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作者:日照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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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


      苏晋之上前,伸手在罗小鞍脉上一搭,道:“死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不信,一个个也凑上前来,探他鼻息,试他脉象,但再三确认,都是同样结果。于是大家都道:“真是死了。”

      “死了……”萧亭柳胸口起伏,一时间百感交集,竟如泄出一口真气,瘫坐了下去。

      众人布置许久,终究还是对逍遥楼和罗小鞍颇多忌惮。大家一步踏出,也怕横生枝节。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轻轻松松地就将罗小鞍送上黄泉。

      一时间,大家都跟着松了口气,厅中安安静静的,竟没有人再说话。

      苏晋之站了出来:“萧堡主,逍遥楼作恶多端,他们的人死不足惜,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万一官府追究起来,各位英雄可是难逃罪责。以在下愚见,还是尽快将尸体处理干净,免得夜长梦多,落人话柄。”

      萧亭柳只当他是害怕魏溪被人追究,正高兴有人出头,问道:“苏公子说的正是!只是这件事由谁去办……”

      苏晋之道:“在下不才,刚好知道一个方子,可以将人化成尸水,毁尸灭迹。只不过这尸水恶臭,恐怕熏臭了贵府。既然这罗小鞍是在下师弟所杀,不如就交由我们师兄弟去处理,由我们将人运到野外,将他化为灰烬,就算日后有人想算账,也追究不到各位的头上。”

      众人见他长相斯文,想不到他出的阴招如此恶毒。但大家都是心怀鬼胎,又有谁敢质疑半个字。于是众人忙不迭称好,萧亭柳也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二位了。”

      苏晋之也还了一揖,一张脸似笑非笑:“岂敢,岂敢,略尽绵力而已。萧堡主运筹帷幄,才是劳苦功高。”

      夜空如一匹暗色的丝缎,无星,无月,却也无边。

      板车在荒野上吱吱嘎嘎地碾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头一盏小油灯,映出车上的草席,与拉车青年微汗的脸。

      “停下吧,没人跟着了。”苏晋之道。

      魏溪把板车停下。

      他掀开竹席,又举起油灯,在那灰白的面孔前晃过一圈,见到罗小鞍连嘴唇暗沉发紫,不禁有些担忧:“真没死?这个样子……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万一叫不醒可怎么办?”

      “你忘了,在你那一剑刺出之前,他可是中了软骨散的。”苏晋之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分开罗小鞍的嘴唇,塞了进去,“旁人只道软骨散会令人手脚酸软,能当迷药使用,却不知是因为这药能令人周身血行变慢、经络封闭之故。通常剑伤致命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刺破脏腑,损害肌体,二是大量失血,修补不及。你那一剑虽然看上去骇人,却不是刺在要害,况且他吸入了软骨散,本身血液流动就极其缓慢,那一下剑伤最多不过让他虚弱昏厥,等醒过来,好好调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那之前有别人去探他鼻息,怎么没人发现?”魏溪道。

      苏晋之微微一笑:“我第一个宣布了死讯,所以自然有人将计就计,用龟息之法,瞒天过海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伸手在罗小鞍胸前一拍。虽然这一掌毫无内力,可对一个刚受重伤的人而言,也够喝一壶了。

      “啊啊啊啊!杀人啊!”罗小鞍嚎叫起来,诈尸一般从板车上弹起。

      魏溪见他说话中气十足,道:“好哇,果然在装!要是没有我师兄,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哪还用得着我们来杀?”

      罗小鞍捂着胸口:“就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你们下手就不能体恤一下伤病?”

      苏晋之塞给他个瓷瓶:“你血还未止,不必急着解软骨散。先前那些暗器的毒性不算太强,刚才给你服了颗怡心丸。这药能医百毒,小毒应该不在话下。记着,一日三服,不可多吃。”

      魏溪有些舍不得那药,眼巴巴地看着罗小鞍把瓷瓶收进怀里,道:“我师兄是杏林高手,有他给你疗伤,可是天大的福气,还不快说谢谢。”

      罗小鞍非但不谢,还呸了他一声:“听你说的,好像我身上的伤不是你刺的一样。”

      魏溪道:“要是没有我们,你身上的血窟窿可就不止这一个了。”

      “那要不要给你下跪啊?”

