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悠飏

　　顾梦洋醒来时，身边空空荡荡已没有了赵鑫的身影。朦胧的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隐隐的铺洒在床边。
　　他的衣衫还凌乱的撒在地上，顾梦洋光着脚起床下地，捡起他的衬衫随意的披在身上，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屋子里虽然没有开灯，她却依然能够看见硕大的落地窗边那个落寞的身影。他的身体木然的立在窗边，身旁的烟缸里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烟头。一双黑眸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两个人。一如一年前。
　　顾梦洋小心翼翼的走到赵鑫跟前，曲起双腿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根烟，熟练的点燃，吞吐。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抽烟！”他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若不是身体上清楚的酸痛感，顾梦洋都要觉得，刚才与他激情缠绵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可是以前的我，却会像今天一样毫无自尊的爬到你的床上！”淡淡的嘲讽，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他不悦的打断了她，似乎很不愿她提及。
　　“对我来说是同一件事！”顾梦洋吐了一口烟雾，悠悠的说道“我就是在那晚之后学会的抽烟！”
　　一室沉默。除了黑暗中隐隐闪烁的两个火光。

　　“顾梦洋，我毕业就会和徐莹结婚！”
　　电话那端的赵鑫，说的云淡风轻，不痛不痒，却深深的刺痛了她。她实在不明白，上一秒还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形同陌路。
　　“那我怎么办？”
　　她尽量抑制声音中的颤抖，却发现拿话筒的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我和你之间只是同学之间的相互关爱，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那么对不起！”他说“我希望我们从此以后不要再联系！”
　　放下电话，顾梦洋的脑海中还在反复盘旋着刚刚赵鑫那几句简短又不带感情的话语。
　　“顾梦洋，我毕业就会和徐莹结婚！”

　　“我希望我们从此以后不要再联系！”

　　呵呵，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他说他希望他们从此以后互不联系。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直到坐上火车的一刹那，她还不能相信赵鑫说的是真的。她需要见到他，面对面的要他一个解释。
　　她需要让自己死心。
　　红车轰轰隆隆的行驶了几个小时，对她来说，好像几辈子那么长。
　　到达赵鑫所在的城市时，天还没亮。顾梦洋直接打个车赶往他的学校。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出现。可是当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顾梦洋从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就知道了，他们，再没有可能了。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怎么来了？”他躲闪着她的目光，微微的问道。
　　……
　　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口。
　　“这么早，你一定没吃饭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他终是放下了伪装，只是一夜，对面的人就已憔悴了那么多。
　　顾梦洋轻轻的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那，跟我来，我先找个地方给你落脚。”赵鑫微微的叹了口气。接过顾梦洋的手袋，一个人在她面前默默的前行。
　　“这是哪？”顾梦洋跟着赵鑫来到了市区的一座民宅里。
　　“这里是我家！”
　　他家？顾梦洋从没想过，赵鑫会带她到家里。
　　“我父母出国后，我就不怎么住在这了。这里……没有家的感觉。”
　　原来，他同她一样，想要一个家。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赵鑫把手袋随手放在沙发上，用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我想要一个解释。”
　　顾梦洋多想把藏在心里的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奈何站在他面前，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闭上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突然睁开眼走到赵鑫跟前，贴到了他的脸跟前。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他，他的眼睛还是那般好看，好看的让他沉沦。
　　“顾梦洋，你这是在干什么？”赵鑫下意识的往后仰，躲开了即将触碰到他唇瓣的人。
　　“赵鑫，让我把自己给你吧！”她的泪水扑簌簌的滑落。
　　赵鑫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的气息轻柔扑在他的脸上。身体骤然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潮热。他惊恐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我昨晚已经通知你我要结婚的消息了！”
　　想拥她入怀，却不敢，也不能。
　　“你没记错。”顾梦洋的眼睛垂了下去，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我却不甘心。”
　　“你简直是疯了。”说完一把推开她，起身就向门外走去，他不能留下来。如果再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控制的住。
　　僵硬的身躯却在即将逃离的一瞬间停留了下来，迟迟未动。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衣袖。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就这么一次……我，想让自己死心。”她布满泪痕的双颊生生的撞进了他的眼底，狠狠的刺痛了他。
　　她说，想让自己死心。
　　那就满足她吧，也是，让自己死心。
　　“过了今晚，我们就是陌生人……”赵鑫回转身，看着身后的人，一字一顿的开口。只是不待他把话说完，唇瓣上就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青涩却又炽烈。

