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网王同人)

　　就像是一场噩梦。但噩梦醒后，一切又会步入正轨。狼狈的菖蒲又被夏日的暖风吹得饱满。夏天独有的灼热气息再次将世界包围。
　　水从龙头里不断流出。镜子里的风尹汐脸色苍白，像被颜料染过一般，毫无生机。她不断地作呕，吐出来的只有一些浑浊的液体伴着昨夜酒的腐朽的味道。她的右手硬生生的按在胃部，那里仿佛有千只嗜血的蚂蚁在啃咬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抽痛，她的理智快被折磨所吞噬。
　　“咚咚。”门轻轻得响了两下。
　　“谁……”风尹极力想让自己发出更响的声音，可是却发现自己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
　　门外的人显然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又连续敲了几次门。
　　风尹按下了水龙头的开关，水流戛然而止。只有最后的一滴慢慢低落，顺着光滑的瓷壁流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在镜子前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眯缝起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
　　门刚打开一条缝，那个抑扬顿挫的语气就传了进来。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阿恩？”
　　风尹汐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没看我刚刚睡醒嘛。”凌乱的头发、毫无生气的脸、无力的声音。的确就像刚睡醒一般。
　　“我还要睡一会，别来打扰我。”门刚要被合上，却被迹部挡了回去。
　　“干吗……”脚都要软了，胃快炸开了。
　　“有三位客人，本大爷想让你见见。”
　　“谁……”只吐出了一个音节，胃中不安分的感觉让风尹汐踉踉跄跄地向浴室冲去。

　　*** ***

　　“忍足，汐会不会有事？”
　　攸原樱宁忐忑不安地和墨蓝色头发的人走在沙滩上。她一大早就准备去风尹的房间，却被忍足侑士拉到了这里散步。
　　“不会。”不经过思考，这两个字就轻易地从他嘴中吐出。
　　“如果没事，为什么迹部会连夜请来医生？”
　　“他有他的想法，他会照顾好她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着别人。”
　　“……嗯。”她淡淡应承。
　　难道你对曾经喜欢过的人没有任何一点感情么？
　　这句话，攸原没有问出口。只是一遍一遍反复地想着。然而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能猜透。
　　寺岛纯佳，那个被忍足侑士抛弃的人，已经在早上离开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只是跟门口的招待员说了一声就走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大概是回家了。
　　而当忍足侑士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撇撇嘴，若无其事，事不关己。

　　*** ***

　　原本弥漫着的咖啡香已经被浓浓的药水味所覆盖。坠地的白色窗帘只拉开了半边，另半边随着吹进来的风慢慢的摇曳。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有节奏的顺着细而透明的软塑料管从手背上被扎的那个孔流入体内，渐渐遍布全身。房间里充斥着颓废的气息，床上的人静静地看着头顶上的点滴瓶，看着塑料管中辨别不清流动趋势的药水和小小的气泡，眼珠定格着，动也不动，偶尔眼皮会抖动几下。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她听不清，也不想听。
　　明明是夏天，风尹汐的手却冰冰冷冷。甚至连她自己也感觉不到手的温度。

