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人自哀

作者:夏末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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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听闻永巷里办了一间学堂,还煞有其事地请了个夫子来教书。凡是永巷中的人都可以去那里听课。不知是谁提议的,总之对明珍来说是多了一个消遣的好去处。
      明珍偷偷从静宫后面跑了出去。因为永巷就在静宫的不远处,所以只消穿过一条终日不见光的长廊,便可到学堂了。
      说是学堂,大概是曾经废弃的一间较宽敞的房间罢了。里面摆的文房四宝倒也齐全,藏书也不少。明珍不爱读兵读史的,于是常常向老师借些诗书来念。幸好那学堂的一面朝着一个院子,白日里还有些光,于是明珍就着这太阳光念着。
      时隔上次选秀已有四年之久。永巷里的那些个聪明女子都不再惦记着皇帝,也过惯了这没人服侍的日子,除了脏衣服送浣衣苑,吃的有人送来外,其余的都要自己动手,渐渐地变得市烩起来。那些煤啊缎子啊香啊什么的,免不了为了区区一点大动干戈。或许,在永巷里办个学堂也是期望她们能知书达理点。
      明珍日日去听夫子讲课,区区一间小屋子也没见它满过。来的只是些孩子。偶尔有几位脸色苍白的秀女坐在角落里,神情漠然地听着。几日后又换了几个新面孔来听课。倒是有一位日日来的女子,长着一副削尖下巴,穿这的永远是灰色布料的长袍。来了她也不语,在一旁画着山水画。明珍见了,喜爱得很,便向她要一幅山景图。那女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挥手题上王维的《山居秋暝》便与了她。
      明珍将这画示给容蕙看,容蕙大笑道:“妹妹还真有能耐。宁姑娘的画在这地方可谓千金难买的。”
      明珍疑惑:“姐姐可认得她?”
      容蕙将这画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一边啧啧称奇:“要知道她可是御用画师的女儿啊。瞧着题诗,无论是画还是字,无一不浑然天成。只可惜她身为女儿身,一身才华只能埋葬在那永巷里了。”
      “那还真是可惜。”明珍收了画,将它藏到睡觉的稻草堆下,又细细用稻草掩盖好。又从稻草堆里找出昨天吃剩下的小半块馒头,几口便将它咽下肚去。稍稍垫了下饥,明珍便向容蕙讲起学堂里的事。
      容蕙感叹:“这静宫里,就数你不算白度日了。”
      明珍笑道:“自怨自艾,还不如找些事做。”接着,她对容蕙讲了一件发生在永巷里的奇事。
      事情是有关永巷里的两位女子,虽说是住在永巷里的,也是被封了更衣。其中一位许更衣有着一个女儿。想必是她与那段短暂记忆的唯一联系了。但许更衣从不承认这是她的女儿,硬说是另一位紫更衣所出。紫更衣当然也不承认。于是两人互不相让,紧闭房门互不相见,倒是苦了那个女孩,日日只能寄居在别家的屋里。
      容蕙连连摇头:“这还不是为了争宠造的孽啊。当年紫、许两位更衣一同进的宫,侍寝也不过相隔几天。但紫更衣有了身孕,而许更衣却迟迟没有消息。于是她买通御医,装九月怀胎,在紫更衣产下孩子那日偷偷将一死婴掉包。却不想紫更衣产下的是一女婴。而那时皇上正连年征战,早把这两位更衣给忘了。宫中又有丽妃宸妃压着,女婴之事久久没有上报,也就不了了之了。而永巷中日日用的东西都有定数,根据登记在册的人数来定,自然没有那女婴的份。本来吃的就少,现在又多出一张嘴,许更衣自然不想要这孩子了。而紫更衣见到这孩子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也就不加理会。”
      原来还有这等变故。明珍暗暗心想。这亲生母亲都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那还有谁能对她好呢?怕是要被遗忘一辈子吧。不由得她就有些揪心。宫里的孩子命运并不比宫外的孩子好,他们生来是被选定了今后的路。
      她突然想到姐姐失去的那个孩子。若是那孩子生下来,今后的命运又会是什么呢?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雪越发的大了。想来离正月初一也不远了。宫里忙里忙外的火热气氛,连在静宫里的弃妃们都感觉的到。
