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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
结果刚回了琴川,家里椅子都没做热,就又有人吵吵嚷嚷地闹上门来了。
方如沁瞅瞅五大三粗形似彪壮大汉,胸前波澜壮阔让人分不出是胸脯还是胸肌的……大婶,再瞅瞅挂在她腿上胳膊拼命抵挡却如螳臂当车只能随着她的前进而被一步步拖近的方家家丁们,凭着自己执掌方家十数年什么事没遇到过的良好心态,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礼貌但疏离的浅笑。
“这位……孙家奶娘,我方家与孙家素来相安无事,缘何今日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只身擅长我方宅?”
孙家……
陵越有些恍惚地记起那个对自己说喜欢的少年,似乎……正是从那之后,他和师弟间,便有些东西彻底地变了。
“方小姐说的是,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我家可怜的小姐!”
话才开了头,满脸横肉的孙奶娘已经哭得稀里哗啦,还翘着兰花指娇滴滴地用手绢擦眼泪。方如沁已经许久没有遭遇过这样大的场面了,见孙奶娘在那里哭哭啼啼半天就是不说正事,她皱了皱眉,挥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顿时整个正厅里只剩下方如沁夫妇五人。
孙奶娘擤了一个响鼻,忽然就眼一横,恶狠狠地瞪向一旁看的嘴巴都张成O形,一副受了惊吓难以承受模样的方兰生,抬手一指,怒喝道。
“老娘今日来,是找这个兔崽子!”
方兰生一脸茫然,倒是方如沁先翻了脸。
她挑了挑唇,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孙奶娘。
“看来,孙奶娘今日是来找我方家的麻烦来了。”
“老娘是来替我家小姐向方家公子讨个公道来了!”
孙奶娘毫不畏惧,双手叉腰挺了挺自己壮硕的胸膛。
“要不是这小兔崽子好端端地离家出走,我家小姐怎么会为了找他悄悄出门,到现在还找不到人!”
“哎,别什么事情都赖在我身上啊!”
方兰生这下回过味了,感情这来者不善,是瞅着他这个软柿子兴师问罪来了。
“我连你家小姐是圆是方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怎么她不见了——”
“方兰生!”
方如沁横了方兰生一眼,方小公子对之前二姐怒火冲天的模样心有余悸,一缩脖子就躲到了陵越身后,拉着他的袖子不再说话了。
收回视线,方如沁看着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孙奶娘,想着之前方兰生不见的时候自己六神无主的心情,顿时感同身受,丁点儿怒气都生不起,只温声开口。
“我知晓奶娘的心情,孙小姐失踪一事,虽非兰生之错,但多少和他有些干系。我们方家和孙家同住琴川,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孙小姐不知踪迹,我们定是要帮着寻找的。正巧如今天墉城的仙长也在这里,他修为高深,定能寻得孙小姐,奶娘也莫要太过着急,失了方寸。”
孙奶娘应了一声,顺着方如沁的目光看向陵越,顿时爆出一声怒吼。
“好哇,原来你这个狐狸精也在!”
孙奶娘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句话就把陵越拉到了众人的视线中。
“我家苦命的少爷那般倾心于你,你却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去后,你连炷香都没给他上过,枉费我家少爷一腔情意!”
“少爷……倾心……陵越大哥,你,你……”
方兰生嘴巴都合不拢了,满脸被颠覆了人生观的生无可恋。
方如沁默默瞥了陵越一眼,暗暗为自己之前精准的判断点了个赞,并且越发坚定了要把兰生和这六根不净的陵越道长隔开的信念——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弟弟,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嫁了吧!
连欧阳少恭都吃了一惊,再想想天墉城里那个死活黏着大师兄不肯挪窝的焚寂宿主,看向陵越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陵越眉角微跳,握着霄河的手紧了紧,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沉着脸怒斥。
“死者为大,怎可妄议是非!”
“好哇,小兔崽子,你这是骗了我家少爷的心又翻脸不认人啊!”
孙奶娘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下子就迸炸开来,摞起袖子眼瞅着就要扑上来跟陵越拼命。
这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欧阳少恭皱着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上前一步,拦在陵越和孙奶娘之间。
“好了!”
