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

　　桑青噎了一下，这不是在挖坑给我跳吗？桑青暗哼一声，转而将话抛给了哥哥：“哥，你觉得怎样？”

　　桑蓝点了点头：“我们就两家一起买吧。明天沈老夫人寿辰，张管事明日必定会留在沈府。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请平叔一起去瞧瞧，如果合适我们今天就将地给买下来，免得给别人买了去。”

　　众人议定，一齐朝怀远家走去。平安有些郁郁不乐，也跟着他们一起到处游走，权当散心。

　　宋平十分赞同妻儿的决定，当即担起锄头，找来聂福与张管事，与大家一齐来到了那块地。桑青在张管事的比划下举目远眺，还好，至少一半地是远离河岸，也没有水，只是都是沙地。

　　宋平说道：“这片地我以前种过，种桑桑难活，只能种些水稻，收成一直都不好。`其实沙子下面的土倒是好土，只是地面常年积水，刨开沙子换上好土的费用太大，而且不一定刨到的都是好土，还不如直接买了良田好。”

　　张管事点了点头：“嗯，七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才会一直卖不出去。”

　　桑青想了想，问道：“这条河会发洪水淹了这块地么？”

　　张管事摇了摇头：“这条河只是一条小小的支流，这里地势高旷，水量常年不大，我倒是没见过这条河发过洪水。”

　　怀远非常想与桑青做邻居，于是指着远处问道：“张管事，地的那一头，建屋应该没问题吧？”

　　李管事赞许地望了怀远一眼，点了点头：“地的那一头，常年都是种些淮山沙葛之类的，不会积水，地势也高，建屋是没有问题，只是这里在人乡之外，到底是偏了一些。”

　　怀远极力游说道：“只要那边的地能用，这边当就大院子看风景好了。现在是偏了一些，但村子一直在往外扩，迟早都会扩到这边来。我们还是把地买下来吧。”

　　赵氏倒是支持儿子：“反正是你娶媳妇的钱，你想买就买吧。”

　　桑青望了望哥哥，桑蓝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而问聂福：“爹，我们也买吧？”

　　聂福一锤定音：“那就买吧。”

　　宋聂两家分别回家取了钱，张管事回家写好契约，分别交纳银子，签字画押，各执一份。正式田契要等官府造好再另行交付。

　　宋聂两家对田地如何使用聊得热火朝天，聂福和齐氏干脆邀了宋平一家留下一起吃晚饭。齐氏带着桑宝一起杀鸡宰鸭，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以后建房种田的蓝图。桑青听起兴起，干脆在一边提笔画了起来。

　　桑青在地的中间画了一条线作为两家的分界线，从河岸边一直往村庄方向，两家的水田沙田各占了一半。土地从中间剖开后，两家靠河岸的沙地大概各有四亩，一路向村庄的方向延伸。

　　桑青从最靠近村庄的那四亩地的正中间圈出了一亩地，画了一栋大屋，门口座北朝南，刚好正对着村子，门前用竹篱笆围了一个大大的庭院，靠院门的土地用来种果树，靠家门的部分用来种菜。

　　庭院左右两边的土地以及中间的四亩旱沙地，则将沙子铲掉，改造成桑基鱼塘。

　　靠近河岸的四亩，因为相对低畦，还没开挖已经有水，既不适合刨开沙子改良成田，也不好挖成鱼塘。桑青就想着把它多出来的沙子填到上面去，改造成旱沙地，用来种一些耐沙的农作物。

　　怀远瞧见桑青在一边默默地画着图，也饶有兴致地走过去看。怀远望了那图一眼，撇了撇嘴：“那大屋怎么建在那里？位置不是很好。”

　　桑青秀眉微蹙，一脸的不悦：“这里不好，那你说说要建在哪里才好？”

