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离开天津城，我连夜骑马赶路来到了苏州城。苏州城没有大城市的喧闹，也没有小城市的无知感。清幽简朴，而且美女如云。就像我们的肖大少爷看中的女人就是苏州最有名气的美女。每天在她家们口排队提亲的媒婆不计其数。

　　今天跟往常一样，我穿过了厚厚的‘媒婆墙’来到了‘水御亭’的正门口。或许好久没有来了，站在门口的门卫就把我栏了下来。

　　“你什么人？”门卫拦住我。
　　“啊，我想见你们小姐，不知可否……”
　　“我们小姐才不会见你这种人呢！快回去！”下人要轰我出去。
　　“怎么说也要通报一声啊，就说付公子想见她。”我叹了口气。这些人啊……
　　“走，走，我们没空给你通报！”

　　“晴莹！！”既然要赶我走，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谁叫这些下人不认识我呢。
　　“不要在这里喧哗！！”下人瞪着眼睛看着我，但是却没料到他身后的门真的开了。

　　“果然是你。”晴莹走了出来，然后下面的媒婆骚动起来。互相锤打拥挤。
　　“进来吧。要不然等下要出人命的。”她做了一个手势，让我进去。

　　我看了看门的下人，他目瞪口呆，肯定没想到晴莹真的认识我。

　　水御亭的花园百花争艳绽放的正好，附近装满颜料的染缸更让这里增添了许多的色彩。
　　“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呢，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一边走，她一边问着。
　　“恩，因为有人托我带东西给你……”
　　“仁权么？”打断我的话晴莹转头看着我。
　　“啊，是啊……”我点点头。
　　晴莹转过头，没有说什么。脸上有些忧郁。

　　“除了带东西给你，我还有其他事情想问问你。”我停住脚步，站在花园的中央。
　　“什么事情？”
　　“你见没见到有人卖我们凝袇庄的大米？”
　　“啊？什么啊？”晴莹瞪大了眼睛然后看着我。“什么有没有见过卖米的？”
　　“就是有米贩子卖我们凝袇庄的大米喽。”
　　“……米贩子没有啊，你们不是在城西新开了一家凝袇庄么？”

　　“什么？！！新开的凝袇庄？”这次换我瞪大了眼睛，这件事情我从来就没听说过。难道说父亲在苏州开了凝袇庄也不通知我？
　　“你不知道？”晴莹也很惊讶。“你是凝袇庄的少庄主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天……现在让我头大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我叹了口气，然后靠在一旁的灯柱上。
　　“到底怎么了？”晴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柳眉轻锁。

　　“先带我去吃东西吧，然后再跟你慢慢讲。”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厨房。

　　一进厨房，熟悉的烧焦味扑鼻而来。
　　“晴莹，别告诉我……你家买了……那个凝袇荘的大米……”
　　“当然啊，那可便宜呢，而且又是你家新开的分店……”晴莹笑着说。仔细看来她似乎没有中毒的迹象。本来以为吃饭之后再过去调查，现在看来是应该立刻过去了。
　　“我现在要去一趟那个新开的凝袇荘，你要陪我一起去吗？”我问着，至少多个本地人多个照应。
　　“恩……有些麻烦呢……你也知道我要出去的话就必须穿过那群媒婆……”晴莹很为难的说着。轻锁的柳眉让娇艳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妩媚，怪不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想得到她那。
　　“化妆不就好啦，去找一套男装穿上跟我出去。”
　　“恩恩，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你也要装扮成女的。”晴莹很调皮的说着。
　　“我去办事，又不是去玩，既然这样，你就不必陪我去了……”我立刻打断了她那恐怖的想法，要我扮女装，想都别想！
　　“那……那……那你来我家不会就为了蹭一顿饭吧？”晴莹立刻瞪起了眼睛。这姑娘可是会精打细算那。
　　“当然不是。”我从怀中掏出仁权托我带的东西。
　　“这个是仁权托我交给你的。”
　　晴莹接过那个盒子，然后慢慢的打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过了一会却又微微的笑了起来。
　　“怎么啦？笑什么啊？”我好奇的问着，难道这个玉簪就好笑吗？
　　“这个……原本是我送给仁权的。”晴莹拿起了玉簪。
　　“你送给他？这玉簪不是女人用的东西吗？”
　　“是啊，我的意思就是让他送给他心仪之人。”晴莹点点头。
　　“他不是你喜欢你吗？还给你有什么不对？”这两个人总是这么神秘。
　　“要知道有什么不对还要你自己去问他，我只能告诉你，他的心现在已经不在我这了，所以才要把玉簪还给我。”晴莹的笑容中充满着释怀。
　　“啊？什么啊？！”这真的很让我头痛。
　　“回去的时候自己问喽。”
　　“算了，既然你不打算告诉我，我也不问了，不过我自然有知道的途径。不多说了，我先去凝袇荘，如果有事情的话我还会回来打扰的。”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之间的故事还是少问为妙，否则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离开了水御亭，我来到了那间所谓新开的凝袇荘。
　　站在荘前，我抬头看着那块招牌牌匾。这牌匾其实也是有讲究的，也就是每块牌匾其实都是自家少爷所书写而雕刻成的牌匾，迄今为止用我字刻成的牌匾也不过三块，眼前的这块牌匾怎么看怎么像是爷爷的笔迹，里面果然有问题么……

