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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楼
没有小黑陪伴的时光,是一道明媚的伤。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了半个多月,我闲得发慌,时而到城东头逛逛,时而到城西头瞧瞧,时而和哀墨聊一会儿天,时而找姜国侯下下棋。
最近我的棋艺大为精进,可见我那几年纸上谈兵也不是白谈的,只要稍微练习,便能大展身手,我看着姜国侯,学着小黑惯用的表情,眉眼一挑,再将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笑道:“侯爷,承让了。”
姜国侯愣了一下,也哈哈大笑,道:“稚儿你果然天资聪颖,孤的那点本事都让你学会了,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也开心,也奉承道:“不不不,都是因为师傅教的好啊教的好!”
姜国侯端起一杯茶浅抿一口,忽道:“稚儿,你那朋友走了有些时日了吧?”
我被提到了伤心处,将一块桃花酥塞到嘴里,便去提他的伤心事,道:“是啊,那百里花繁可有消息了?”
姜国侯淡淡扫了我一眼,也将一块桃花酥吃了下去,忽问:“稚儿你通晓音律吗?”
我不明所以,只得道:“以前研究过。”
姜国侯淡淡一笑:“你倒是研究过不少东西,那可会弹琴?”
我诚实答道:“也是研究过,但依然没有实际操练过,不只是琴,鼓瑟笛箫我都有研究,只是都未有机会实际操练罢了,委羽村闭塞,没有卖的地方。”
姜国侯回过头又看了我一会儿,又问道:“可会画画?”
我眼前一亮,答道:“这个我可是真的实操过!”
姜国侯也是眼前一亮,赞叹道:“原来稚儿你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我“呃”了一会儿,低头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然,因为我实操后发现原来我不会画画。”
姜国侯听后道:“......”但过会儿又道:“稚儿,你可听说过给的不如偷的,偷得又不如抢的这句话?”
我“啊”了一声,点头道:“你是让我到外面去抢?”
姜国侯狡黠一笑,道:“为什么男人都爱去烟柳之地而不愿受者家中妻妾,你可有想过?”
我摇摇头道:“我没有想过。”顿了顿又道,“我该想什么?”
姜国侯露出一幅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掐着我的脸往外拉扯了一番,道:“因为他们是外面的,是偷都不见得偷得来得,抢都不见得抢得到的。”
“哦~”我恍然大悟,然后问道,“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姜国侯往椅子上一靠,悠悠道:“若是人称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到烟柳之地去,会有多少人愿意抢呢?”
我一个踉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忙道:“我可不卖身!我要为小黑守身如玉!”
姜国侯笑道:“谁说烟柳之地一定得卖身才行?卖艺也可以。”
姜国是个大国,每个大国必定能有一两件能称得上首屈一指的东西,而在姜国,最为九州东陆上人人称道的便是这天下第一妓院——逍遥楼。
三日后,人称一字千金的九州写书人哀稚公子便出现在了逍遥楼的花名榜上,且位居首位。
而这首位是如何评出来的呢?自然是口碑与人气。
短短三日,世人都道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不仅是天生绝色,更是琴艺超然。但事实上我还尚未出牌,真正见过我的人屈指可数,更别说听过我弹琴的人了,就连我自己也还是三天前才第一次听到的。
我问姜国侯:“为何会有如此传言?”
姜国侯道:“既是传言,传着传着便就是传言了。”
我又问:“那谁来传呢?”
姜国侯又道:“自是孤来传的。”
当年我一书成名凭的是公子熏的名,今日我先声夺人借的更是姜国侯的势,由此大人物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我坐在后台,任凭那些据说是姜国宫中御用化妆师随意摆布,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放过了早已腰酸背疼的我。我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伸了个懒腰,对着空气道:“你说待会他们看见了我会不会觉得言过其实,然后当场把我轰下来?”
空气中有声音答道:“不会。”顿了顿又道,“是言符其实。”
我对着铜镜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学着某人的样子眉眼一挑,道:“哦?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你家主子好看?”