　　怀远伸手点了一下分界线的位置：“建在这里最好，我想住你家隔壁，然后……”怀远狡黠地笑了笑，小小地卖了一个关子。

　　桑青扬了扬眉毛，斜了他一眼：“然后干嘛？”

　　怀远俯身趴在小桌子上，靠近桑青小声地说道：“然后娶你过门！”

　　桑青的脸倏地就红了，狠狠地瞪了怀远一眼：“我才不要！”说完，桑青拿起画好的图向桑蓝走去。桑蓝仔细看了看，觉得不错，于是拿给聂父与宋平夫妻去看。

　　怀远望见桑青的脸更红了，心里头有些小得意，他最喜欢看到桑青脸红羞涩的模样了。怀远又点了点那两家交界的位置：“房子还是建在这里的好，两家相邻，到时候要帮个忙什么的，叫一声就来了，娘和香姨串门子只要走两步路就可以了。”

　　聂宋两家家长都点头同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桑蓝便大笔一挥，把房子划掉，又在两家交界处重新画了新房和院子。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两家挤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晚饭来。两家越聊越起劲，约好明日一早到田里一起开垦土地。

　　沈承宗回到家里，见过祖母、父亲和母亲，便郁郁郁寡欢地回到书房，闭门作画。若不是刚才人多，自己一定要问一问她，为什么不进沈府当绣娘？沈承宗回想着刚才桑青的一颦一笑，手不知不觉地便画了出来。

　　绣娘们都住在西跨院的绣园里。百里得了空，便拿着桑蓝给的东西，走到绣园去找桑红。百里见过桑红，对她还有印象，一下子就发现了正在晾衣裳的桑红，于是走向前去，憨笑着问道：“桑红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桑红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沈大少爷身边的书僮，见他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当即心如鹿撞，呯呯地跳了起来，会不会是沈大少爷让他捎东西给我了？桑红脸色绯红，婉声道：“你是沈大少爷身边的百里吧？”

　　百里很满意桑红还记得自己，当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桑红呵呵笑道：“这是桑蓝兄让我捎给你的。你拿着，我先走了。”

　　桑红有些失望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红了眼。哥哥一直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桑红瞬间沉浸在浓浓的亲情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执意要入沈府，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在家中与父母兄弟妹们一大家子一起开开心心地吃着晚饭吧？

　　第二日是沈老夫人寿辰，沈老爷让绣坊里的绣娘们也沾些光，全部休息一天。桑红呆在沈家，却是要一大早起来帮着忙里忙外，将沈家重新布置一番，让整个沈家看起来喜庆又吉祥。有了见沈承宗的机会，桑红倒是干得十分卖力。

　　沈承宗给祖母与爹娘问过安，带着百里逐门逐院地走了一圈。走到桑红所在的院子，百里一眼就瞧见了桑红，有些开心地对沈承宗说道：“少爷，那个是桑蓝哥的妹妹桑红。”

　　桑红闻声望去，望见沈承宗正望着自己，随即羞涩地揉了一下衣角，低低地叫了声：“沈大少爷。”

　　沈承宗报以一个微笑，随即带着百里转身离去。沈承宗想起了桑青。反正也是闲极无聊，还是先到聂家转一圈再说。

　　千盼万盼，他竟然一句话没和自己说就走了。桑红的心有些恻然，却仍安慰自己，至少他对自己笑了，这证明，他并不讨厌自己。

　　沈承宗带着百里来到聂家找桑蓝，齐氏告诉他桑蓝在桑园里头砍桑。

　　沈承宗朝桑田望去，一眼就瞧见了明黄色的菊花丛里，那一抹亮丽的水蓝之色。桑青正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手挎着小挎篮在采菊花，看起来十分的素净恬淡。桑蓝正在离她不远的桑田里砍着桑。

　　沈承宗微微一笑，走到桑蓝的身边，一边与他聊天，一边看着桑青采菊。桑青的心全然注于采花上，采得飞快，混身不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桑青采菊花，沿着渠边一路过去，都采得干干净净的，采着采着，便采到了一个小柿子树下。

