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耻

　　第二天一早，阮匡早早就起了床，宋安德服侍他更衣梳洗妥当后，他就到书房坐着了，叫吃早膳也不去。

　　宋安德特别不愿意往某个方面去想，他忽略掉脑海里的一夜积淀下来的乱糟糟思绪，平心静气地说：“皇上，再过一会儿，早膳该凉了。”

　　阮匡：“你怎么还不下值？”

　　宋安德：“……”他几近崩溃，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不假思索地大着胆子回道：“何欢不来了！”

　　说完，他就看见皇上的目光“倏”地射了过来。他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又干咳了一声。

　　皇上问：“病了？”

　　宋安德“没有”二字差点就说出来了，忽然猛地发现，皇上问的好像……并不是自己。他不死心，装傻道：“啊？”

　　皇上有些不耐烦：“何欢！”

　　宋安德：“……”他就知道！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伺候他二十多年，到头来竟然被如此无视轻视蔑视，他忍不了！于是，他飞快地说：“何欢他没病，就是不乐意来。”人家就是不愿意看见你，怎么样，死心了吧哈哈哈。

　　阮匡沉默了片刻后对宋安德说：“行了，你出去吧。”

　　宋安德：“可是早膳……”

　　阮匡：“出去！”

　　宋安德：“……”

　　…………

　　春月楼后院。

　　苏烟雨跳起来：“什么？皇上亲你了？！”

　　何欢赶紧把她拉住：“嘘——小点声。”她的脸红扑扑的，“我也不知那算不算啦，不过他应该不记得了。”

　　烟雨：“为什么？”

　　何欢叹口气：“他嘴里酒味儿那么浓，估计在啃人还是啃鸡腿儿他都分不开吧。”一想起皇上那天的凶猛急切，何欢更加肯定，他当时一定在撒酒疯，或是在做梦啃鸡腿儿。

　　烟雨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若是被他发现你是女的，那可是要砍头的。”她难过地拉过何欢的手，“再怎么说，女孩子总要提防着些，不能让那些臭男人占了便宜去！”

　　何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烟雨起身从橱子里拿出一个缝成长条状的东西递给何欢，“我让裁缝按照你的身量裁的，回去穿上试试。”

　　何欢问：“这是什么呀？”

　　烟雨指指她的胸口笑道：“你个傻丫头，再不围上点儿回头让你那主子发现了可就晚啦！”

　　何欢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又伸手摸了摸，还真别说，烟雨若是不提醒，她都没发现自己的胸这些日子竟然长大了这么些！一定是御前的伙食太好的缘故。

　　何欢惊叫到：“哎呀，这可怎么办呐！我可不想要这么大的胸脯，多累啊！怎么办怎么办，赶紧让它缩回去啊！”

　　烟雨笑的前仰后合：“傻妞儿，将来等你成了亲有了相公，嫌小都来不及！”

　　何欢没怎么听明白，她嘀咕：“我才不成亲呢！我将来挣了大钱就孝顺师父，然后置办大宅子，天天吃好吃的！”还有要给你赎身，何欢偷偷地想。

　　烟雨懒得解释那么多，说了她也听不懂，只嘱咐她回去一定要穿上。

　　何欢在烟雨处吃了午饭后又玩儿了会儿才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再适应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了。往日的这个时候，她应该睡了一觉起来，然后去养心殿与皇上一同用晚膳，再出门到药膳房或者和小太监们玩耍一阵，再去皇上寝殿铺床，伺候皇上就寝，然后再外间盖着暖和和的被子睡到天亮，名为守夜。

　　很久很久以后，何欢终于知道了别的宫女和太监们是怎么守夜的——人家都是眼睛瞪得清亮，随时听候差遣，哪里还敢打一个瞌睡，更别说还有被子盖了。不过，那个时候，阮匡已经不再允许别人守夜了，原因嘛……咱们后面再说。

　　且说现在，何欢一个人在路上闲逛，越走心里越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特别劳碌命，不当差反而闲的发慌。

　　可是姬大人那天说了，过年这段时间不用她上值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顺便打理瓷器店，想个好店名儿，让阿必刻了牌匾准备十五以后就开业。

　　何欢琢磨，还是自己开买卖挣钱比较靠谱，毕竟在御前看人脸色挣点儿银子太不容易了，虽然皇上出手越来越大方，可架不住他老犯神经病想掐死自己啊。转念一想，她干的明明是讨好的事啊，皇上为什么还那么生气，想不通。

