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和腹黑们

　　初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踏青的好季节。

　　方砚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骑装，背着家人新送来的弓箭，兴致勃勃的比划着，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兔子。

　　冷不丁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下，方砚手里失了劲，箭矢歪歪扭扭的飞了出去，浅浅的插进了前方略带湿润的泥土中。

　　“三哥没吃饭？”苏墨故意问道，“你这射程，还不如我拿刚学骑射的族弟呢。”

　　方砚斜眼看了他下：“我给你送去的衣服呢，你怎么不穿？”

　　“不穿，太惹眼了。”苏墨道。

　　方砚张了张嘴，无奈道：“算了，随你。我已经特地让人做的很朴素了。”

　　“朴素？脑门上那么大一块和田玉也叫朴素吗？”苏墨转着马鞭，“等我姐出嫁了，咱们去卓明山那里玩的时候，我再穿好了，我们家人基本不往那去。”

　　“你姐嫁人了，可就没人管你了，你就随便野吧！”方砚偷笑道。

　　“怎么没人管，不过是我之前病得太厉害，谁也不敢管了，万一我出个什么岔子，我那高门大户出身的准姐夫可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知道，齐衍现在缺钱的很，巴不得我这个小舅子死了，然后让我姐生个儿子过继到名下，继承家产呢。”苏墨冷笑道，苏白亲手操刀放出的流言的确够狠，镇住了一群牛鬼蛇神。也是齐衍阴险小人的名声太深入苏家人心，所以大家竟也都信了。

　　方砚无语：“你才多点啊，就开始琢磨过继的事情啦。”

　　“哎，别提我们家的事了，如今苏州那边怎么样了？英女庙建的如何了？”

　　方砚耸肩：“差不多完工了，白家从头监督到尾，真是所有木料土石都捡最贵最好的，齐家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齐衍回苏州后，不知怎的请到了苏州做客的高僧一行大师，说白家那个失踪的姑娘是被某个仙洞的神仙招去做灵女了，为了安抚白家，让齐衍出钱建了个英女庙供奉白清英。

　　但是白家还是要抬个姑娘进齐家的门的，白清英有一个嫡出的妹妹叫白清苗，一开始是说要做平妻，后来成了二房，人已经进了齐衍的院子了。

　　“他们脑子怎么想的，都成仇人了，还非要嫁个女儿过来，是巴不得她死吗？”苏墨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不是仇人了。”方砚嘀咕了句，见苏墨看着自己，犹豫了下，吐出一个名字，“白家不知道怎么攀上了他，全天下的官进京都要和他述职，谁都要卖他三分面子，齐家这是被逼着纳了白清苗。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轻不得重不得，我哥说，齐家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故意整他们呢。”

　　“有这么整的吗？我总觉得这事不对。我们家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和白家有过节吗？”

　　方砚不是怎么真诚的安慰道，“应该和你们家没关系，而且你姐一个小姑娘，谁和她过不去呢？”

　　苏墨哼了一声：“三哥，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不过不管是谁在搞鬼，他们总要图点什么吧。”

　　“对了，你姐怎么说？”方砚好奇道。

　　“呜，她说，她对白家有点印象，出了名的宠姑娘。白清苗还是个嫡出的，就这么给人当了妾，心里未必甘愿。”

　　方砚小声道：“她，她没伤心吧。”

　　“啊？伤心啥？”苏墨有些摸不着头脑。

　　“啧，能伤心啥，即将嫁的夫婿在她前头纳了个小进屋，你说她能伤心啥？”方砚抽了苏墨的马头一鞭子。

　　苏墨的马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往旁边挪了几步。

　　苏墨皱眉：“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别说齐衍了，齐家上下没人会喜欢她，该伤心的怎么都该是那个白清苗，而不该是我姐啊。而且我听说，齐家本来很不喜欢我姐入门，白家弄了这么一出，齐家对我姐的态度都好了些呢。”

　　“齐家的态度，你怎么知道的？齐衍给你姐写信啦？”方砚疑惑道。

　　“是啊，他们的通信就没断过，可是我姐都不让我看。”苏墨愤愤道。

　　方砚抓抓头：“不给你看就对了。哎，你年纪小，有些事你不懂。这男人啊，有的是靠下半身行动的。白家那几个姑娘都挺漂亮的，啊，这进了自己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知道她可能有问题，但是，吃吃豆腐，占占便宜，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啊！”