　　“她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这次的状况将她的病情带入了危险区，如果治疗不当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迹部很清楚医生口中所说的“没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耸耸肩一笑，“您只要尽您的全力就行了。”
　　“是。”
　　透过那道细细的门缝，看到的是一张苍白淡定的脸。就算是身体内有再大的绞痛，依然是如此的默然。
　　是不是痛苦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楼梯口突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向这边跑来。迹部侧过头，看着那个黑色长发的人，被看着的人也怔了一下。
　　“汐，没事吧？”她的声音有点胆怯，像初来乍到的小女孩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还好。”
　　“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迹部点头。
　　攸原轻轻推开了门。里面的味道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刺鼻。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点滴瓶中的液体还在往下滴着，根本就无法辨别床上的人还是一个生命体。
　　风尹汐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缓缓转过头，露出淡而无色的笑容。
　　“你来了啊。”
　　“嗯。”听到消息后就来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攸原回应地笑笑，握起她露在被外的那只冰冷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昨夜的那一句“别碰我。”她只认为是风尹的一句醉话。
　　“昨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沉默。风尹汐收回了笑容，选择了沉默。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声音轻的缥缈，像一股烟在空气中弥漫着继而就消失了，连抓都抓不住。
　　“是不是因为忍足侑士才去喝酒的？”
　　风尹汐感到自己的手被捏得更紧了。
　　“他没有这么大能耐能让我为他这么做。”
　　“你不爱他？”
　　“寺岛纯佳跟你说了什么呀。”她突然间笑了起来，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开口，“你怎么可以相信她呢。早就不爱他了，自从问他是否愿意放弃网球跟我出国进修，他拒绝那一刻就不爱他了。”
　　风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另一只手的温暖下，渐渐有了知觉。“忍足侑士喜欢网球也有实力，他到哪里都可以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很清楚他不爱我，所以他不愿意跟我走。什么不愿意放弃这里的同伴，都是借口。所以我也不爱他。”
　　屋内的药水味渐渐被自海边吹来的风驱散。
　　倒挂着的瓶中的液体缓缓流动着，就像时间一刻不停地行走着。
　　“你不恨他么？”
　　她轻轻一笑，笑得坦然，“没有了爱，哪来的恨。现在只是讨厌他罢了。”
　　有些惊讶风尹汐这一系列的回答。攸原樱宁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傻瓜，被寺岛纯佳玩弄在鼓掌之中。
　　“我是不是很傻，相信了她的话还问你这些问题？”
　　“你不傻。因为你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你不怪我？”
　　床上的人轻轻摇摇头，额前的发丝调皮地跳动了几下。
　　风尹汐缓缓从攸原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撑着床慢慢做了起来。攸原连忙为她把枕头竖了起来。
　　“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嗯。”
　　攸原倒水的当儿，风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穴户也喜欢你对不对？”
　　攸原的手一晃，险些将水倒到了杯外。就算是背对着，风尹依然感觉到了被问话者身体的微微一颤。
　　许久，她才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不过我早就知道你会选择忍足侑士。”风尹的表情有些得意。
　　“为什么！？”她显然很吃惊。
　　“秘密。”

　　*** ***

　　在攸原樱宁的百般“逼问”下，风尹汐依旧没有说出理由。
　　她离开后，房间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转瞬间，风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众多被忍足侑士宠溺过又丢弃的人之一，寺岛纯佳。
　　当她和忍足侑士在一起的时候，寺岛纯佳就从中阻挠过。她和他宣告分手后的第二天，寺岛纯佳成了他新的恋人。风尹汐知道忍足喜欢会撒娇的女生，而自己就是因为与众不同才会受到忍足侑士的吸引；她也知道，他们之间很快就会结束的，忍足只是为了他一时的兴趣而已。
　　“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澳大利亚进修？”那天风尹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都已经能想象到忍足拒绝时温柔的语气了。
　　不出所料，他用“网球”这个情理之中的理由委婉地拒绝了。
　　“真的是因为网球？”风尹汐微微勾起嘴角。“还是因为班里的那个寺岛纯佳？”
　　忍足默不作声。在风尹看来，他已经是默许了，默许了他们的分手、默许了他和寺岛纯佳的关系。
　　忍足侑士说过她很喜欢她金色的头发。于是，她将那美丽的颜色掩盖在了昏暗的浅棕色下。这种人，不值得再爱了；他爱过的东西，也不值得再去拥有了。
　　那时风尹汐将所有的怒气归宿到了寺岛纯佳的身上。
　　学生处主任那天问她，“你想到那个社团里进行你的研究？”
　　她的回答是，“滑冰社。”
　　“为什么？”
　　“因为那里比较适合研究空气动力学。”
　　其实是因为那里有寺岛纯佳。
　　她将她捧上了冠军的宝座，却也让她依赖于电脑精确的计算。然后她要突然离开她，让寺岛从国王变成乞丐。
　　风尹汐侧过身体，拿过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轻点了几下鼠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然后她拿过枕边的手机，播下了一串号码。
　　“喂。这里是寺岛家，请问你是？”
　　“风尹汐。”
　　对方停顿了一下，声音立刻变了调，“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剩余的没有教给你的滑冰技巧录像和解说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自己去查收。以后你会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对方没有回应，许久才发出几个音，“为什么你……”
　　还没有等话全部说完，风尹汐就挂断了。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和寺岛纯佳算是划清关系了。

