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祭

　　客厅瞬间陷入了沉静。

　　龙。

　　这一个字如同一个炸弹，炸开之后一片寂静，杨亦宁被活生生地炸得醒了，他戴着那个滑稽的大墨镜迷惘地四周看了看，“刚才说了什么……龙？！”

　　柒子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可是据我所知，最后一条龙已经……”

　　他的话没接下去，不过鬼冬知道他想说什么，“龙上古时很多，后来人界大动乱，龙也在彼此倾轧，死伤无数，最后一条龙已经被……一个人杀死了。”

　　“是啊……”柒子伸了伸懒腰，“那都多少年了，神州大陆早就没龙了。”

　　“这样啊……”严小姐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我也觉得怎么可能有龙的存在，看来我还是回去带爸爸看看医生……”

　　叶青此时却突然插嘴：“可是，我见过龙啊。”

　　“什么？”鬼冬坐了起来，“你见过？”

　　严小姐：“谁？谁见过？”

　　“他，”柒子随手一指，“你真见过？”

　　严小姐茫然地环顾四周。

　　叶青肯定道：“见过的，而且就是在这鹰城的河里见过。我当年得知杨杨会转世在鹰城，早早地就到这里了，刚来的时候我记得好像在鹰城的一条河里见过龙。”

　　柒子和叶青有了协议，内心却仍有不爽，下意识地呛他：“你怎么知道是龙？”

　　“画本子里见过呗！”叶青也呛回去，“好带我也是百年的鬼怪了，这点见识怎么可能没有！”

　　杨亦宁来了兴趣：“哎，那龙长什么样子？青色的吗？”

　　“这……”叶青迟疑了，“不是吧，当时它在水下我看不清，但是它长了角。”

　　“长了角……”鬼冬想了想，“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注1），若龙生角则其为龙中老者，称为角龙。”

　　杨亦宁想了想，纠结地拧着脸，“角龙很厉害吗？”

　　“肯定没有我家杨杨厉害！”叶青一叉腰，“你的匕首还是龙骨做的呢！一刀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鬼冬无奈地摇摇头：“就怕杨亦宁的匕首是龙骨做的这件事……角龙已经是龙之老者了，如果杨亦宁的匕首是青龙或者应龙的骨头做的还好，要是这匕首是些小龙的龙骨做的，不仅压不住角龙，还会激怒它，想要强攻，凶多吉少。”

　　“哎呀，”柒子打断他们的对话，“最后一条龙早就死了好不好，还不一定真的是龙呢你们就开始忧愁！行了行了，继续听严小姐说。”

　　“好，”严小姐下意识的抚弄自己的头发，手里却摸了个空，她勉强笑笑，“哦，对，头发剪了。”

　　杨亦宁不经意间扫到地上的碎发，“鬼冬，这一地的头发是哪里来的啊？”

　　“啊，那是我的头发……不碍事不碍事的，早就想剪了。”严小姐低头擦了擦眼泪接上话头，“刚才和大家打招呼，正好鬼小姐帮忙剪了它，谢谢她，大师，”她轻轻地握住杨亦宁的手，“不必在意，鬼小姐必然不是有心。”

　　杨亦宁本就是被强行炸出来，讨论了一会儿龙这才把严小姐抛在脑后放松下来，现在严小姐这么一握，这么一笑，他立马僵硬起了脊背，默默地擦了擦另一只手手心的汗，差一点就站起身逃跑。

　　见他不发一字，叶青还以为他生气，瘪瘪嘴凑上前委屈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想看看她头发为什么是红的，结果指甲太，太锋利了……一，一不小心……呜呜呜，冤枉呀！不是故意的！”

　　又说：“我跟严小姐无冤无仇……你知道我不是坏人，你不要冤枉我！”

　　叶青委屈得真切，他捂着脸，却分神瞥着严小姐，严小姐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手却拉着杨亦宁不放，叶青暗自冷笑一声，心道：这女人感觉很是灵敏，长得漂亮，性格也不赖——实在让人见了生厌。

　　“谁让你摸吾主的手呢，”他想，“还敢告状啊……那我只好给你一个小小的惩戒，以免让你……哼，得寸进尺。”

　　便弹指一滴血飞过去打中严小姐的眉心，冰凉的液体瞬间就渗进了她的皮肤，她尖叫一声捂住额头一阵乱摸：“什么？什么东西？有东西打在我脸上了！”

　　叶青这一切做得极为隐秘，杨亦宁三人皆未发现，柒子上前安慰：“好像是我们这边有点漏水，你别怕，别怕。”

　　杨亦宁怀疑地看了叶青一眼，见叶青又有要哭的迹象，只觉得这客厅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右边坐着哭哭啼啼的女人，面前站着哭哭啼啼的男鬼，让人如何呆的下去！

　　没招儿，干脆犯人似的低下头 ，眼不见为净，叶青小媳妇儿地挽住杨亦宁的手，坐在杨亦宁身边阴险地笑了。

　　安慰了好一阵子严小姐才缓过来，她欲言又止道：“她……鬼小姐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她拽紧了自己的衣角，“大师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严小姐，”鬼冬问道，“你爸爸是确实看到龙了，还是他没有看到，但是心里觉得里面有龙？”

　　“我不知道，”严小姐回答道，“爸爸只说他知道河里有一条龙，我陪他去过很多次，一次都没看到，但他每次去都会说龙在河里游。”

　　杨亦宁想了想，低着头红着脸回答道：“我，我觉得有可能不，不是龙，是别的什么东西下的迷魂术。”

　　不是他怀疑，且不说龙现在还存不存在，单说位置，鹰城地处入海口，鹰城河直通大海，那龙既然在鹰城河中，为何不干脆入海修行呢？况且鹰城河实在是个如同臭水沟一般的地方，普通的鱼尚且不愿意住在臭气熏天的鹰城河，龙虽不如神话故事传言那样高贵无比，可到底已经位列神兽之位，又怎么会屈尊在那里？

　　杨亦宁仍然低着头：“他，他是跟你说他看见了龙，还是说看见了像龙的东西？”

　　“就是龙。”严小姐听到杨亦宁质疑，神色也凝重起来，“我最开始以为他得了精神疾病，直到医生最大剂量的镇定剂都不能让他睡着，都不能阻止他往鹰城河跑为止。”

　　她顿了顿，又说：“对了，还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姓严，单名一字蛟，生肖也是龙。爸爸一直很喜欢龙，我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龙马精神，龙腾虎跃……哪个词和龙沾上不是好词，只是最近他真的……真的太奇怪了。”

　　“除了每天去鹰城河还有怎么个奇怪法？”鬼冬问。

　　“他……”严蛟想了想，“他以前是素食主义者，现在已经不吃菜了，只吃肉，而且一定要是鹿肉，还有很多细节，让我觉得他已经不是我爸爸了。”

　　严蛟靠近杨亦宁，顺手把耳边的碎发挽上去，凄凄切切地说：“大师，我听说您……您的家庭也不太好，您能理解我这种失去亲人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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