空气中又飘来两字,道:“主人。”
我“哼”了一声,心中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已容不得我去想,因为终于该今日的重头戏开演了。
月圆之夜,逍遥楼里座无虚席,来的都是九州东陆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有钱,或是有权,今日光是入场券的价格就足够寻常人家吃个一年半载了,他们一掷千金为的只是见一见传言中的哀稚公子。有才的也不在少数,毕竟有文化的人总是不屑做这种事的,而我这种有文化的人竟然做了,还做得如此轰轰烈烈,不论是真的想来一睹我的风采还是想来当面嗤笑我一番的,毕竟都是噱头,噱头是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有噱头就有了人气。
我着一身大红色锦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粉红色桃花,以金丝线钩边,端的是富贵至极,艳丽至极。姜国侯曾说这世间再也没有谁比百里花繁更适合这一身装扮了,那个桃花一般的男子,在十五岁生辰那日穿得便是这样的一件衣裳,那时他一出场,便是惊叹四方。
我淡淡扫了一眼台下,耳边响起的似乎是惊叹之声,眼神中似乎也没什么失望嗤笑之意,便稍微安了一下心,想来宫中的御用化妆师技术一定是极好的,所以将我打扮的一时迷惑了众人也是有可能的。
我将宽大的长袖向后一甩,缓缓在琴前坐下,起弦风雅,奏的是一曲相思,曾得一国之君赐名,名曰“苏繁曲。”
这便是姜国侯真正的目的,能令姜国侯如此费尽心思,大费周章的也只有百里花繁了,也只能是百里花繁。
我苦练三日,姜国侯最后只淡淡一笑,道:“只及得上花繁的一半。”
我八岁研究音律,十二岁时便可自己作曲,我没听过多少人弹琴,自然也没个比较,不知我这从前只知纸上谈兵的人今日弹出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观察众人的面貌上,倒是忘了思考这件事,不知不觉中一曲已是结束,而我终究是没看到那个面若桃花之人。
我还尚未从没寻到人的失落情绪中走出来,但逍遥楼此时此刻关于我的竞价大会已是开始了,楼上楼下扬起的价牌一路飙升,价码高的让我不禁咋舌,我有这么高的价码我原来竟是不知,何况他们买的也不过是与我一个晚上吃茶聊天的机会。看来我若是不再写故事了,转个行天天陪聊也会活得下去,但没了一字千金写书人身份的我,大概也就没有这个天价价码了。
价码越升越是没有边际,可见近日来的果然是有钱人,有人花这么多钱只为了与我一夜交谈,而我倒贴给小黑他却都不要。可见姜国侯说得实在有理,给的永远不如抢的。
在竞价达到白热化状态时,忽地有一人站起来,沉声道:“一个故事。”
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温文如玉的男子,但以一个故事就想抵过两千万金,任谁都觉得这是来砸场子的。
逍遥楼一时间乱作一团,我向对面楼上雅间里坐着的姜国侯看去,只见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那个男子,与其说是爱慕与不舍,倒不如说是恨之入骨。
随着我忽地站了起来,在场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我朝着那个男子的方向站好,对着他清浅一笑,问道:“公子果然聪明,知道哀稚喜欢故事,可近来我却觉得这金子也不错,闪闪亮亮的,打水漂也好看得很,敢问公子,凭什么就觉得自己的故事抵得过那两千万金呢?”
话音刚落,场上就响起一片唏嘘之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人笑话,那人也对着我清浅一笑,柔声道:“因为我这故事,是关于刚才那一曲的原作者的,不知哀稚公子可想听一听?”
果然。
我再次看向姜国侯,姜国侯这时也看向了我,他握紧拳头,似是强忍着什么似的,但还是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人,我知道,这人必然不会是那个面若桃花的百里花繁,那么,能让姜国侯那样反应的人,不是百里花繁,就必然是这故事中的第三人,陈国侯了。
那个当年对姜国侯说:“花繁如今是我的人,我就算死,也绝不会再把他还给你。”
我知道了姜国侯与百里花繁的故事,便觉得他们该是相爱的,可百里花繁最后选择的却是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他也要讲一个故事给我听,我知道,那是他与百里花繁的故事。
我看着他笑道:“公子的故事,哀稚想听,所以今日哀稚宁愿不要拿两千万金,只为了公子这一个故事,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男子对着我拱手一拜,声音依旧如潺潺流水般润人心脾,他道:“姜国平民,陈珃。”
不是前陈旧民,却是姜国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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