他难得厉声呵斥,敛去温和的笑容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浑身透出不容抗拒的威严。
“孙家奶娘,孙小姐失踪一事,还麻烦你细细说来,至于孙少爷倾心陵越,已是陈年旧事,如今孙少爷入土为安,又何必旧事重提。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孙小姐为上。”
提到她的心肝宝贝肉,孙奶娘这才终于平静下来,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之前方家大张旗鼓地找人,消息被孙家家丁当新鲜事随口一说,不巧被孙小姐听了个正着。孙小姐幼时曾与方兰生有过数面之缘,早就对他芳心暗许,眼下知道他失踪,心急如焚,一时乱了方寸,竟是瞒过了所有人,孤身悄悄出了家门,等到孙奶娘察觉的时候,已是没了踪影。
“这、这么说来,真的是因为我啊……”
方兰生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心里却泛起了些奇异的悸动,他从不知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女孩子这么牵挂惦念着自己的安危。
有些无措地抓了抓脑袋,方兰生偷偷瞥了一眼方如沁,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悄悄收回视线,拍了拍有些单薄的胸膛。
“大丈夫敢作敢当,孙小姐既然是因为我不见的,那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你修为不够,我和你同去。”
陵越点了点头,顶着孙奶娘递过来的“你个狐狸精居然还移情别恋”的质问眼神坦然表态。
“……”
方如沁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了,她一方面觉得陵越道长果然对兰生情深意重,竟然心胸宽大到愿意为了兰生去救情敌,一方面又觉得先前还在苦恼自家猴儿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偏偏性子跳脱该到哪里去找个好姑娘,结果现在好姑娘就自个儿撞上来了……
她虽同情孙奶娘,也打定主意倾力相助,可是让兰生以身涉险,还是有点舍不得。
……但是这可能是她未来的弟媳妇啊。
方如沁思来想去,不怎么有底气地问。
“会不会孙小姐也和兰生之前一样,藏在某个隐蔽之处?”
“不会,我家小姐自小性格羞涩,乖巧懂事,会偷偷溜出去找这个小兔崽子已经是鼓足了勇气,断不会在我们寻来的时候故意躲起来。”
孙奶娘十分笃定地开口,方如沁几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猜测,却不知道怎么当着这爱“女”心切又威武雄壮的奶娘的面说出来。
反倒是孙奶娘自己越想越怕,越想越悲,捏着手绢翘了兰花指抽抽噎噎地擦眼泪。
“糟了糟了,小姐容貌可是与老娘当年一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不得还比老娘更胜一些!定是有贼人觊觎小姐的花容月貌……嘤嘤嘤”
那副扭捏模样,方兰生看着都要吐了,忍不住小声嘀咕。
“跟你一样喔,那贼人口味可真是独特……”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孙奶娘半哭半怒,神情狰狞地瞪向方兰生,怒气值再一次占领了上风。
“小兔崽子,要不是你,我家小姐怎么会偷偷跑出去!”
“你你你、你别看着我啊!”
方兰生慌忙把自己又缩回了陵越的身后。
这下好了,孙奶娘看陵越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好你个狐狸精,勾走了我家少爷的心不够,还勾走了我家小姐心上人的心”。
陵越头疼地捏了下眉心,有种心力交瘁的错觉。
一番扯皮后,孙奶娘总算在欧阳少恭和方如沁夫妇的劝导下同意了和陵越几人兵分两路,陵越几人去往雾灵山涧,而她带着家丁去虞山、临走前,孙奶娘不放心地塞了一个大包裹给方兰生,里头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全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显然是生怕她家小姐在这一天里饿了肚子着了凉。
碍于孙奶娘的淫、、威,方兰生不得不背上了那个几乎跟他差不多重的包裹,步伐沉重地跟上了陵越和欧阳少恭,三人相携往雾灵山涧走去。
陵越带着方兰生和欧阳少恭越过那条被砍断栈桥的峡谷,又走了不多时,便看见一个隐藏在山坳里的山寨。削尖的木柱形成一堵天然的屏障,隐约可见山寨里张灯结彩的帐篷。守在门口的两个山贼人高马大,脸色泛青,呼吸粗重,手脚也有些粗大,浑身透出一股子古怪气息。
从两个山贼的闲聊里,陵越几人知晓这个寨子叫做翻云寨,在雾灵山涧里盘踞已经有几年了,之前琴川失踪的那些人都是被他们掳了来,今天这儿张灯结彩的,正是他们大王掳走了镇上首富家的孙小姐当压寨夫人。
听着两个山贼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大王和夫人洞房花烛,再把之前掳走的人炼了仙丹,到时候大家伙一起得道长生,也算是成就一对神仙眷侣,陵越几人都心生怒意,方兰生更是撸起袖子就想往外冲,被陵越和欧阳少恭一人按住一边肩膀压了下来。
“孙小姐她们还在寨中,小兰不可莽撞行事。”
“不错。这些山贼手脚筋骨鼓胀,眉心隐有黑气,似有妖化之象。”
陵越皱了皱眉,看向方兰生的目光分明写着“你打不过他们,别去添乱”,方兰生心有不甘,但衡量了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地默默蹲了回去。
抬手揉了下方兰生的脑袋,陵越看向欧阳少恭,眼中带了些询问。
