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笑

　　北方的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蒙蒙的细雨虽然还透着一丝刺骨的凉意，却给沉睡了一冬的大地带来勃勃生机。田间，早已有小苗耐不住性子，急急钻出地面，一边翘首望着，一边惬意地享受着春雨的滋润。行人稀少的官道上，一匹快马由北向南疾驰而来。马上的蓝衣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风尘仆仆却难掩丰神俊朗的英姿，正是名动天下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上元节后，展昭奉旨保护八王爷往真定府与辽国特使和谈，这一去便是月余。数日前和谈事毕，八王见诸事停当，又知展昭心系开封府众人，于是便遣他先行回京面圣，自己则留在真定府善后，待打点好一切，再行返回。展昭心中欢喜，一路马不停蹄，眼见前面到了汲县，过去就是开封府的地界，却不巧遇上连绵的春雨，只得快马加鞭，打算在县城中停留一晚，第二天再赶回汴京。

　　还未进城，远远便望见一群人聚在城门口，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不时还传来几声老人的悲泣。展昭不禁皱了下眉，拢住缰绳，翻身跳下马，快步向人群走去。来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丈，正惊慌失措地哀求众人，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甚是可怜。

　　“各位街坊乡里，求大家帮着想个法子，救救小莲。我这儿先给大家磕头了！”说着，他倒身便要下拜。

　　身旁的人见状，连忙扶住他，劝道：“沈老爹，不是咱们不帮忙，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伙贼人凶悍残暴，上次李县尉带人去抓，让人打了个屁滚尿流，从那以后，县太爷就再也不敢派兵去了。老爹，官府都不敢招惹他们，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能有什么法子？”

　　“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沈老爹看着众人，声音中尽是惊恐和绝望。

　　“倒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一个先生模样的人越众而出，慢吞吞说道，“老爹还是先去县衙报官，或许小莲姑娘还有一线生机。”

　　“常先生，县太爷要是肯管，那班贼人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一个粗豪的汉子气愤言道。

　　“这你就不懂了。”常先生捻须解释道，“灵台山那帮贼人虽然作恶多端，此番却是第一次到县城闹事。方知县以前是不想多惹是非，所以才得过且过，随他们去了。这次他辖下的县城出了此事，若是沈老爹告上县衙，他是想不管也不行了。”

　　“可县衙那帮衙役根本不是贼人的对手，县太爷还能有什么办法？”

　　“按宋律，若是知县难以解决之事，可向上面的州府求援。到时派兵下来，那些贼人自然插翅难逃。只不过，”常先生看了看沈老爹，犹豫说道，“这一来一往，总也要个三五日。”他没再详说，大家心里却都明白，三五日的时间，小莲姑娘就算性命无忧，这清白怕也是保不住了。沈老爹听闻此言，想到自己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爱如掌珠，却不想遇上这等飞来横祸，顿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各位若是信得过在下，我可保小莲姑娘平安无事！”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衣青年挤过人群，快步走到沈老爹面前，“这位老丈不妨照先生的话做，我这就赶去灵台山。只消拖得一两个时辰，待县尉带人赶到，小莲姑娘定可救出。”

　　沈老爹胡乱擦了把眼泪，拢目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点漆般的双目炯炯有神，温润淡定中散发着逼人的英气，虽然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着老成持重。老人心下大安，不知为何竟对这名素不相识的青年生出一种依赖。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急声说道：“这位小兄弟若是能救出小莲，我们全家定会为恩公立下长生牌位，早晚替恩公祈福。”说着，又矮身要拜。展昭一把托住沈老爹的胳膊，将他扶好，这才说道：“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如此大礼，可折煞晚辈了。当务之急是快些赶到灵台山救人，我这就出发，也请沈老爹马上去县衙求援。”

　　“事情恐怕不会如此简单。”沉默了许久的常先生突然插道，“这位义士筹划虽好，可未必行得通。且不说灵台山上的匪徒有数十号，单凭一人之力可否拖延。就说县太爷那关，也是难过。前次损兵折将，这次，县太爷未必肯派兵再去啊。”常先生说着，望向展昭的目光中不禁添了几分担心和犹疑。大家听了这话，也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倒有多半都是怀疑之词。

　　展昭心如明镜，顿时明白了大家的忧虑。想自己现在不过是一名过路的外乡人，怎可能仅凭着一两句说词就让众人相信。他也不恼，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倒是我的疏忽了。在下乃开封府展昭，这是开封府的令牌。”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到常先生手中，看到他脸上漾起惊异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汲县虽不归开封府管辖，但县令大人看到这令牌，多少也会给开封府几分薄面，派兵应该不成问题。就有劳先生到县衙走一趟，将详情向知县大人一一禀明。我这就赶往灵台山搭救小莲姑娘。”

　　展昭说完，眼波一转，忽然挺身拔地而起，使出燕子飞的绝世轻功，身形快若闪电，形似蛟龙，在空中拧身翻过众人头顶，翩翩落向骏马所在之处，待飞到近前，脚尖轻点，借力转身，便稳稳地落在了鞍座上。众人哪见过这等绝妙的身法，惊叹之余，竟有几人忍不住叫起好来。展昭心知，此番表明身份又亮了功夫，已然打消了众人方才的顾虑，这才抱拳拱手，问明了地点，接着一拢缰绳，双腿微夹，马儿立刻奋起四蹄，向着灵台山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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