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下暖阳[重生]

　　番外三擦肩而过

　　人的情感有很多种，简单的区分无非是七情六欲，但实际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情感，因为有了那么多情感，也就有了每个人对于情感不同的处理方式。
　　打个比方吧，有的人对朋友是两肋插刀，有的则是插人两刀；有的平淡如水，有的则相濡以沫。
　　李轩对江二是哪一种，要问圈里的朋友，许多人都会笑：“李少的毛谁都不敢去顺，就江少敢上手碰一碰。至于江少，哈哈，别说我们笑话他，有时候就跟李少孙子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好像就怕李少拉他思想教育。”

　　李轩不是第一次听他们这样说，很多时候，他也会想他和江二的关系。
　　如同江二说的，他们是打娘胎里就认识的，落地的时间就差了一个来月，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两人要走一个路子。可最终他们也没如同大家想的那样。
　　刚上小学的时候，江二就发挥了江家人的特性，闹得整个学校鸡飞狗跳，那会儿江部长还在地方上，江二就只有他妈管着，偶尔江爷爷也会念叨两句。可江二打小就是能在官场上吃的开的，滑溜的很，一面哄着大人们高兴，一面能惹得一身伤。

　　可李轩不同，那会儿他就小大人一样，对江二指指点点。
　　其实，他们的关系在小学三年级以前都很恶劣。谁会乐意和打小报告的玩在一起呢？
　　知道三年级念完上四年级，江二和人约着在小河边打架，他死活瞒着李轩不让人知道。放学后见着李轩回家了，才捞着弟兄们浩浩荡荡的往小河边走。
　　一到地儿，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揍。

　　那年纪的孩子都是只讲痛不痛快，打起架来也没什么分寸，河边石头多，也不知道谁就一石头砸在江二头上了。江二头上一痛，眼前一片血红，他看着对面的人都有两重了。小孩子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站了一片，谁都不敢说话。江二撑着想站起来，可脚下打颤，也没谁来扶他。
　　那会儿他是吓傻了，真是想哭来的，可眼泪怎么都流不出来。

　　“我不会要死了吧。”这是江二的第一个想法，这想法一冒出来，他就眼前发黑，真跟快死了似的。
　　“江二！”就在这意识薄弱的一瞬间，李轩那被江二嘲笑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江二一个激动，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李轩一见这他那模样那还得了，冲上去就给了肇事者一拳头，也顾不得其他的，背着江二就往大路上跑。
　　那会儿李轩还没江二高呢，瘦瘦小小的，脚步都是踉跄的。到了医院，江二是免不了一顿揍，李轩却不像以前落井下石了，倒把责任都扛自己身上。
　　有了这一次，后来就好像上瘾了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江二也问过李轩：“你当时怎么就知道那死胖子揍的我，我都没看清。”
　　“我都怀疑你是给那一石头揍傻了，那都还保持着犯罪第一现场呢，瞅一眼还能不知道？倒是你，转头看我那一眼，怎么都要哭了？”
　　“操，老子才没哭！”
　　“不准说脏话！”

　　李轩板下脸，江二面部抽了抽：“李少爷，您管得忒宽了。”
　　“那你以后就都别找我。”
　　“别啊，李少，咱两可是打娘胎就认识的，您怎么忍心抛下我？”
　　“那你就有点儿江少爷的样儿。”

　　大家都知道江家二少喜欢惹是生非瞎跳跳，可绝不说脏字，这里面可得有李轩的一份功劳。
　　可李轩费劲心力的和江二搅和到一块儿，为这个朋友发小可算的上仁至义尽，又捞到什么好处？要说李轩就是这么个热心的人，江少必然仰天大笑：“李轩？他就是心不坏，谁要说他热心助人，笑话！”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呢？
　　李少倚着窗口，瞅着与京城全然不同的国外景色，轻声一笑。
　　他放下手里烟，斜着眼睛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烟蒂——满满的一缸，几乎要溢出来。
　　几个小时前，他接了电话，叶平和夏天还是走到了那一步——不得不背离父母，远离京城。江二想帮他们，可李轩告诉他，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在挂上电话的时候，李轩不禁想，要现在出事的是江二，他还能在这抽着烟吗？
　　无解。
　　有的人面对一种情感是执着，而有的人却无法执着。

　　初中的时候，李轩和江二去农村学农，白天割完稻，晚上就躺在稻草堆上望着深蓝色的夜空。不一定有星星，可贵在呼吸顺畅。那时候两人就经常聊家里的事情，也就是那时候李轩才了解到，江二因为江老三的出生而郁闷的几年。

　　“你老大不小，还和你弟吃醋。”
　　“我爸又常不着家，我们家就我妈，本来就是1/2的爱了，这下得了好1/3了。”
　　“阿姨对你好着呢。”
　　“那我当然知道。”
　　“那你就不能吃你弟弟的醋啊，别和你那个几岁的小弟弟计较。”

