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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圈套（上）
进入魔鬼城，月光陡然昏暗下来，四周怪石林立，到处耸立着奇形怪状的沙堡，张三眯起眼睛来看看天上的月亮，又伸出手指来试试风向，这才领着大家在沙堡间细窄的小路上缓缓前进。
路并不好走，月光时明时暗，让辨寻方向变得更加困难，再加上到处都是巨大的沙堡，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黑影，暗影重重，到像是随时会有人从阴影里冲出来一般，大家不由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自动的分散开来，间隔五米一个人，看到前面吴轲打出安全的手势了，才一个一个鱼贯前行。
风声似乎更疾了几分，黄沙打在衣服上簌簌有声，沙漠里温差极大，此时正是午夜，气温较之前又低了几度，慕容素暗自咬牙，捏紧了拳头，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在彻骨的寒冷中失控的颤抖。
走在前面的张三此时回过头来看一眼，突然丢过来一个水囊：“喝一口。”
慕容素愣了一下，已经闻到水囊里的酒香，才要拒绝，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打了个寒颤，只得仰头喝了一口。
她不是第一次喝酒，只是却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只一口，像是一条火蛇顺着嗓子蜿蜒流下，徐徐流到腹间，随后四肢渐渐的暖和了，连本已冻得发木的手指尖也恢复了暖意，她轻声道谢，想把水囊丢还回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空旷寂静的沙漠上空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音，生生把她的手截在半空中，再看众人，均是脸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有密集的羽箭呼啸而至。
众人急急翻身下马，各自找到最近的沙堡隐蔽起来，待箭声稀疏慕容才低声问：“有人受伤了么？”
“我……。”
黑暗中传来吴轲的声音，从那粗重的呼吸声里可以判断他受伤不轻.
慕容素心里一沉，为什么偏偏是带路的吴轲，如果吴轲受了伤，之后的行程就只能依靠张三了，但是张三身份来历颇让人疑惑，她没有把握这个鞑子能带领大家走出这座号称“沙海死城”的魔鬼城。
转念一想，这必是对方算准了的事，所以才会在夜里贸然出击，他们不想要面对面的交锋，只需要拿走一人性命即可。
可是，这样也好……
慕容嘴角浮上一丝惨笑，他们此时遇袭，至少说明容海那一行人是安全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拖住对方就行了。
可是，对方能在夜色中打埋伏，必定有联系的信号才能互相呼应，她心念一动，探头出去，果然看到不远的沙堡高处，隐隐亮着两点火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颗星辰，那火光时明时暗，似乎在传递着某种消息。
“张三大哥。”
慕容素看看不远处的张三，冲着他比个手势。
张三点点头，从身上解下弓，远远抛过来，待要将箭袋丢过来时，箭风呼啸，对方竟似查觉了什么似的又向这边接连射箭，生生把从半空中把箭袋打落。
张三一看，有点沉不住起，纵身而起，想要去捡那个箭袋。
慕容怕他有意外，急忙冲他摇手制止，反手从最近的沙地上捡起两支箭，摸摸箭尖，果然是精铁锻造，是军队才有的羽箭。
她伏身静听，待对方的攻式渐缓，突然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箭搭在弓上，从容举弓射去。
那盏光亮应声消失，同时听到某处传来低低的咒骂声，竟然就在很近的地方。慕容看一眼陆炳，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点点头，伏身向声音的来源走去，待他转回来时，冲着慕容素在项下比了个斩杀的手势。
慕容素松一口气，背靠着沙堡默数五下，转身再次站起来，手搭弓箭，再次射出一支剪，沙堡另一端的那一点火花应声消失，四下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慕容素站在原地，低头倾听着四下的动静，可是除了呜呜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可是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风声里似乎又藏着什么令她不安东西。
一直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此时突然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灰白色的月光铺泻在无声的沙漠里，她眼角扫过一个阴影，不及反应，已被人推向身后的沙堡。
陆炳一只手捂在她的嘴上，另一只手把她按住，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现在她知道令她不安的是什么了。
很多人、越来越多的人紧贴着沙堡向她们包围过来，谨慎的、有序的，像一只大手无声的伸开来，又缓缓的收紧，要来扼住人的喉咙。
暗夜、沙堡、强敌，这是一个早已精心设计好的陷阱，而慕容素犯的是她无法避免的错误。