“他们之前已在此处盘踞数年,却从最近才开始掳人,何况他们言中提及以人炼药一事……”
“不错,我也这么觉得。或许瑾娘所指的,便是这个。”
欧阳少恭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只是若真是玉横,只怕寨中山贼都已为妖气侵蚀。”
“什么瑾娘,什么玉横,陵越大哥、少恭,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方兰生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被信赖的小伙伴们排斥在外,顿时不满地哼哼起来。
陵越却不回答,只细细打量了守门的两个山贼,衡量了下彼此的修为后,握着霄河看向欧阳少恭。
“你们修为不够,便在此处等我回来。”
“不行。”
欧阳少恭自然知道陵越打的什么主意,忙伸手覆在他握着霄河的手背上,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妖化山贼不是师兄的对手,但是山寨中究竟有多少山贼,又是否还有其他变故,我们谁都不知道,何况孙小姐他们都在山贼手中,师兄投鼠忌器,恐怕施展起来也是束手束脚。”
“对啊对啊,虽然陵越大哥你修为高深,但是这危险的事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啊。”
方兰生连连点头,在欧阳少恭赞许的眼神中一把抱住陵越的胳膊不撒手。
欧阳少恭满意地点点头,做出结论。
“为防打草惊蛇,我们还得想个主意先混进去。”
陵越紧抿着唇,和满脸温和的欧阳少恭僵持片刻,终于败下阵来。
欧阳少恭极快地笑了笑,却没挪开手,继续说。
“那山贼大王既然大张旗鼓地想要娶孙小姐做压寨夫人,一时半会应当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不过我听闻孙家小姐自幼身体孱弱,被山贼强掳了走,定是心中又急又怕,恐怕多少会有些身体不适,更严重些,只怕已是生了病。”
“我们不妨乔装打扮,伪装成略通医术的丈夫带着病弱的妻子和天真的妹妹,从外来到琴川寻医问药,趁着他们操办喜事防备松懈之际,找机会混进山寨里。若是能接近孙小姐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弄清寨中山贼底细和琴川百姓关押之处,也多有助益。”
见方兰生和陵越都听得十分专注,欧阳少恭故意顿了顿,有些为难地低声开口。
“我本就精擅岐黄之术,那么便扮作丈夫,小兰扮作妹妹,大师兄……便牺牲一下,扮作妻子吧。”
“……”
“……”
“我——”
方兰生回过神,一句我不干径直蹦了出来,被陵越眼疾手快地捂住嘴给压了回去。
不过陵越脸色也不好看,他皱着眉狐疑地盯着欧阳少恭,试图从他面不改色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端倪。
“为何……我是妻子?”
“翻云寨里应当都是男子,孙小姐身娇体弱,又是被强掳来的压寨夫人,就算真的生了病,怕是也不会让我扮成的丈夫和她多做接触,反倒是成过亲又身体虚弱的女人更容易让人放下心防。我们三人中师兄你修为最高,接近孙小姐后方可便宜行事。”
欧阳少恭一本正经地开口。
“那有陵越大哥扮女人就行了,何必要我也扮成那什么妹妹!”
方兰生不满地抗议。
欧阳少恭看了看他,低声叹了一口气。
“一对夫妇带着妹妹离乡远走并不少见,但是一对夫妇带着弟弟背井离乡,却是鲜见。再说,万一那些山贼嫌弃妻子身染疾病,不愿让她接近孙小姐,便是你这个妹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说着,欧阳少恭意味深长地又补了一句。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确保翻云寨中的琴川诸人安然无恙,我们必然是要做些牺牲的。”
“喔……”
方兰生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抓了抓脑袋还有些晕乎。
“少恭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算了,孙小姐不见本来就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我就牺牲一下吧。”
欧阳少恭赞许地拍了拍方兰生的脑袋,抬眼看向陵越。
“……”
陵越无声抗议,欧阳少恭沉默坚持。
“……成何体统!”
陵越皱眉恼怒,欧阳少恭不为所动。
“我……暗中跟随便是。”
方兰生已经乖乖地去孙奶娘给他们准备的一大堆东西里翻找衣服去了,看着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的陵越,欧阳少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诱哄一样地轻声开口。
“师兄,为了救人,便不必顾忌这些了。你看小兰,不也是妥协了吗?”
连哄带骗,陵越被欧阳少恭连推带搡地推进了草丛里。这位天墉城首徒看着自己手中轻薄的女装,恍惚只觉手捧千金,沉默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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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欧阳少恭:来,师兄,你就牺牲一下吧。
陵端:等等,放着我来!
芙蕖:师兄……就算,就算你是师姐我还是一样爱你!
天墉城众弟子:喜闻乐见喜大普奔,大师姐早日回山!
紫胤:……胡闹!
百里屠苏……百里屠苏……诶,百里屠苏人呢?
天墉城某弟子:不好了,百里屠苏气势汹汹地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