　　苏墨眨眨眼：“有多漂亮？有齐衍漂亮吗？他那个长相，天天起来照镜子看了十几年，普通的庸脂俗粉能入得了他的眼吗？”

　　方砚吃惊的张着嘴，苏墨的话出乎意料的有说服力，他竟然没法反驳。白家他就见过一个死了的白清英，据说是和白清苗长得很像。默默比较了下，良心告诉他，还是齐衍那个小白脸长得更好看一点。

　　“哎，你们家送亲的人定下来了吗？”方砚转了个话题。

　　“恩，就是齐衍那个狗腿子苏卓，哼，胳膊肘往外拐，等我姐这事了了，看我怎么收拾他。”苏墨冷笑。

　　“你不去吗？”方砚道，“你要去的话，我就陪你去。”

　　“不去了，我太爷爷还认定了我和齐衍八字犯冲呢，他能改主意同意婚事已经够不容易了。”苏墨摇头。

　　方砚揽着他肩膀道：“哎，没事，我代你去，会帮你好好照顾你姐的。”

　　苏墨无语的看着他：“你用什么身份代我去？你嫌齐衍的醋吃的不够多吗？”

　　“啊，这，这齐衍会吃我醋吗，老实说，我看到你姐，腿都会发抖哎，齐衍没那么看得起我把我当情敌吧。”方砚心虚道。

　　“你抖什么，我姐又不打你。”苏墨翻了个白眼，肩膀一用力把他顶开，“赶紧着，随便射个什么我回去交差，出门前都说好了中午要加个肉菜的。”

　　三月底，苏家进入了忙碌的高峰期。苏白的嫁妆已经收拾妥当，苏卓去定了大船预备送亲用。苏墨连着几晚偷偷抹泪，若是能把姐姐嫁到附近该多好，他们就不用分开了。

　　苏白看出苏墨低落的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早晚要嫁人的，苏墨也早晚要长大，娶妻，生子。自己不会是他唯一的亲人，也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当苏白将这话告诉苏墨时，苏墨只低着头道：“我不会成亲，也不会有孩子的。”

　　苏白皱眉：“为何？你，难道你不喜欢女人？”

　　想到苏墨成天和方砚形影不离，苏白忍不住冒出一个惊悚的猜测。

　　“不，不是。我只是……”苏墨顿了下，抬头看着苏白，“我希望上辈子的恩怨，终结在我的身上。我死了，这恩怨就了结了。”

　　苏白怔了：“你，你……”

　　对于苏墨之前的事，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无视了多年，如今，苏白竟问不出口了。苏墨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他不肯说，自己怎么问也无用。

　　摸了摸苏墨的头，苏白沉声道：“有什么事，就来找姐姐，别什么都自己扛着，知道吗？”

　　苏墨点头，感受着头顶的那温暖。

　　“姐，白家那个小姐死不见尸，你说，她是真死了吗？”苏墨突然道。

　　苏白眯了眯眼：“假死又如何？她，白家，还有他们身后的人，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

　　送苏白出门的那刻，苏墨还是忍不住很没用的哭了出来。

　　方砚抱着他，把他带回了屋，让秋娘打了热水给他洗脸。

　　“三哥，你有姐妹吗？”终于平静下来后，苏墨轻声问道。

　　“没有，我娘生了我们哥俩，我姨娘生了我二哥。我爹倒是常念叨，想要个女儿，说我们几个皮小子太气人。”说到家人，方砚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苏墨这才知道，方砚几乎绝口不提的二哥，原来是庶出的。

　　“你，和你二哥关系不好吗？”苏墨忍不住问道。

　　方砚迟疑了下，道：“也不是，只是，当年纳他姨娘进门，我娘还怀着我，因为这差点气坏了身子。我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我娘、我大哥都认定了是因为他们母子的缘故。这么多年了，我们娘三都几乎不和他们来往，现在长大了，再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了。”

　　嫡出，庶出，跨不过去的一道障碍。

　　苏墨的心被刺痛了下，推开了方砚：“我，我饿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没。”

　　许是因为苏白的离开，也许是因为那晚方砚的话，苏墨低落了好几天。方砚一直陪着他四处散心，吃住都扎根在了苏家二房。

　　好在苏墨恢复能力不错，很快就重新振奋起来，也因此，他终于发现，方砚这几天的不对劲。

　　方砚则不知道苏墨已经注意到了，手里倒拿了本散文，心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他的脑海里，还不断回荡着那个神秘人的话。

　　“苏墨，并不是苏家的孩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