      “能跪最好。”

      “你……”

      苏晋之终于忍不住:“一人都少说一句。”

      这两个人剑术造诣都极高,可偏偏都是孩子脾气。罗小鞍虽然看上去尖刻凌厉,可闹起脾气来,一点也不输魏溪。这两人一碰上便要争斗不休,要不是现在罗小鞍动不了手,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苏晋之瞧着他们,就像看着两只小狗,别人家的他管不着,只能拴好了自家的,让他别乱咬人。于是他对魏溪道:“先给他点穴止血。”

      罗小鞍中了软骨散,连穴道都没法自己点。魏溪伸出了指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地比划了一阵,引得对方连连呲牙。

      “阿溪!”苏晋之又叫了一声。

      到底是师兄下令,魏溪不敢怠慢,还是乖乖给罗小鞍点了止血的穴位。

      苏晋之又道:“能下地么?能动就自己除了这片野草,挖个坑。”

      罗小鞍警惕地看他:“干什么?”

      魏溪道:“埋你呀!”

      苏晋之道:“我跟他们说会将你化成尸水,虽然是说谎,但这班人狡诈多疑,现在他们一时松懈,没跟过来,焉知事后不会再来追查。还是把谎话编圆,才万无一失。”

      罗小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我看,狡诈多疑的是你才对吧。”

      魏溪举手作势要打:“你敢胡说!”

      罗小鞍也不怕他,耍赖道:“我可是中了软骨散的,怎么有力气。”

      苏晋之悠闲地抱起胳膊:“不急,慢慢挖。”

      罗小鞍郁闷,指指魏溪:“他没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叫他挖?”

      苏晋之道:“他是我师弟。”

      罗小鞍被这理由一噎。

      “而且昨天,”苏晋之顿了顿,又说道,“你伤了他。”

      仿佛感觉到那眼神中扫过的寒意,罗小鞍周身一凛,紧接着,一口热血涌上胸口,他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全吐在了地上。

      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心眼却真是比针眼还小。罗小鞍行走江湖,见过不少睚眦必报的人,但如此计较还如此坦然的,还真是头一次碰到。他颤抖道:“所以,今天他来假杀我,也是……也是你故意的?”

      苏晋之微微一笑,不再回答。

      于是一声骂娘声之后,罗小鞍终于认栽地跪到地上,开始一把一把地徒手拔草。

      他挖了个浅坑,寻了些烂泥浆浇在其中,再盖上堆杂草,点一把小火烧成灰烬。苏晋之想得周到,要有人问起,就说尸水恶臭,不得不用草灰掩盖,这样就算有人想找什么把柄,也万难从这一堆灰烬中分辨出什么来。

      一顿忙碌,罗小鞍已经累到虚脱。他止了血,又喝了许多水,软骨散总算是解开了。可眼下就算没有药力,他也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瘫坐在地上,不断喘气。

      苏晋之在旁边什么力气都没出,倒是一脸轻松,看着罗小鞍道:“有几句话,我要问你。”

      魏溪在罗小鞍腿上踹了一脚:“起来,我师兄问你话呢。”

      罗小鞍瞪他一眼:“问话难道不是用嘴?和我起不起来有什么相干?”

      苏晋之见他们又要斗嘴,笑道:“算了,他精疲力尽,就这么坐着答吧。”

      他这么一说,罗小鞍反倒站起来了。这人也是个倔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当下拍了拍身上的草削,道:“说吧,你要问什么?”

      “昨夜,你是否去过我师弟房间?”

      “没错。”

      “所图为何?”

      “反正不是采花。”罗小鞍不耐烦。

      苏晋之笑:“反正你也采不到。”

      魏溪本来要揍罗小鞍,叫他嘴巴放干净些,听了师兄这句话,莫名就是脸上一红,扭捏地别过了脸去。

      罗小鞍也不知道他在扭捏些什么,只觉得这个笑话也开得甚是没趣,也不想跟他们再多啰嗦,便照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去,那我先问问你,他所用的是不是烟霞派的观霞剑法?”

      苏晋之毫不隐瞒:“不错。”

      罗小鞍道:“你指点他的长河落日和浮云远黛,都是攻击的招式吧。”

      苏晋之笑:“你对观霞剑法倒很熟悉。”

      罗小鞍道:“烟霞派的剑法讲究道法自然,都是大开大阖的招式,一攻必有一守,一放必有一收。两招连攻,绝少见到,就是现任的烟霞掌门楚千秋都未必能够做得好。除非……是出招极快,天分极高的剑客,据我所知,烟霞派内只有蒋岱那一支,才惯常做如此打法。”

      他年纪轻轻,蒋岱去世时怕是尚未出世,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苏晋之眉头微动,看他的眼神有了一丝玩味。他定定说道:“你说得都没错,只不过这攻击用连招的法子,却不是蒋岱所创,而是他徒弟丁越川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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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罗小鞍: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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