　　“公子也是来买米的吗？”刚进荘，一个小吏模样的人就凑过来。
　　“啊，我只是看看，这些米我从来都没见过啊，这么小巧……”不认识我的凝袇荘，我还是第一次进来。既然不认识，那就容易打探一些消息了。
　　“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些呢其实是皇宫里面用的贡米，现在咱们凝袇荘也开始卖给百姓了。”他一脸很得意的模样。
　　咱们……谁给你们是咱们凝袇荘。“这间凝袇荘是新开的吧？我以前都没在苏州见过有凝袇荘。”我看四周的摆设的确有些像京城的凝袇荘。
　　“哦，这是我们家老爷决定的，他老人家说要多开几家分店。”
　　我愣愣的看着他，爹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啊。这家凝袇荘果然有问题。

　　没有再说什么，我转身离开了凝袇荘。所谓生地必须靠熟人，我也只好厚着脸皮又挤过了那层十二个时辰不离不弃的媒婆墙。
　　向晴莹问了家丁快马送信去天津，我必须告诉晋有关这假凝袇荘的事情，因为我有预感这个事件的背后有着无底的深渊……

　　“怎么啦？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不是说去了凝袇荘么？让你家的家丁去送信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跑到我家要我家的家丁去给你送信？！”晴莹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我。
　　“这个……这个……因为是新开的凝袇荘，所以……他们不认识我。”虽然听起来像是谎话，但是这的确是事实。
　　“什么？！你们凝袇荘的人竟然不认识他们自家的少爷？！这也太……”
　　“新人嘛，都是这样的，那就再次的拜托你了，等你去京城的时候，要仁权请你吃饭。”我笑道，反正仁权他欠我好多顿饭哪，转送一顿也没啥的。

　　听到我说的话似乎有几分的道理，晴莹也只好无奈的打发下人帮我送去信件。
　　跟晴莹好好告别之后，我再次来到了凝袇荘，不管怎么样，先混进去再说。当混混跟扛大米的经验我还是有的。

　　为了让旁人更相信我“身无分文”我只好跟地边的乞丐换了行装。

　　“掌柜的，可怜可怜我吧，我……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我求你，求你赏口饭吃……让我在这里搬大米吧。”装着可怜我冲进了凝袇荘。
　　“臭要饭的，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快出去！出去！”刚进门就被杂工给赶了出来。
　　“大爷，求求你，我……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怜可怜我吧。我……我只要有个地方睡觉，饿的时候能吃点东西……就够了，我……我不要工钱的，让我在这里工作吧……”听到我不要工钱之后混在这里的可能性就高了吧？
　　“走！走！走，快走，我们这里不缺人手！！”这杂工提起扫把就向我挥来。不打算躲开的我就把手臂挡在脸前。

　　可是，扫把却被一个人挡了下来。
　　“跟我进来。”挡下扫把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哥，虽然说不像仁权那样能吸引女人，但是却有一种脱俗的气质，有些像绽放在盛夏的荷花。这公子哥虽然开起来单薄但是轻易的就挡下那扫把……估计也是练过功夫的。

