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呓（前集+番外）

　　虽然很多时候你会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了，但是总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觉得一个转身，他就会在你身后。
　　一如既往。好像曾经的那些都没有发生过。
　　我只是偶尔在喝得太多的时候才会这么觉得。
　　更可恶的是，其实我很少喝多。
　　我的血液让我可以抵御酒精的侵蚀，所以我想要喝多的时候，会喝光枫叶城堡的酒窖。
　　久而久之，漫也不喜欢我去骚扰她，于是我成了被拒绝来往的人。
　　葛多拉的天空总是橙红色的，看了许多许多年之后，我终于厌倦了。
　　厌倦了橙红色天空映照下依然白得刺眼的花朵，厌倦了无法喝醉的日子。
　　太过清醒也是一种罪孽。
　　“或许，你该回人间看看了。”泉这么对我说。
　　她已经恢复了视力，也恢复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虽然来往于地狱和葛多拉很多次，但她从来没有带来过任何关于地狱的消息。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对她笑了一下：“为什么我应该回人间？就算厌倦了这里，我大概也会去地狱。我相信地狱的君主不会拒绝我的。”
　　泉的瞳孔似乎有一瞬间的收缩，她站起身，冲我行礼：“如您所愿，殿下。您才是我们的主宰，听候您的吩咐。”
　　她这幅看似谦和实际拒绝的模样，我已经看过很多次，心里升起了不耐。
　　我收起笑容：“好，我去人间看看。或许可以找个继承者。”
　　泉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她只是再次行礼，然后走出了大门。
　　继承者。
　　这是个有趣的想法，我也是刚才忽然想到的。
　　不过时隔三百年，我还真有点怀念新鲜血液的味道。
　　“多多，我要出门。”随着我的声音落地，我的管家也飞快的出现在我面前。
　　“是的，殿下。愿为您效劳。”
　　“我要去人界。”我看着他，然后很认真的说。
　　他张大了嘴：“殿下，您不是开玩笑吧。”
　　我皱起眉：“我有哪里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
　　“不，殿下，我是说，您已经有三百年没有去人界了……嗯，其实您这三百年哪里都没有去。”
　　“所以那？”我的管家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啰嗦。“我要出去，明白了就快去准备。”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看着他递给我的衣服，我还真是觉得有一点点怪异。
　　“现在外面穿这个？”我看着明显没有任何设计感的衣服，心里又开始有点烦躁。
　　“是的，殿下。虽然您的品位无可挑剔，可是外面的确……”
　　“好吧。”我打断他，然后换上了他拿来的T恤和牛仔裤。
　　这么不舒服的裤子……其实比起我之前还是人类时候穿的，已经还算不错了。只是质感很差。
　　当我站在通往人界的结界前时，我真的有那么一刻犹豫。
　　似乎我只要回头，就会……好吧，我没有喝醉，而且很清醒。于是我没有回头，只是往前踏出一步。
　　很多年了，没有感受到拉结尔之书的力量。我站在那片蓝色的光芒中，觉得浑身都是舒坦的。但这不过是一个通道，用来保护葛多拉不被其他种族发现并侵害的结界。它其中的力量来自于……他。但我说，我不愿再想他了。
　　人骨教堂有些变动，变得更像一个旅游的地方，而不是曾经恐怖的存在。
　　我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躁动，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我面前展开。
　　或许泉说得对，我该来人间看看了。
　　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还存在着让我感兴趣的事。
　　葛多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对族长来说，这是必要的。但对我来说，太过沉闷。
　　夜幕，我怀念它。特别是看腻了葛多拉的天空后，尤其是。
　　走在马路上，这三百年的变化太大了。以前的年代，这个时间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类走在路上的。那时的夜晚就是夜晚，没有闪烁的灯光，没有喧闹的马路，没有这么多彻夜不归的人。因为那时的夜晚是血族的世界。
　　路过我身边的人都对我投来惊讶的目光，不断地有人对我微笑。好像我和他们是同类一样。
　　血族终究不是人类，哪怕我们看起来和人类没有不同。
　　我很想享受一下，好像普通人类的生活，但却被人打断。
　　“殿下，您孤身一人是很不明智的。”清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是谁。“藏好了，鸿。我可不想看你忽然在我旁边出现。”
　　“请允许我跟随您身边。”
　　我很想翻个白眼，但终究克制住了这么幼稚的念头：“你去换个能和我一起走在路上的装束如何？我的朋友。”
　　听了我的话，他的气息消失了。不一会，他穿了和我差不多的衣服，重新走在我身边。
　　我看了他一眼，实在按耐不住的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的这么……怎么说那，难以置信。”
　　鸿作为清理低级吸血鬼的“杀手”，我几乎没有看过他穿黑袍子以外的衣服。
　　“殿下，请注意您脚下。”
　　“我不是公主，鸿。你觉得这个世界会有谁能伤害我吗？”