　　*** ***

　　对于其他人来说，有些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
　　忍足侑士突然和攸原樱宁粘在一起了、寺岛纯佳一声不响离开了、风尹汐出去喝得大醉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了。
　　饭后，桌旁的人并未散去，都为度假后和青学的一场比赛各抒己见。
　　“亮，攸原明明是你带来的，为什么现在和侑士在一起了？”向日岳人趁着迹部的不注意偷偷凑到了穴户的耳边。
　　“啰嗦，现在在讨论比赛！”穴户变了脸色，压低了嗓门，给了向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他坐正身体，看了看对面忍足身旁的女孩。
　　她注意到了来自餐桌对面的目光，抬起头。
　　两人相视，尴尬一笑。
　　自从攸原樱宁和忍足侑士在一起后。每次和穴户见面，只是打一个招呼，然后径自走开。以前的那种打打闹闹似乎已经不可能在重现了。
　　穴户握了握拳头。明明是自己带来的人竟然莫名其妙送给了别人。想到这里，穴户心里窝起了一团火。
　　“风尹学姐现在没事了吧。”长太郎趁着大家休息的空对着迹部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给她个教训也好，总是给本大爷惹麻烦。”迹部优雅地拂过额旁的发丝。
　　“忍足，你要不要也去看看汐？”攸原扯了扯坐在旁边的人的衣角。
　　“不去，去了也没什么意义。”一个冷冰冰且不带犹豫的回答。

　　*** ***

　　那个冬天来的特别的晚。空气中充斥着干涩的风，像一把锋利的剑一样刮过脸庞，留下生疼的感觉。等了很久，才等来了一场久违的雪。
　　“妈妈要走了，等会阿姨会来接你走的。”年轻的妇女捧着她孩子的脸，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一只黑色的大旅行箱竖在了门口。外面传来了连续的按喇叭声。
　　“是叔叔在催你吗？”八岁的风尹汐透过玻璃、透过密密的雪看到了那辆黑色的保时捷。
　　“你不要恨妈妈，是你爸爸把妈妈害成这样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不断涌了出来，“汐，妈妈对不起你。”
　　窗外的那辆保时捷又再次发出了刺耳的喇叭声。
　　妈妈说，爸爸因为别的女人而和她离婚了。法院将自己判给了母亲。现在，妈妈找到了一个新的叔叔，可这个叔叔并不希望自己也跟着妈妈一起过去。
　　小风尹的脑中将所有的关系都弄得明明白白。
　　“汐，乖乖在这里等着你的阿姨。妈妈必须走了，你不要恨妈妈。”妇女手中握着的那只小手冰冷冰冷，就像寸早不生的冬天一样。
　　“妈妈，我不恨你，因为我不再爱妈妈了。”
　　那是她留给她母亲最后的一句话。
　　…………
　　………………
　　“给本大爷睁开眼睛，不要躺着装尸体。”
　　突如其来的声音划过耳膜，让风尹汐吓了一跳。
　　“干什么？”睁开眼睛，斜睨着床边紫灰色头发的人。
　　“本大爷还以为你一命呜呼了呢。”又是那种讽刺的口吻，像鱼刺一样扎在人的喉咙中。
　　“怎么会，你口中所说的‘客人’可不会就这么让我死掉。”风尹汐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迹部说的客人竟然就是他的私人医生。
　　天色已经暗去，能看到灯塔上的光在海面上缓缓地飘动。
　　“刚才澳大利亚校方打电话来，说是让我过去治疗，一切费用他们承担。”
　　迹部挑了挑眉，“那很好，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去了也让本大爷省点心。”
　　风尹汐侧过脸，那滴不知名的液体掉入了洁白的枕头里。
　　“小景，我是不是很讨厌？”
　　背对着自己的弟弟，过了很久才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啊，很讨厌。”迹部随口回答着。
　　“嗯，我一定是很讨厌，所以谁都不要我了。”风尹汐淡淡地笑着，反复说着，“恩，我肯定是很讨厌，所以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也走了，连弟弟也恨不得自己快点走。”
　　迹部的脸上滑过一丝忧伤。
　　“连他也不要我了。”
　　……

　　*** ***

　　海面映照着一片璀璨。就算不抬头，也能知道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多少。
　　“是不是觉得舒服点。”迹部景吾靠在墙边望着正在擦干泪水的人。
　　“是不是很丢脸？”风尹汐干笑着，带着哑音。
　　其实，迹部觉得那一刻的风尹汐才符合她现在的年龄。会哭、会笑、会抱怨。刚刚躲在被窝里的那个时候，她一定卸下了她的铠甲，毫无顾忌毫无防备的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能不能帮把忍足侑士叫来，我有东西要给他。”
　　迹部略微惊讶，随后走出房间，留下一句，“等着。”

　　有人说，悲伤能让人感觉到自己依旧真实的活着。在她那个无人访问的世界中，只有苦涩的液体穿过喉咙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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