　　抬头看看天色，何欢想，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养心殿喝茶看闲书吧，或者，出门沿着太液池散步，他喜欢安静，所以通常不让很多人跟着。皇上不太爱往御花园走，那里的妃嫔小主太多，总趁着这个时候打扮的艳丽明媚，站在梅花树下假装偶遇皇上，其实等在那里太久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

　　哎，想这么多干啥，好好休几天假，年后瓷器店也妥当了再回去上值呗，何欢迈大步往学堂去接麦冬下学。

　　叶文韬这几天不当值，时间充裕，便带着一众人回到叶府大宅过年。叶老先生从年初就出门云游四海，到了年根儿底下才想起来回来。经历一整年时间的风吹日晒，老爷子却似是返老还童一般，精神矍铄，和儿子斗嘴丝毫不逊。

　　“你说你都眼见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也没娶上，真是不孝！”叶老先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叶文韬岿然不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麦冬都四岁了。”

　　叶老先生气的胡子都颤了：“你、你你……”

　　一旁的叶徙无奈地摇摇头，老爷子一回来家里就热闹的不得了，师父就烦躁的不得了。每年过年都会被老爷子以各种理由逼婚，他烦不胜烦。

　　不过叶徙也不清楚师父为什么坚持不娶，他也不知道麦冬的娘亲到底是谁，现如今身在何处，这些师父从不愿与人提起。

　　说话间，何欢领着麦冬进了门。老爷子一看见他俩立刻什么气也不记得了，府里他最宝贝的就是这俩活宝儿了，他捏捏这个看看那个，欢喜的不得了。一年不见，何欢又长开了些，脸颊上略略浮现了少女的嫣红，煞是乖巧可爱。老爷子职业病，一见面先让何欢伸出胳膊来，他号着脉满意的点点头，“身子调养的不错。长得是晚了些，但不愁赶不上。”

　　何欢吐吐舌头，可不是不错么，天天吃御膳呢。一想到与皇上一同吃饭的时光，何欢默默叹了口气。

　　府里的下人们大多是无儿无女的，年轻的也多半是老先生和叶文韬多年行医下来领回来的孤儿，所以大家都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过年自然都留在府里热闹。

　　大年三十这天，一大早起来府里就闹开了，昨夜里捂了好大一场雪，瑞雪兆丰年，好兆头，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小的比如麦冬非要嚷着堆雪人放鞭炮，老的比如叶老先生召集一桌人下棋喝茶，大红灯笼也挂起来了，晕开一大片通红的光，喜庆祥和。

　　过了晌午，府里的张妈他们都张罗着包饺子，何欢和麦冬也过来凑热闹，何欢用捏个小鸡，麦冬也学着歪歪扭扭的捏，最后把鸡嘴捏扁，改主意捏成了鸭子。男人们不会包，到了傍晚时分便争着去厨房烧火，火光映的窗外的皑皑白雪都蒙上了一层暖暖的光。

　　麦冬拉着何欢往院子里走，“欢，我们再放几串鞭炮呗！”

　　何欢：“我不敢放，你找叶徙放吧。”

　　麦冬被棉衣塞的滚圆，活像个小皮球，他闻言嘟嘴道：“他在陪爷爷下棋，欢，你最好啦，放嘛放嘛——”

　　何欢到底胆子小，不敢碰那些个火药玩意，经不住麦冬缠，她只好答应道：“我只敢放呲花。”呲花就是把鞭炮里的火药倒出来，用火点了就像火树银花那般炸开，不会崩到人。

　　阮匡到叶府的时候，恰好看见院子里的这一大一小。俩人有商有量的，把火药都倒在一张草纸上，排了一溜长条状，到时候就能看见焰火像蛇一样蜿蜒。又点了一根香，何欢胆子小不敢过去，麦冬也不敢，他出主意说俩人站的远远的，把燃着的香扔过去就行。

　　于是，阮匡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小混蛋，此时正一脸紧张害怕的模样，可爱又可笑，她站在原地身子极力前倾，远远的把胳膊探过去，把燃着火光的香扔到火药粉上，不过她扔的不准，扔在了中间，顿时火药粉从中间往两端窜射，倒像是两条小蛇了。

　　麦冬高兴的嘎嘎直叫，他拉着何欢的手：“我们许愿吧！”

　　于是，俩人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许起愿。

　　何欢：“我要挣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

　　麦冬：“我要快快长大，娶何欢。”

　　阮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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