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

　　吃完午饭，姐妹俩人休息过后，便向绣庄慢慢走去。沿途遇到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来看她们这对姐妹花。

　　桑青豆蔻年华，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有了少女的颜色，眉弯似月，目如点漆，梨涡浅笑，明媚动人。而桑红已经十五，身段发育得非常好，肌骨莹润，眉眼温婉，粉面丹唇，漆黑的双眸潋滟动人，胸脯也鼓鼓的，吸引了不少爱慕的眼神。

　　桑青抿嘴笑了笑，怪不得娘总说，来给姐姐提亲的媒婆快要踏破咱家门槛了。姐姐长得俊，即使不嫁给宋怀远，也能寻得到一门好姻缘。娘亲一心一意想她嫁给宋怀远，把媒婆全部挡在门外，只盼着宋怀远完成学业归来迎娶桑红。只是，姐姐的心事，娘亲知否？

　　桑青一直想不通，明明姐姐和宋怀远一直都对对方不感冒，为什么娘亲偏偏一门心思地将宋怀远和姐姐扯在一起？

　　路过张管事家的时候，平安正门口的屋檐下坐在小杌子上看书。平安看到姐妹俩经过，忙站起来和她们打招呼。平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桑红看，看得桑红一脸的娇羞。桑青望着他俩，心中一声叹息。

　　平安长得与张管事十分相像，端正谦直，相貌堂堂，是好男儿一枚。其实桑青很想他能够当自己的姐夫，只是自己的姐姐没这个福气。

　　桑红整个中午都失魂落魄的，连饭也吃不下几口。到了下午，仍是在绣室里屡屡出错，被李管事罚她多留一个时辰。

　　桑青只好自己先回家，沿着小溪一路收着鱼往家里走。陷阱本来就重，这会儿里面装了许多小鱼，桑青一个人提，提了许多下都提不起来。平日里都是姐姐与自己齐心合力提上来的，桑青不免心中有些气恼这个姐姐太过不长进，为了一段虚幻的情缘误了手中的活计。

　　桑青正犹豫是否要将陷阱扔进水里，等桑榆散学回来再一齐收鱼，忽然感觉手上一轻，陷阱便破水而出，被搁在河床上。陷阱里的小鱼不停地活蹦乱跳着。

　　桑青抬眸望去，竟是宋怀远。如桑青所愿，如今的宋怀远，身材像极了他的爹宋平，长得高大黝黑。唯一不符的是宋怀远的眉眼还是如年幼时般肖像赵氏，脸上楞角分明，双目明亮而有神，一副豁达明朗的样子，而不是像桑青当年想象中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庄稼汉。

　　宋怀远蹲了下来，打开陷阱将里面的鱼倒在地上，一边很熟络地与桑青攀谈起来：“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取鱼？桑红呢？”

　　桑青望着宋怀远那看似无害的眼神，十分的无语。未来姐夫和未来小姨子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起合适么？桑青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有些尴尬地说道：“绣坊还有事，姐姐没那么快回来，要不你到我家，一边和桑蓝哥哥聊天，一边等她？”

　　怀远飞快地将地上的鱼捡出来扔进桶里，连头也不抬：“不用了，我又不找她。我留下来帮你吧。你还愣着干嘛，过来捡鱼啊？”

　　捡完这些鱼赶紧走吧。桑青硬着头皮蹲了下来，与怀远一起捡鱼。由于绳子太短，桑青脖子上的玉坠儿又掉了出来。若是往常，桑青肯定是毫不在意地将它塞回领子里。可是，桑青瞄见了怀远脖子上的玉坠儿也掉了出来，在空气中摇摇晃晃的，分外扎眼。

　　五岁的时候，自己已经将绳子加长过一次了。时光匆匆，不知不觉，自己又长这么大了，绳子又短了。等回家一定要将绳子弄得长长的，免得老是掉出来。

　　要不是由小戴到大已经戴成习惯，一时不戴就会心里空落落的，桑青肯定要把这玉坠儿扔到旮旯里。桑青洗了洗手，瞅着怀远不注意，飞快地将玉坠儿塞回领子里，再回来与怀远一起捡鱼。

　　桑青用眼角扫了怀远一眼，瞥到他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窃笑。桑青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盯着怀远的嘴看了一眼，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怀远干脆迎着桑青的目光抬起头来回望，目光清澈，脸上带着一抹浅笑：“怎么啦？我脸上有饭粒么？”

　　这是在说我偷看他么？桑青蓦地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摇了摇头，再迅速地把头低了下来，闷头捡鱼。怀远望着一脸羞涩的桑青，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笑，笑得桑青眉头直皱。

　　桑青平时不是和桑红在一起，就是和桑榆桑宝在一起，如今难得落了单，怀远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对桑青说道：“桑青，我画了一幅画，你手巧，就给我绣个小屏风吧？”

　　这怎么有点像讨要订情信物的样子？桑青撇了撇嘴：“你娘绣得那么好，都当师傅了，让你娘给你绣不就得了？”

　　怀远一脸期待地望着桑青：“我娘绣的东西我都看腻了，你就给我绣一个吧。”

　　桑青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没空，你找我大姐给你绣吧。”

