到没有的微笑,她端起身前轻花细瓷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又端着茶杯默默的看了会,淡笑道:好香,这样珍贵的好茶,以前将军府日日供着。。。。。。她顿了一顿,带笑的声音拉出长长的叹气声:时过境迁,倒是好久没饮了,那样久了,原来这味道我还没忘。
又顿了一顿,终于放下茶杯,又拈起一块桂花糕,看得似乎有些出神,却没有吃,只笑着看一眼对面的白离络,又笑道:那时她最爱陈妈做的桂花糕。。。。。。
她又轻又温柔的笑了一下,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怀想什么,很久以后眼睛才睁开,依旧是带笑摸样:其实,能再见到她我已经很知足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怀念那时年少时的时光。。。。。。顿了很久后,我能看到她眼睛里光华流转,她含着笑说出那样怅然的话让人忍不住心酸心疼:美好的时光总是会一去不复返。。。。。。可惜我这一生终究不能再见嫣儿一面,若我能再看她一眼,那我,就真的是了无遗憾了。
我心下一疼,我知道她口中的嫣儿是谁,虽然她从不曾告诉我她那个妹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们的所有故事,我知道她一直在等她失散的两个妹妹,我知道她心里无比坚信她能够再见到她两个妹妹,她曾温柔的对我讲述过她们所有的一切,那样多与我毫不相干的生活点滴,姜姐姐对我讲了那么多,不厌其烦的讲了一次又一次,我闭上眼睛甚至就能想到那三个女孩子的相处。
那个叫做芙儿的女孩子,我能想得到她有多顽劣,还有那个安静的小女孩,应该就叫做嫣儿吧,我能想到她是怎样腼腆的笑着,在姜姐姐和她芙儿妹妹耍闹的时候,是如何安静的笑瞧着她们的。
我其实那样好动,但听她讲她们三个的事情时,我却那样好耐性。
“有时候我很想听她再喊我一声春儿姐姐,但她忘记了没什么不好,她如今这样好,那些事,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想起”
“她。。。。。。”
。。。。。。
。。。。。。
姜姐姐一直微微笑着,不停的说着,像是要将她一生的微笑都用光,要将她一生的话都说完,有几次她说得累了,捂着嘴咳了好大一阵,带动着身子也一颤一颤的,但她都没有停下来,她不停的说着,笑得那样开心又那样认真,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另她怀念的过去。
白离络一直默默听着,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很久以后,她忽然停了下来,我看到她身子猛的向前一倾,像是感觉到一阵突然的痛苦,绣了大朵牡丹的手帕放在嘴边好一阵子,她才抬起头来,像是终于觉得累了,似乎连笑都觉得吃力,但她还是笑着问道:殿下会说话算话的吧,这一世,殿下都会照顾好她的吧。
白离络僵硬的身躯直了直,我看到他垂在搁在桌上漫不经心握着茶杯的一只手握起又放开,很久以后才淡淡出声:你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她。
她微笑着道:多谢。
房间有一瞬的沉默,很突然的静了下来,偌大的房里顷刻间仿佛只能听到茶叶沉浮的声音。
我不知为何又是一阵强烈的不安,心像是被人猛的扯住了般,毫无征兆的一下下痛了起来。
我觉得有些头痛,低着头抬手揉了揉额头。
孟明垣伸出手来扶住我肩膀。
我想拂开他,又听到姜姐姐含笑的声音:真是一杯好茶!
我抬起头来,忽然瞳孔猛的一缩,姜姐姐的白衣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鲜红,晕在她胸前的衣襟上,像开了一朵染血的芍药,而她嘴角不知什么时候也流出血来,不断的滴在她胸前,一滴,一滴,她胸前那朵芍药像是开在血水里,触目惊心。
我下意识就一声尖叫,但我声音还没发出来,人也还没站起来,就倒在了孟明垣怀里,我
猝不及防的掉下眼泪,用眼睛哀求他解开我穴道,孟明垣只深深的看着我,他眼里像是含着千万种情绪,但他只是看着我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就是不给我解穴。
我的眼神从哀求变成愤恨,恨恨的瞪着他,像是两把利剑,誓要在他脸上剜出两个窟窿。我奋力的挣扎,奋力的想发出声音,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又痛又怕,孟明垣将维布放下来了,我也看不到外面情况,我不知道姜姐姐如何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可我无论如何瞪着孟明垣,他都无动于衷,只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许久以后他抬起手来阖上我眼帘,我听到他复杂难言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对不起,瑟瑟,我不能救她。
所有的担心害怕都变成深深的绝望,我恨不得一剑杀了我身边这个禁锢我的男人,恨他为什么这样狠心,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姜姐姐。。。。。。姜姐姐,我心里绝望的想着,她吐了那么多血,一定活不成了吧。
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藏在这桌子下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现身,我不知道姜姐姐犯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官府的人会在这里,但是无论她犯了什么事,白离络那样疼我,如果我求他的话,他一定会救她的。
我后悔极了,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绝望的闭着眼睛,眼泪却大滴大滴的从眼角流出来,孟明垣搂着我,没等我眼泪流下,就用衣袖替我擦掉。
“还有一件事,请殿下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我是她姐姐”
我听到姜姐姐像是最后笑了一下“永远瞒着”
又是一阵令人绝望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白离络沉淡的声音:来人。
屋子里一阵令人更加绝望杂沓的脚步声,我听到李德全低低喊了声殿下。
房里一阵沉默,终于白离络叹了口气:殓了吧!
我猛的睁开眼睛,痛苦又哀求的看着孟明垣。
孟明垣只轻声在我耳边唤一声瑟瑟,情绪复杂难辨,就将我的头按进他怀里。
我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上官氏余孽上官芙已伏诛。。。。。。
原来只会插浑打科逗人开怀的李德全也会说出那样让人绝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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