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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药！药！
亲眼所见两人的情形，阮匡再看向何欢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恼怒。姬风臣于他，是比兄弟更重要更亲密的存在。两人自小玩在一起，要说这天下有几个人能把他当做朋友兄弟而不是只忌惮他身为皇帝的权势，姬风臣是头一个。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兄弟被这小祸害荼毒，走上那条不归路。
“何欢，朕问你。”
何欢闻言立刻噗通跪倒，抖似筛糠。可是，一旁站着的姬风臣倒是看得真真儿的，何欢脸上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大眼睛咕噜转，显然在想办法。
“你几岁了？”阮匡问。
“回皇上，奴才虚岁十八。”何欢恭敬地回道。其实她生日小，算起来只有十六。可她一定要往大了说，一是显示跟着师父年头不短，皇上也要看叶文韬几分面子。二来在外人看来，十八的男孩子都是挺拔壮实的，哪里像她这般羸弱单薄，皇上稍微动点恻隐之心她的小命也能保住。
阮匡果然怔了怔，眼前小男孩的身量连寻常男子十三四岁也不及，况且还那么瘦。斜窗照进来一束光，何欢头发晒在光下微微泛着黄，阮匡觉得更碍眼了——姬风臣什么眼光！
“在太医院当什么值？”
“回皇上，家师有心栽培奴才，只让奴才在磨粉房当值，其余日子都在太医署的学堂里上学。”言外之意，我受师父重视，是将来有用之才，皇上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阮匡当然听懂了，他冷哼了声。“会背药性歌吗？”
何欢手心冒了汗，倒不是她学识不够，实际上她会的诗词歌赋比同年龄段的男子都多，可她偏偏对汤头歌药性歌之类的繁琐复杂的医书不感兴趣，叶文韬强按着她学了一年多，她却偷奸耍滑处处耍赖。牛不喝水强按头，终究无益，叶文韬摇摇头便纵着她学些她喜爱的诗词歌赋之类的。
很久以后，何欢不解地问她家心爱的师父（原谅她的恋父情结）：师父师父，您为啥不像对师弟那样严厉地对我？
叶文韬答：“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学再多也无用。”
何欢边鄙视风华正茂年纪师父的老学究思想边不甘心地追问：“是嫌俺笨么？”
叶文韬：“……”竟无言以对。
……
此时何欢多么希望自家师父当年严厉地逼自己一把，起码现在能帮她保住脑袋。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磕磕绊绊地开口：“ 三天不吃青，两眼冒金星。宁可食无肉，不可饭无汤。吃面多喝汤，免得开药方……”
被旁的姬风臣都听傻了，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叶文韬再教徒无方也不至于把最基本的药性歌都背岔了，“咳咳！”
何欢声音没敢停，扭头去看他，只见姬风臣用口型比划：“药！药！药！”
啊！药性歌！何欢这才反应过来，她竟把平日念叨的顺口溜拿出来糊弄皇上了。
阮匡的脸都青了，先是被她不知什么鬼的顺口溜雷在原地，让他怀疑我朝太医署的存在，后又被那两人的眉目传情气的够呛，刚想发作，哪知何欢正自认为不着痕迹地转背起了正宗药性四百歌：“诸药之性，各有其功，温凉寒热，补泻宜通。君臣佐使，运用于衷，相反畏恶，立见吉凶。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营养卫。黄芪性温，收汗固表，托疮生肌，气虚莫少……”
她背的很慢，声音清清柔柔的,虽然背的不太熟练，但那声音听在耳朵里真是舒服，阮匡一肚子的怒气竟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麦门甘寒，解渴祛烦，补心清肺，虚热自安。天门甘寒，肺痿肺痈，消痰止嗽，喘热有功……”何欢一边缓缓地背一边着急，这皇上是不是拿自己消遣来了，怎么也不提处罚的事，光听自己背书了？
“行了，”阮匡，“背的不错，看来叶太医还真是‘教徒有方’。”背的磕磕绊绊不说，缺句短字、上下句颠倒的数不胜数，阮匡是实在忍不住才喊停的。
何欢作揖，认认真真回道：“多谢陛下夸赞，奴才日后定会加倍努力，不辜负皇上期望。”
“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守在门外的太监宋安德在心里给何欢竖了个大拇指。
阮匡差点被她气笑了，他突然转念一想，她既然这么会气人，那就把她派去气人吧，想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了些轻快，“磨粉房的差事实在大材小用，从今往后，你去后宫药膳方当差吧。”
何欢心里一喜，这是因祸得福了吧。谁不知道后宫的差事是美差，妃嫔小主们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可是很舍得花银子的，再说了，只要把几个位份高的小主伺候好了，还差赏钱嘛！她立刻“咚咚”磕头，“奴才谢主隆恩！”
何欢走后，姬风臣问阮匡：“怎么这么针对他？”
阮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姬风臣顿悟：“你不会真担心叶文韬和他……我昨天就是随口一说，老叶怎么会……”
“他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阮匡说。
“别人，谁？你说何欢？他毛还没长全呢！”姬风臣语气有些急。他只是觉得就这么突然把叶文韬的小徒弟给调到后宫当值起码找个好点的理由吧，这么做就显得自己挑事似的。
可这话这语气听在阮匡耳朵里就变成：姬风臣竟为了那小太医跟自己急了！忍住嘴边那句“你见过？”他心里更笃信了自己的猜测。让何欢留在太医院当值，姬风臣若想见他随时都能见到，可把何欢调到后宫，即便是姬风臣也不方便去后宫随意走动，渐渐疏远了，就算有感情也会淡的。阮匡心下烦乱，把姬风臣赶了出去。
※※
何欢蹦蹦跳跳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叶徙和麦冬在院子里翻晒药材，温热的日头底下满院子的药香四溢，她的心情别提多雀跃了，见到小麦冬就抱在怀里转圈，两人疯笑着闹起来。
叶徙正在给面前的一筐沙参翻面，清俊的少年嘴角也噙着笑，不过很淡，见何欢的目光看过来，他转身去翻另一个架子上桔梗，就是不说话。
何欢总不能指望麦冬主动问吧，小孩子思维简单，见她笑便也跟着笑，只是跟着她高兴却不知道问她为什么高兴，她终究憋不住，“师弟师弟，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不想。”叶徙说。
一旁麦冬也笑嘻嘻跟着附和：“不想！”叶徙笑容更大。
“你快问问我，快点快点。”何欢早习惯了这家伙的别扭。
“不问。”
回声麦冬：“不问！”叶徙看着何欢着急的样子，快憋不住笑出声来。
何欢不管他，兴奋地清清嗓子：“皇上把我调去后宫药膳房啦！哥哥我就要发达啦！”
叶徙的笑容瞬间隐去，唇角紧绷。
何欢正蹲着揉麦冬的小胖脸，“哥哥挣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多泥人儿和糖瓜好不好？我们还要买全京城最大的风筝去放！”
“好！”麦冬拍着手笑，又问，“欢，你刚说要去哪里？”
“去后宫啊。”
“远吗？那我们还能一道玩儿吗？”
“远倒是不远，就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见面了，在那里当差就要住进那里了。”
麦冬“啊”了一声，大大的眼睛里慢慢噙上泪。
何欢还没来得及哄麦冬，忽然被叶徙扯过手腕拉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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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他毛还没长全呢！”
“你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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