　　怀远干脆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我只想要你绣的！”

　　到他竟敢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桑青的心蓦地惊了一下，随即拉下了脸，也直截了当地回道：“你以后是要当我姐夫的，你当然得找我大姐给你绣！”

　　怀远眉梢间隐隐有些怒意：“谁说我要娶桑红了？我连想都没想过！我想……”

　　桑青抬头看见散学归来，愈走愈近的桑榆，急忙打断怀远的话，站起来朝桑榆扬了扬手：“桑榆快过来帮忙。”

　　怀远见桑青不愿意听，唯有将话又咽回肚子里。桑榆一路小跑过来，看见桑青和怀远，不由乐了：“怀远哥，二姐，你们在一起取鱼啊！”

　　桑青噌地站了起来，黑着脸道：“既然你回来了，这里就交给你吧，我先回家做饭了。”说完桑青爬上小路，头也不回地向家里跑去。

　　回到家里，桑青又采了半个多时辰的桑叶，切成桑丝喂过幼蚕，才开始做饭。这时桑榆和怀远已经回来了，桑青便让桑榆去杀那些翻了白的小鱼。

　　桑青计划今天要做的晚饭是玉米糊糊，炒石螺，姜丝芹菜炒小鱼和炒菠菜。

　　桑青将青菜和佐料洗净切好放在门侧的长木桌上，然后一边煮开水，一边处理石螺，用刀背将石螺的尾巴一个接一个地敲掉。

　　杀完鱼后，桑榆走到蚕房帮齐氏忙，怀远便将鱼端进了厨房。桑青听见有人走进了厨房，接着便是盆子放在桌上的声响，以为是桑榆端鱼进来了，当即连头也不抬，便吩咐道：“桑榆，去采点紫苏叶子回来。”

　　怀远刚转身走到门口，怔了一下，望了桑青一眼，笑了笑，随即走到屋侧的菜园子里摘回一小捧紫苏叶子，洗净拿回厨房，走到桑青面前问道：“紫苏叶采回来了，要不要切成细丝？”

　　桑青十分愕然地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刚才叫错了人。空气顿时凝结起来，一片静寂，只有沸水的声音在响。

　　怀远开口打破了沉默：“水烧开了。”

　　桑青连忙站了起来，将掺了冷水的玉米糊糊倒进锅里，不停地搅拌着。怀远走过来坐在桑青刚才坐的小板凳上，替下了桑青刚才烧火和敲螺尾的活儿。

　　等到玉米糊糊煮熟了，桑青停止了搅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怀远的螺尾也敲完了，见桑青煮好了玉米糊糊，便把火引到炒菜的灶头，继续烧火。

　　桑青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捋起衣袖，拿起大铲子，开始炒起菜来。

　　望着桑青低眉顺目地放油放盐，倒菜炒菜，掀锅盖和盖锅盖，不停地动来动去，怀远心中涌起了一丝甜丝丝的感觉。

　　大灶炒菜十分的快，桑青很快就将三个菜炒好了，菜香扑鼻，四处飘散。桑榆闻香跑了进来，看到正在舀水洗手的怀远，便极力地邀请道：“怀远哥，你今晚就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我姐炒的石螺可香了！”

　　怀远站了起来，一脸期待地望着桑青，希望她看在自己帮忙的份上，也能出言相邀。桑青全然当作没看见，把头扭到一边去。

　　怀远无奈地笑了笑：“谢谢你。我爹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呢，我先回去了。你帮我和香姨聂叔说一声。”说完，便大步踏出厨房，往家里走去。

　　桑榆鄙夷地望了一眼桑青：“小心眼儿。记仇记了这么多年！”说完，桑榆去碗柜翻来一个大海碗，用铲子铲了大半碗石螺，追着怀远跑了出去。

　　望着桑榆跑出去的背影，桑青心中一阵苦笑，你姐姐我有至于这么的仇大苦深么？

　　桑榆不知道和怀远说了句什么，怀远接过碗，将头扭了过来，瞧见桑青也在看着自己，于是对着桑青感激地抿嘴笑了笑。桑青愣了一下，难道桑榆那臭小子说是我让他送的？桑青有些神情不自然地转过身来，走进厨房舀玉米糊糊。

　　待怀远走后，桑榆转身回到厨房，帮桑青端菜上桌。桑青秋后算帐，揪起桑榆地耳朵问道：“你刚才鬼鬼祟祟地和宋怀远说我什么坏话？”

　　桑榆急忙掰开桑青的手，护着自己的耳朵，理直气壮地嚷道：“刚才是你鬼鬼祟祟地在偷听我和怀远哥讲话吧！我不过是送他一碗石螺而已，二姐你也想太多了！”

　　桑青被噎了一下，这个回答似乎也无懈可击，唯有哼了一声，继续舀玉米糊糊。桑榆对着她的背影扮了一下鬼脸，随即一本正经地帮忙把菜和玉米糊糊端到正屋去。

　　一切准备就绪，桑青赶紧跑到蚕房叫大家回家吃饭。蚕房里的人闻声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了。桑宝是第一个跑出来的，直至最后一个，桑青也没见着桑红的身影。桑青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已经快要沉下去了，心中掠过一丝的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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