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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局(上)
“姐姐。”卫青屏退宫婢,悄悄潜到子夫身边,幽幽的喊道。
“干嘛呢,吓死姐姐了。”临窗倚栏而望的子夫猛然被揪回了魂,舒着气嗔怪道。
卫青撇撇嘴,小声陪着不是。
“罢了,坐吧。”子夫拉着弟弟坐下,满眼的疼惜。“又瘦了,可是受人欺负了?”建章营是什么地方?官宦豪门子弟云集,背后都是深不见底的势力。子夫想着卫青日日在那个地方,就提心吊胆。
“没有。”卫青乖顺的给姐姐递上温水,说道:“有韩大夫扶持,没人欺负我。”
“韩大夫。”卫子夫手一抖,任由水花溅了一身。
“来人,给——”
子夫按住卫青,让他不要声张。“没事。”
“姐姐,你可要顾惜身子。”
卫子夫摇摇头,弹了弹衣角,神色落寞的感慨道:“我倒希望自己这身子出了什么,好歹能得人看顾,哪怕是一句嘘寒问暖的话。”
“姐姐,谁人不知你是宠冠六宫的夫人,还有什么不足惜的呢?陛下不是你一人的夫君。姐姐还是好好照看孩子吧。”虽然能够理解姐姐的苦楚,但后宫的女人,哪一个没有苦楚怨念?
卫子夫抚着腹中的孩子,无奈的笑了。“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但有一个人,牢牢占据着陛下的心。”
“但那个人,是卫家的恩人。”
“我知道。他许了我们富贵,可我也成了他的盾牌!后宫里明枪暗箭,本都是向着他的!姐姐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丧了性命!”泪水顺着脸颊滴落,花了妆容,乱了人心。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恩情,姐姐当时没有想到吗?”卫青拭去姐姐脸上的泪痕,他又何尝不知道,姐姐进宫对于韩大夫和陛下的意义。“我以为姐姐是不后悔的。”
卫子夫盯着卫青,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本来我不介意的。卫家起于低贱,如今是令人艳羡的富贵,付出点代价,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而后,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可我爱上了陛下。”
卫青愕然,没想到姐姐会来这么一句。君王雨露恩典,哪能看成平凡家夫君情爱。“这句话皇后说,是伉俪情深;姐姐你说,是不知尊卑贵贱。”
“如果没有韩大夫,看着孩子的份上,陛下心中会有我一席之地吧。”
“那只是姐姐你一厢情愿。”
卫子夫不可置信的看着弟弟,她没想到卫青会这么说。
“姐姐知道韩大夫最近身体抱恙吗?”
“嗯。陛下日日寸步不离。”
“因为那是陛下纵容人用弓箭射伤的。”
“嗯?”子夫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为了皇权稳固,万民归心。陛下必要的时候,会牺牲最爱的人。姐姐,有些事情我不能详细讲给你听,可看了这么多,我劝姐姐——无论何时何地,不要成为陛下最在乎的人。”
“卫青长大了。”子夫笑了笑,不置可否。
“姐姐,保住你在陛下心中地位的方式,不是用情爱拴住他的心。”
“那是——”
“夫人,夫人。”一个年纪尚小的宫女匆匆进入殿中。
“怎么了?”
“陛下在前朝下了旨意,封太后生养在民间的女儿金俗为修成君,赐汤沐浴。夫人要准备贺仪了。”
“知道了,下去吧。”卫子夫看着卫青一副泰然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卫青摇摇头。“我只是偶然见过那个女子一面。”
“这是有意和太后过不去,还不落人话柄。可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姐姐,你只记住自己站在哪一边就好。窦家尚有垮台之日,何况太后?”
“嗯。你要自己小心。”
“好姐姐,每次你都是这句话。”
“姐姐口舌愚笨,行了吧。”子夫悄悄伸手揪住弟弟的耳朵。“听进去了。”
“嗯嗯。”卫青乖乖点头,作揖而去。
……
“外面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刘彻揉揉惺忪的睡眼,再看身旁嫣儿裹着绣被缩成一团,似醒非醒的哼哼了一声,看来也是被惊了觉。
“陛下,是建章一个郎官,吵嚷着卫青怎么了,已被宫门卫士拿下。”
“卫青?”
韩嫣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想起身去看看。却被刘彻直接按了回去。“别动,冷!”
“陛下要不要见见?”春陀也知道卫青的姐姐即将诞下皇子,正是一门显赫的时候,故有此一问。
“嗯,你去把人带上来。”
“是。”
“都五月的天了,哪里冷!”
“你这样不冷啊。”刘彻指着韩嫣露在外面的雪白肩胛。
“不冷!”
“朕说冷就冷!”刘彻拽过被子,将韩嫣裹得密不透风。确定包裹严实后,才唤过侍从更衣。
“陛下,卫青被人挟持。臣看车马,是大长公主的人。”公孙敖虽然紧张哆嗦,话语还清楚。“臣斗胆,已然派建章相熟之人跟随。”
“春陀!”
“奴才在。”
“拟召:擢卫青为建章监,领天子侍中!”
“奴才这就去。”
“等等。朕听说子夫还有两个姐姐。”
“是,长姐卫孺,次姐卫少儿。”
“赐婚卫孺于太仆公孙贺,卫少儿于詹事陈掌,择吉日完婚。”
“是。”
刘彻对着一脸茫然的公孙敖说道:“你速去追上他们,将朕的旨意带给大长公主。她要还敢动手,朕就让廷尉署出面,看看击杀天子近臣的罪过,她担不担得起。”
“臣替卫青叩谢皇恩。”公孙敖恭恭谨谨的三叩首,折服于帝王威严之下。
“要是大长公主已经动手了,陛下真的敢让酷吏出面处理吗?”
“朕不敢,这朝堂里有人敢!要是人人都畏畏缩缩,连一个大长公主都不敢动,就枉读这么多年圣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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