　　江二冷哼，躺在稻草上闭着眼睛不说话。李轩轻声一笑：“江二，你说，咱们的路有得选吗？”
　　“我干嘛要选？别人还指望不来呢，我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真心话？”

　　李轩语气里含着笑，江二立马睁开眼睛瞪着李轩：“我爸妈只能指着我！”
　　这话那会儿说着孩子气，现在想想，便觉得是事实了。
　　江二孝顺，最孝顺。
　　也不是说江雅和江山不孝，但他们两个懂得为自己想，江二不懂。

　　李轩想明白似的摁灭烟头，他那会儿估计就是心疼这样的江二，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江二就是被一石头砸成傻子了。
　　总是为别人冲在最前头，就说田韩昭那事，又和他什么关系。
　　李轩最怕惹腥臊，那家伙却把事儿都往身上揽。跟谁学的，或许，是跟自己吧。
　　露出一个苦笑。窗外的天已经渐渐白了起来。

　　倒了烟灰缸里的烟，李轩清洗了自己一夜的疲惫。他换上衣服，对着镜子露出职业笑容。他告诉江二自己要出国深造的时候，江二欲言又止，最后也只点了点头。
　　后来，他知道江二觉得他和夏天都抛弃了他，准备和他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夏天有一句话说得很多，就算他们都流下来，走一样的路，那难道就不是各奔前程了？
　　谁都想不到，先走的是叶平。

　　看着夏天为叶平疯狂拔枪的时候，李轩几乎都受到感染了。
　　夏天不是不懂事的人，这种没脑子的冲劲，李轩觉得只有江二做的出来，那一会儿，他几乎以为那红着眼睛怒发冲冠的人是姓江的。

　　从未有过的心疼，也从未有过的觉悟——他不想看到江二也变成这样，让人害怕的模样。
　　走的那天，江二没来送机，倒是李轩给对方去了个电话。江二好像才睡醒似的，声音有点儿迷糊，没说话，无论李轩说什么都只“嗯嗯”的应着。最后李轩要挂电话了，那小子才通人事似的的说：“记得把电话号码给我。而且也帮我问冀煦好。”

　　“我又不是专程找他的，得了，你接着睡。你也涨点儿心，过几天就得去单位报到了吧，被傻乎乎了啦。”
　　“你才傻乎乎！你就等着吧，我铁定不能输你，咱们都去挣自己的大好前程去吧。”
　　“是了。我真得登机了，挂了。”
　　“唉，李轩。我要真被人给整歪了，咋办？”

　　“哟，听起来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啊。江二，听我说，你要真想得个好，就什么都别怕的往前走，只要你心正了，邪不压正。”
　　“那就得两袖清风了呗。”
　　李轩大笑起来：“总饿不死你。”

　　“去，留着这心讨好姑娘去，下次回来可别是光棍一条啊。”
　　李轩笑道：“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挂了电话，李轩就真正离开这个国家了。
　　一晃眼，都六年过去了。

　　望着镜子里成熟不少的自己，李轩看看时间，正值六点整。
　　今天和冀煦约好了看诊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那家伙就到了。李轩从卧室走出来下楼，在一楼的看诊室里取出病历本。

　　电话不是时候的响起来，李轩接听了，听着对方冰冷的吐字。接着他合上病历，手指敲打着桌面。
　　第二次爽约，他都快不记得真正的冀煦是什么样子了。

　　“如果有重要的课题，我可以等你。”
　　过了许久，他突然笑出声来。
　　“你大爷的，冀煦！耍我玩呢。”
　　“没休息好的医生，我可不敢看。”
　　“你在质疑我的专业！”
　　“不，我就是觉得，你该好好休息。江雅昨天喝醉了在我家里，我总不能放着她不管。”
　　“你们俩还真当自己男女朋友关系？”
　　“不是，可我总不能把她拒之门外。李轩，你能把江河拒之门外？”

　　李轩无话可说，重重的挂上电话。
　　他交的朋友，全部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一股气哽在胸口撒不出去，信息的声音飘来，让李轩更是烦心。丢下电话，走回办公室，他的确没睡好，可并不能影响他的专业。

　　护士上班的时间到了，两人相互问了早。告知她上午的时间空了出来，可以安排别的病人，接着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直到中午，他才想起那条短信。

　　打开一看，显示的信息传送人是“江河”。李轩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会儿，笑了笑，点击进去。
　　“我在机场看到他们了。我觉得我和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李轩把这条信息读了几遍，然后放下电话。
　　幸好，幸好还有一步之遥；幸好，幸好他们擦肩而过。

　　*

　　“李轩，咱们打娘胎就认识，肯定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是，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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