　　树下无花可采。桑青仰起头来，看了一眼柿子树。这是前几年桑榆进山摘了野柿子，吃出来的核种出来的。树苗倒是长了许多，可惜大部分都给齐氏给砍了，在儿女们的哀求下，只留了这么两棵。如今，这两棵树已经结满了小柿子。

　　桑青看到不少柿子已经熟了，便将小挎篮放在地上，踮起脚尖摘了一个下来咬了一口。这种野生的柿子个头极小，比鸡蛋还要小上一圈，里面的核却是很大，基本上没有什么肉。里面那一点点甘甜清香的果汁，却是让人回味悠长，让人心里涌起丝丝的满足感。虽然秋天的野果极多，桑榆不时会从山上采些下来给大家打打牙祭，但桑青还是觉得柿子最能解馋。

　　柿子长得有点高，摘了几个后，再往上的桑青够不着。桑青于是往上跳了两下，还是够不着。

　　沈承宗看着有些好笑，于是大步走到桑青的身后，踮脚伸手替桑青把长着柿子的枝桠弯了下来，给桑青去采。桑青望着头顶的柿子忽然低了下来，愣了一下，转过身来，不由愕了一下。

　　沈承宗微微笑道：“你不是想摘吗？怎么还不摘？”

　　桑青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将柿子摘下来，放在小挎篮里。

　　沈承宗勾了勾唇角，温和地将藏在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你为什么没有进沈府当绣娘？”

　　桑青莞尔一笑：“我觉得留在外面更加自由自在。”

　　桑蓝看见沈承宗和桑青好像相谈甚欢，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挤到他俩中间，与百里一齐帮忙把成熟的柿子摘了下来。虽然沈大少爷人好是好，但桑蓝不觉得他能给妹妹带来幸福，真心不愿有妹妹与他有何瓜葛。

　　采了半篓子柿子，桑蓝邀请沈承宗回家喝茶。桑青便跟着一齐回去，将柿子洗了当作水果招待客人，再找来竹匾摊晒菊花。

　　聂福与桑榆一大早吃过早饭，便去河边的田里开地。桑青晒完菊花，估摸着父亲和弟弟的茶水也该喝完了，于是戴上大竹帽，提了一小桶菊花茶向河堤边上的田地走去。

　　走到地里，桑青将茶水递给父亲，眼睛巡了周围一圈，父亲与弟弟已经开出了一个羽毛球场一般大的地，地边的沙子堆成一座小山。父亲和弟弟忙了大半个上午，地也没能开出来多少。

　　聂福将茶水倒了一半进空桶里面，将剩下的茶水递给桑青：“桑青，你拿去给宋平和怀远吧，他们的水也该喝完了。”

　　桑青走到宋平父子身边，他们也没能开出多少地。桑青发现他们两个正在一堆已经枯萎的藤蔓前采摘着小小的褐色的果实，于是好奇地问道：“平叔，你们在摘什么？”

　　宋平扭头望了一眼桑青，咧嘴笑道：“我们在摘淮山的果子。这地要卖，沈家补了佃农一点钱，佃农们便提早把地上的粮食都清走了。这一小片种的是淮山，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就被挖走了，就连藤上的果子也一并摘了。我们就捡捡漏，来年也种些淮山。”

　　桑青才明白为什么地里不是光秃秃的就是一片萎黄。桑青笑道：“平叔，我爹让我给你们送些茶水。”

　　怀远瞧见桑青，很开心地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将茶水接过来倒进自家的桶里，再将桶交给还她：“谢谢你。也替我们谢谢福伯。”

　　桑青接过木桶，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父亲和弟弟走去。这地要开到何年何月才开得完呐？工程量果然比想象中的巨大，怪不得这块地没有人想买。桑青心里头也琢磨开了，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少花钱或者不花钱就把地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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