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灰渊

　　夜色如墨，酽厚深沉漫满天地。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想往日被小弟苦缠同塌而卧难得清静，这两日来身侧没了叨扰反而睡不安宁，他暗笑自己难享安闲。既无睡意，索性披衣而起，推窗凭阑，暗夜中一轮明月皎皎高悬，光华如雪散逸满身。
　　他隐隐记起前两日小弟闹着要同他一同赏莲，不由来了兴致。夜色荷塘，月下当别有一般风味。心念动间，他已走出房门，仰首望天，独明月相伴而行，投下柔和清晖，引他径向后院而去。
　　远远的，他依稀看到一小物背朝荷塘，俯仰而动。心下大奇，他蹑了脚步，借着院中老树掩蔽，于斑驳树影中缓缓趋近。清朗月下，他惊见一只沙色小狐，人立而起，前爪相搭，对月而拜，状极可人。他不由迷醉，痴痴望去，只想将小狐捧入怀中看个清楚。恍惚间，一对恼怒至极的狐目逼至眼前，莹亮耀目流光炫彩。他只觉脖颈猛然一紧，似被刀刺入，钻心疼痛。温热黏稠的液体自体内由颈间奔涌而出，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散失。
　　冷，他不由颤栗。
　　而它居高临下，利齿噬入他的颈间，嘴角沾满他的血，一点点地吸吮。直到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它缓缓抬起头，审视身下的他。
　　他始终张着眼睛，微笑着眷恋的看着那对夜色中炫丽的灵光闪现的明眸，他在心里轻叹：真美，可惜小弟你没有看到。微笑着，遗憾着，直到他什么也再看不到。
　　它疑惑于他的微笑，满足中却似有无限的牵挂。它轻轻地舔舐他微微挑起的唇角，冷的。
　　一弯银月下，他很平静的笑，笑得云淡风清，笑得似成永恒，笑得几乎化解了它的怨气。
　　望着他，它失神了一会儿，舔舔嘴角，浓重的血腥味提醒了它还有理所当然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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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开门，我回来了！”
　　少年欢快的擂着门，无人应答。
　　风中漂浮着丝丝腥味，他隐有不祥预感。昨夜突地心悸而醒，再难成眠。牵挂着大哥，他一大早便向舅家辞行，快马加鞭的赶回。此刻无人应门，更是令他焦灼。
　　唤来邻人相助，少年破门而入。望之，所有人尽皆大惊。宅内寂静凄清，血色弥漫。全府上下无一活口。怎会这样，他不过离家两日而已，怎回来便物是人非？
　　“爹爹，娘亲，福叔，姚婶……”少年一间一间推门而入，一次一次放声大哭。所有人，颈间一道深重刺痕，目之所及，尽是血色。
　　“大哥，大哥！”所有屋室寻罢，却没有大哥的尸体。少年惊惶中隐有一丝希望。但再三再四的找，少年始终寻不到大哥的身影。
　　“我的大哥没死，太好了，他一定躲在哪里，等我来寻！”少年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充血的双目精光四射。他忽而喃喃低语，忽而放声大笑。众邻人深恐他所受刺激太大无法承受，围拢上来力图使他放松。没想到他突的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直如猛兽，冲破众人拦阻，奔突而去。众人醒悟急追，他却以非人之速跑得远了。
　　远远的，犹传来他的呼号：“大哥，你等我，我这就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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