      当然,这对于静宫里的明珍来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唯一让明珍在意的是,姐姐偷偷遣了一个小太监告诉她一个消息:皇上已经回宫了,而且已经着手调查这桩案子了。
      太监说完还递给她一个食盒,打赏静宫里若干个太监宫女几两碎银,便离去了。整个过程看都没看明珍一眼。
      明珍见了也不怒,反而心里冷笑。他们倒也实际,毕竟是在宫里,保全自己身家性命是常识,学会阿谀奉承也是一项基本的技能。不然,自家的项上人头早不知在哪座乱坟岗上待着了。
      明珍听完这关乎她性命的消息后,紧了紧身上镂空的夹袄,从静宫后溜了出去。
      今天的学堂格外的冷清,怕是因为春节的来临,每位秀女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点存货什么的。虽说永巷里的物品紧缺,但也比没有好得多。那些孩子个个穿着红色的新衣,挤在昏暗的长廊里玩耍。一时间笑闹声打破了永巷一贯来的沉寂。
      宁姑娘依旧是灰色长袍,专心地画着一幅画。明珍凑上去瞧,却见是一片冰雪之色,无半点喜气。
      “虽说是在永巷,正月初一总是有的吧。”明珍说道。
      宁姑娘并不搭理她,又在纸上绘了几笔,便是一幅独钓寒江雪。连夫子都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宁姑娘的技艺,老夫甘拜下风了。”
      宁姑娘一拱手:“承让。”语毕就将画丢入一旁的火盆中,惹得明珍瞪大了眼。
      夫子也取了一幅字投入火盆中,看着那熊熊烈焰,说道:“见宁姑娘有这样的才华,宁老泉下也安息了。”
      明珍见夫子也是如此,更是不解,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都焚起字画来了?宫里何时有这规矩?”
      宁姑娘只是淡淡答道:“今天是家父的祭日。”
      这时,几位女子走进学堂,扔了几个纸折的元宝到火盆里。她们的表情肃穆,隐隐地透着悲凉。
      夫子在一旁解释道:“这些都是罪臣之后,男子都被杀了,妇孺就被关押到这里。宁老为了他的一位故友的妻妾孩子向皇上进言,放她们出宫。却不想被奸人一口咬定他私通外敌,被满门抄斩。”
      明珍想了想,褪下手腕上的一串檀香珠,投入火盆里。那是娘送她的,所以一直被她偷偷藏在身上。现下想想,这东西也无任何用处了,能祭拜一下这样重情谊的画师也好。
      顿时,学堂里溢满了幽静的香气。
      突然,门口的几位女子纷纷下跪。一位趾高气扬的太监走进学堂,看样子是皇上身边的宠的一位。站定后,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皇上有旨。”
      明珍连忙下跪。
      “建元三年十二月十三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罪臣之女宁珞,明日起为浣衣苑掌衣,钦此。”
      明珍大惊,掌衣为最末等宫女。皇上怎会让她做这等粗活?
      宁姑娘却冷冷道:“谢皇上。”伸手接了圣旨。
      那太监有展开另一纸圣旨道:“建元三年十二月十三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益母草之案已查清,珍美人举止本分,无任何投毒之嫌,即日起搬回娴芫宫,钦此。”
      “谢皇上。”
      明珍伸手去取圣旨,那太监手一缩,然后道:“皇上为了珍美人的事可没少忙活啊。”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醋意。
      明珍不作任何喜色:“那臣妾定要好好谢谢皇上了。”
      那太监走进一步,想细细打量她。明珍却不吃他这一套,伸手把圣旨从他手上抢了来,直起身说:“若没什么事,我要去准备了。”
      大概从来没人敢这样对过他,那太监一滞,然后恶狠狠道:“你以为你逃得过这次,还逃得了下次吗?”
      听到这话,明珍知道这太监与两妃必有牵连,于是冷笑一声:“现在我还是你的主子,你怎敢这样大不敬?”随后,她转身离去。
      身后的太监露出一个狠毒无比的眼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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