风云突变，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土腥气，远远的，狂风呼啸着逼近，张三侧耳静听，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是黑沙暴！”
……
南山下有片地势开阔的园林，靠山面河，视野极好，是恭肃王府的私家墓地，王府供奉祖先的祠堂就建在面阳的缓坡上，一年里只有年节祭扫时王府的人才会来这园林里住上几日，平日里基本没有什么人来，今年雪下的早，入山的路早早被大雪封住，守祠堂的几个家仆备足了够用一冬的吃食炭火，院门锁闭、窗门加封，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偏门，供平日里进出用，到夜里偏门上了栓，整个院子就静悄悄的没个人气，只有那只看门的老狗时不时叫上两声。
今天轮到瘸腿的佟四守夜，他打个哈欠，摇摇晃晃地从回廊里走过，耳听着风声渐紧，不由又想起从前跟着老王爷去甘州军营的那一次，也是这样天寒地冻的秋夜，老王爷和慕容将军坐在大账里喝酒，他和老九守在账外，小王爷不知打哪儿捉来了一只山鸡，和慕容将军的女儿一起在篝火上烤着吃……
那一年，老肃王府还在，老王爷身边的人有他、有老九、还有李顺和刘阳，现在，四个人里就剩下他一个，十年前的那场恶战让恭肃王府元气大伤，而对于他来说，王府里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叹一口气，敲敲手里的竹梆，返身准备回房里休息。
紧闭的大门突然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吓得他一个机灵，那只老狗从窝里踱出来，站在院子中间，不知为什么不但没有叫，反而兴奋的摇起尾巴。
这只老土狗是小王爷从山里摸来，养到八岁上才送到祠堂里来的，仔细想想，能让它这样兴奋的人多半就是王府来的，佟四觉得不可思议，急走两步上前打开大门。
来人侧着身子站在门前，头微微抬起，迎着光，棱角分明的脸俊美非常，全然不是小时候桀骜无忌的样子。
佟四又惊又喜，待要附身行礼转而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王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王爷永洛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大殿，站在那久无人气的殿门前，他犹豫了一下，顿住脚步：“佟伯，请拿些酒来。”
佟四明白，小王爷多半是遇到了难心事，他点点头，急燎燎去房里取来王府送来祭祠用的好酒，再回到大殿时，果然看到在祠堂昏暗的长明灯下，小王爷面容惆怅的跪在那里。
佟四心里一沉，想起月前小王爷也曾在这里跪了一晚，那一次是为了瓦剌人来犯，有人向王府借兵的事，这一次，看小王爷的脸色似乎比上次的事还要棘手，难道又到了王府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么？
永洛自佟四手里接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举头饮下，心里五味杂陈，再喝一杯，抬头看着祠堂里供着的牌位，一排排一层层，有的名字他认识，有的却再也记不起面目，再举杯，手竟然开始发抖。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喝烈酒、猎豺狼、骁勇斗狠、挥金如土，是坊间传说中的“小霸王”。
现在那孩子渐渐成长，在岁月的磨砺下早已面目全非。
他垂下眼帘，一瞥之间看到供桌上的那样东西……
折得整整齐齐的素白的宣纸，隐隐绰绰透出黑色的墨迹，他拿过来，在手里抖开……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是《金刚经》。
工工整整的楷书，下笔秀气隽永，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孩在灯下认真的撰写这些文字。
一个字又一个字，都是那般美好，她的歉意悔恨似乎全都托付在这张白纸上。
暗黄色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他平静的面孔上起了变化，皱起又平复的眉头，轻轻眯起的眼睛，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全都哽在喉咙里……
“那是……两日前，有位慕容公子连夜快马而来，在这里匆匆拜祭后留下的，他还有话留给王爷。”
永洛转过头怔怔看着佟四：“她说什么？”
“那公子说，他此去西途遥远艰险，若不能全身而返，恳请王爷将他葬在母亲身边。”
他愣住，缓缓笑出来，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声音有点沙哑：“好啊，让我给她收尸，她想的真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手里捏着的那页薄薄的宣纸，想撕又狠不下心来，牙齿咬的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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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开始才正式开虐，前面的都是小菜。
提前祝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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