　　我跟着他进了后堂，然后他递给我一个馒头。幸好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那个馒头被我三口两口的就塞进了肚子。
　　“还有，慢慢吃吧。”他又递给我两个馒头。
　　我接过馒头看着他，虽然嘴上说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是塞了那一个馒头我就饱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估计是日夜劳累所致。
　　“我，我叫大染。大就是那个……大大的大，染就是那个……染……染坊的染。”一边说我在一边努力的把馒头塞进我嘴里。
　　“大，染，大乃空也，染乃色也，看起来根本就不相称的两个字放在一起倒是耐人寻味。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啊？”突然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难道所谓的美男子都是很喜欢笑的嘛？
　　“听我娘说这是一个算命先生给我起的，我目不识丁的也不知道是啥意思，我就觉得好记。”我怎么没有觉得这两个字有那么深奥的意义呢，这只不过是我从水御亭里面出来……突然想到的而已。
　　“我刚才听你说想要在这里干活？”他的语气开始温柔起来。
　　“是啊，是啊，我一个人又不识字，所以想找点活干……”演戏就是要继续演下去才对啊。
　　“你又说不想要工钱，为什么？”
　　“我，我娘她……”我顿了一下，然后在心里跟娘说了一声对不起，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孝。“家里都没有人了……就剩下我一个，能讨口吃的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工钱……”
　　“真是可怜哪……不过看你也是那种可以干力气活的人，正好今天晚上我这里要搬运大米，有些缺人手，不介意的话，今晚就留下来帮忙如何？工钱我会付给你的，而且也包你食宿。”他用犀利的目光再一次的打量我一番。然后嘴角间不经意的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难道我被他看穿了？
　　“好啊！好啊！我今天就可以干活！”不管怎么样，先答应了再说，要杀要剐那是之后的事情。“啊，对了，忘记问公子该怎么称呼啊？”
　　“我叫周晋，是凝袇荘的总管家。”
　　我只能感觉到我的脸上的确是充满惊讶，当然不是因为周晋这个名字，而是……假的凝袇荘，假的周晋，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假的我呢？想到这里我的确有些兴奋，我到想看看当假货碰到真货的情景。不过说起来，晴莹也没有亲眼的见过晋，否则她应该也会察觉这是一间假的凝袇荘。
　　“原来，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周晋，周公子啊。”我强忍着笑出来说出这句话。晋要是听到我讲这句话非瞪死我不可。
　　“把馒头吃完，因为等一下你干的活可不轻呢。”说完，他就走出了后堂。
　　努力的把手中的半个馒头塞进肚子，看来现在我似乎是成功的混进了凝袇荘。不过新米通常是翌日的清早从码头搬运，为什么半夜要搬运呢？

　　三更天的时候，我被人叫醒。
　　走出草棚，在我眼前的是二十几辆装满米的马车。这并不是要把米运进来，而是把米运出去。也就是说应该是连夜出逃？
　　“别傻愣愣的，我让你回来是干活的不是望风的。”他又出现在我的旁边，这次的语气有些冰冷。
　　“是，是，小的马上去干活。”说完我就跑到米堆那边开始将米搬运到马车上。

　　本来我是打算让晋到苏州来一起看看这间假的凝袇荘的，可是现在看来是没有可能，因为这间凝袇荘就要关闭了。不过这样有计划又大规模的行动背后一定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要拿我们凝袇荘下手呢？
　　凝袇荘是老字号的米行，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做起，同时也给朝廷送了一百多年的贡米，朝廷也从来没有去选择其他的米行，尽管每次也有很多米行跟我们竞争，但是每次成功的还是我们。可是今年却不一样，我记得那次的确是我们拿到了五万石皇宫贡米的份量，本来应该是我亲自押送，可是因为仁权在那之前借走了我的佩剑，我无法陪同押送。据晋说，押送的途中特别的顺利，一个雨天都没有遇上，对于晋的话我百分之百相信。那之后就是什么官员动了手脚，收了贿赂，采用了其他米行的贡米，然后就一句‘押送途中被土匪抢劫’然后把凝袇荘的贡米转手卖给别的商人再牟取一笔，不能不说是一箭双雕。可是要拒绝我们米行的贡米应该会有一纸的文书，可是那天我在天津见到的两个官只有口谕没有文书。还是说，这米……不，晋给我看过，这的确是凝袇荘的贡米。这越发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本来已经运送到皇宫的五万石贡米轻松的运出来，然后再运送到没有凝袇荘的市镇卖钱，一边逃避着我们的视线，一边要把这五万石贡米全部卖出去，真是不容易呢。
　　不过似乎这些谜团的某些答案就在那个假的周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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