　　“我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他说的义正言辞，我也懒得和他辩解。
　　“我要去那边，你要来吗？”我指了指红灯区。
　　鸿说：“无论您在哪里，我都会跟随。”
　　我摊手，这家伙真是很固执。
　　“只有你一个跟了出来吗？”我一边走一边问他。
　　鸿看了我一眼，说：“不。”
　　“算了，我不打算知道。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不介意当他们没出来。”
　　鸿说：“这是命令吗？”
　　我点头：“你不会希望我生气的，鸿。”
　　他说：“明白。”
　　还会有谁那？自然是那些希望看我在人界行动的长老们，或许还有地狱的老朋友？管他那？反正鸿会确实的阻挡所有人的靠近。
　　我搭起他的肩膀，拉他进酒吧。那些吵杂的人群让鸿很不适应，他皱起了眉头。
　　我说：“嘘。别扫我的兴。”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但依然皱着眉。我拉他进到最里面，然后说：“给我两杯酒。”
　　酒保看了我一眼，说：“身份证拿来看看。”
　　身份证？我看了一眼鸿，他无奈，只得直视酒保，然后轻声说：“给我们两杯酒。”
　　酒保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不一会就递过来两杯透明的液体。
　　我拍了拍鸿的肩膀：“不错吗，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蛊惑术。”
　　鸿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侧过身。
　　他真是个无聊的家伙，除了杀戮似乎没有能让他兴奋起来。不过他屠杀同族的样子真是很不错，享受的快乐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话说，你觉得我已经年轻到了需要身份证才能买酒的程度吗？”
　　鸿说：“只是他们不知道你已经是个五百多岁的怪物而已。”
　　“哈，说得好像你比我年轻似的。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两百岁。”
　　鸿没有回答，因为有个人靠近吧台，坐在我另一侧。
　　“第一次来？”他对我说。
　　一个人类。血液的味道很普通，但是长相很不错，有茶色的头发，还有兰棕色的眼睛，轮廓很深，嘴唇微微的翘着，鼻梁高挺，目光很柔和，而且身上有种很能迷惑人的感觉。
　　可惜，我不是人。
　　“是的。和朋友来试试。”我点头，然后对他微笑。
　　他看了一眼我的酒杯，说：“看你实在很年轻，没想到史蒂夫会没要身份证就卖给你那。”
　　我看酒保，说：“我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
　　他伸出手：“我叫文森特。”
　　我和他握手：“我叫夜。”
　　他捏着我的手指，没有放开：“你的手很凉，是不是这还不够烈？不过，你的皮肤真滑，你真的成年了？”
　　我抽回手，说：“没错。”五百年前就成年了。
　　不过他的大胆也让我开始环视周围。好吧，这家店很明显有倾向性。
　　“可能，我该走了。”我对他说。我是来外面溜达的，可还没想找个情人睡一觉。
　　文森特说：“因为你的朋友？”
　　我摇头：“不，只是想睡了。”
　　文森特靠近我耳边，说：“需要人陪吗？”
　　他脖颈上的血液味道似乎在诱惑着我咬下去。“或许今晚不要。”
　　他退开一些，说：“好吧，等你有空了，可以给我电话。”他说完，塞给我一张纸。
　　等他走了，酒保看了我一眼，说：“要做生意去那边，别在吧台。”
　　我晃晃手里的纸，说：“明天见。”
　　鸿几乎是冲出酒吧的。显然那些人类的味道让他很心烦。
　　我说：“看来我以后缺钱了，可以用这张脸赚钱。”
　　鸿说：“您需要钱来做什么？”
　　我说：“不知道。或许可以拿来烧着玩。”
　　鸿又一次认识到，他根本不该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饿了。”
　　鸿说：“您需要回去……”
　　我摇头：“不，很久没有狩猎了。”
　　可惜，这种时候，在外面游荡的人并没有太好的味道，而我的舌头被葛多拉豢养的人类喂得有些挑食。所以这顿晚饭我并不满意。
　　被我吸血的女人滑落在地，等她醒来时根本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却很久很久都会记得她难喝的血液。这一点多不公平。
　　“还是让葛多拉送人来吧。”我擦了擦嘴唇。
　　“是的，殿下。”
　　我在城市里闲逛了一阵子，后半夜又去了城外。和人类的无知相比，还是动物更有警觉性。我只是在森林旁放出一点杀气，整个森林就寂静无声了。快速的在森林中疾驰，不断在树木间跳跃，都让我想起了当初刚刚成为血族的时候。
　　那时，那个人就站在我身后不远，看着我在树林里玩闹，看着我抓小鸟，或者随意的追赶兔子。他用很温和的目光凝视我，仿佛我真的是他珍爱的孩子。
　　我静下来，对身后的鸿说：“找个地方让我睡吧。我累了。”
　　“是的，殿下。”
　　我闭上眼，将全身的力量交给鸿。
　　因为鸿值得信任。又或者说，我身上的血液值得信任。
　　除了我的继承人，没有人能杀死我。
　　哪怕将我丢进阳光，或者烧，或者干脆拧断我的脖子，都没法阻止我在下一个黑暗中重生。这血液强大到变态，所以才能成为血族的首领。
　　所以他才需要我，需要我用继承人的诅咒杀了他。
　　从我重生的那一刻，他已经在等待那一天。
　　我在树林中穿梭，他看着我的时候，他也在期盼着。
　　他为什么能用那么温和的目光期盼真正的死亡？
　　我来到人界，是为了忘了他。
　　可才第一天，我就比过去三百年都更加想念他。

《夜*呓》
正文地址。要是看不懂就来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