　　再次醒来，已是上午。顾梦洋摩挲着身旁空荡的尚有余温的床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难道连老天爷都在提醒她，无论过去还是从前，毫无自尊的，都只是她一人而已。
　　然而，她却不后悔。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顾梦洋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哪。身旁是喧闹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活的匆忙却有目的。
　　铃铃铃……
　　“梦洋，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林凤娇的大嗓门在电话里格外刺耳。
　　她竟忘了还要上班？原来只要遇到他，她的生活就会一团糟。
　　“凤娇对不起，我家里有点事，早上忘记请假了，麻烦你帮我请个假。”谎言，有时候真的可以让自己暂时忘记一些事。
　　”什么事？需要帮忙么？”
　　“没什么大事，谢谢！”
　　“奥，那我帮你请一天假，要是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也许是客套，可是却让人温暖。
　　刚挂断林凤娇的电话，赵鑫的名字就开始在手机上张牙舞爪。
　　“去哪了？”一如既往冷淡的语气。
　　“随便走走。”她也不甘示弱。
　　“现在在哪，我去接你。”霸道的语气，不容抗拒。
　　“不用了，我随便走走，一会就回家。”顾梦洋现下比较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家！呵呵。这个词对赵鑫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既向往，又害怕。看似已经拥有，却从不敢碰触。
　　“顾梦洋你要回哪个家？”
　　“当然是我自己的家。”赵鑫的话把她搞得一头雾水，她还有几个家？
　　“那好，你现在回家收拾一下东西，一个小时以后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你什么意思？”
　　“顾梦洋，如果我没记错，昨天晚上是你自己跑到了我的床上，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觉得你应该有那个自觉。”电话另一端的赵鑫有些不耐烦的解释着。
　　“赵鑫，你这是要把我当个小三一样包养着么？”顾梦洋觉得有些嘲讽，时至今日，她与他关系竟然变成了这样。
　　“有问题么？”在赵鑫看来，理所当然。
　　“没问题，一小时后我家楼下见。”
　　既然决定了要纠缠，那么就纠缠到底。
　　其实顾梦洋的行李不多，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原来，到他身边，需要整理的就只有小小一个皮箱而已。
　　临出门前，她回头盯着墙上的少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摘了下来。
　　下楼时，赵鑫的车子已经稳稳的等在门口。
　　“一会回家把东西放下，你换件衣服，中午和我一起出去。”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一副命令的口吻，而顾梦洋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霸道。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
　　赵鑫的车子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他家楼下。
　　顾梦洋跟在他身后一个人提着皮箱，倔强的不肯要他帮忙。进屋后很自觉的把衣服挂在了卧室的衣柜里，收拾妥当后又拿起那幅画，思量半晌，她不知道要把它挂在哪里。
　　赵鑫站在门口看着手拿油画发呆的顾梦洋。
　　“怎么了？”
　　“这个，我不知道要挂在哪里好！”她的声音怯怯的，像是怕他拒绝。
　　“什么画你这么宝贝，还要随身携带。”赵鑫走到顾梦洋跟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画垫在手里。却在看清楚画上的少年时，失了话语。
　　聪明如他，怎会不懂她的心意。
　　“你，想挂哪里都好。”
　　把画交还给她，转身踱回到门口。
　　“为什么我觉得开始的时候却是结束，我觉得结束的时候其实又是开始。”顾梦洋突兀的抛出一句话，就那么站在客厅怔怔的看着门口的那个人。
　　赵鑫的身躯猛然一颤。
　　有些话，如果说出来，必然会伤到她。可是即使伤到她，也不愿再让她从手中逃走。
　　他的幸福太细，指缝太宽。
　　赵鑫看着她，沉默了半分钟，转身留给顾梦洋一个僵硬的背影“因为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是由我来决定。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必然一定是。”
　　他的话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顾梦洋自嘲的笑了笑。
　　一切都由他决定，她早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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