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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冬之雪冰之寒
第三部
冬之雪冰之寒
天正三年。
长岛营前,织田踌躇反复,坐立不安。
想起一月前兰丸私下请战,允或不允,自己一直在犹豫。
自己怎么忍心放兰丸去涉险?但又怎么能拒绝他那满腔为父报仇的心愿?
兰丸扑通一声从容跪下:“主公!此番兰丸前去,只为探敌,况且一向宗看在臣母亲的妙向尼的份上,对在下一定有所顾忌。”
正是因为这样的请命,自己才让他放手离开尾张,前往长岛,并且事前再三嘱咐,此去只为探听情况,决不可轻举妄动。
而现在,兰丸一去已经一个月,却音讯全无。
军中开始有些蜚言蜚语,更甚者还传言森兰丸因顾忌当年母亲妙向和一向宗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已经开始倒戈了。
前途难料,生死未卜。
于是带兵驻扎在长岛,一边打探着兰丸的消息,一边部署着对付一向宗联军的计策。
兰丸啊兰丸,你究竟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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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年近半百也掩不住眉角的英气,当子弹穿过了迹部父亲的胸膛,鲜血飞溅在雪白的墙上时,忍足冲出来揪住了远泽的领子。
“不是说好了只是暗杀了首相完成任务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他!”
远泽浸着血色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屑:
“只能怪他运气不好罢了,这个时候出现在首相府,还认出了你。忍足君,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啊!”
愤怒的拳头如雨般砸向了远泽。
红了眼的远泽叫道:
“忍足,你疯了吗?!”
……
丢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远泽,忍足叹了口气,走到男人面前,手掌阖上了他的眼。
男人是带着从容的微笑倒下的,临终前眼神一直淡淡看着窗外,说了最后一句话:
只是,这句话,忍足永远听不到了。
黎明破晓,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鹅毛大雪中。
时值昭和十一年。
公元1936年2月26日。
《朝日新闻》当日头条载:内阁首相及财政第一支持人迹部景胜在首相府邸遭到暗杀,胸部中弹,凶手怀疑是东京军部特高。同日各大政要也纷纷遭到暗杀,至上午8时,东京市区的治安完全陷入瘫痪状态。
……
报纸在手中撕成了粉碎,迹部撕心裂肺的喊声掩埋在风雪中。
布满血腥和死亡牢笼一般的黑色杀戮,整个东京陷入极度恐慌中。
横尸遍野,渐渐被残雪覆盖的死城,何处是去路?
不祥的战争阴云,飘过日本海峡,翻滚在日本海彼岸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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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多日,当晚,长岛城的探子终于回来了,带来一个让织田军震惊的消息:森兰丸被一向一揆的教众捕获,僧兵发现了他的身份,现在城中生死不明。
织田立即决定,凌晨进攻长岛城。
织田亲自带领一千足轻,高喊着杀入城内。一路上看到不少血淋淋的白骨,这些自命不凡的出家人真是禽兽啊!一路上抵抗的僧兵很少,中丸相继被攻占,本丸处聚集了大量的僧兵,看样子是想背水一战了。
手下的武将已经指挥各自备队展开队形,准备进攻本丸。
织田隐隐有些不安,破城、攻破外丸、中丸太顺利了,虽然看到被剔得只剩白骨的尸体,
可是……似乎那里不对劲。
只有尸体,却没有烧过的痕迹。
大事不好!!!
“不要进攻本丸!立即撤出长岛城!”织田拔出佩剑长声高呼道。
“恶贼!还想逃出去么?哈哈哈……”刚想转头,只听见一个高大的中年僧人站在本丸高台上狂笑着,“织田小儿!吾乃上宫寺主持长生光福吉!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祭。”
他用力的高举长枪在空中挥舞,火箭从身后纷纷射往城中的各处,木质结构的城丸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不时还有剧烈的爆炸在士兵中间卷起一团火球,士兵们被炸得支离破碎,飞散到各处。这帮疯狂的一向一揆竟然在城内暗中布置了大量硫磺、火油和炸药,不惜玉石俱焚,和本大爷同归于尽吗?!
“轰!轰!”正当紧要关头,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长岛城外丸被炸开一个出口。
“保护主公!”明智光秀带领他的长枪备队和织田亲兵卫队,呐喊着冲上来将织田保卫在中间。
形势逆转。
“属下已找到森将军就关押在本愿寺,请主公尽快回去!这里就请放心交给属下吧。”
一向一揆门徒舍弃生死的疯狂进攻,顽强抵挡着。
红衣战将咬了咬牙,策马飞奔而去。
长岛城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偌大的坚城,在火炮的轰击下,成为一摊废墟。
兰丸却一直昏迷未醒。
当在比睿山的地下密室抱起奄奄一息的兰丸时,织田再也无法控制了:
“杀了他们!给本大爷统统杀了他们!!!”
长岛一向宗联军本阵顷刻间瓦解。
全城二万余男女老幼被屠杀一空,佛家圣山比睿山也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兰丸,莫非你就是本大爷的永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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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印上斑斑的血迹。
忍足咬了咬牙,扯下衬衣的一角,用力勒住胳膊的动脉,抓起雪块让血液冷却,直到伤口不再渗出血来,这才重重地靠回墙根,吁了一口气,沿着墙根还没有被雪掩盖的地方往相反的方向移动脚步。
远泽那家伙居然公报私仇。
那么混乱的场面,军部的暴动中本来就是枪弹无眼,万一就算被枪击中了也只是意外罢了。
这小子够毒。
还好自己够警醒,否则这颗子弹击中的就不是手臂而是心脏了。
忍足咬咬牙,眼前的景象开始渐渐带上了晕边。
这里……竟然如此熟悉……
是下意识,亦或是巧合?
忍足一个不稳,向前栽倒在雪地里。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熟悉的古龙水味。
这个味道,舒服得让人心不由得一阵阵地抽紧——是那个人的味道。
身旁的小看护看见忍足睁开了眼睛,奔出门大声地呼喊着:
“迹部少爷,他醒了!他醒了!”
迹部少爷。
忍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己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可结果,还是他救了自己。
自己欠他的,太多了。
那张灼然生辉的脸庞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忍足读不出那双湛蓝色眸子里的颜色。
曾经只有自己才看得出那波光流转里的含义,如今却因着那一层迷雾变得如此得扑朔难寻。
“小景,你……不恨我吗?”
“当然恨。”天生的演员,脸孔上曾有过多少让人缠绵悱恻令人心驰神往的表情,此时,那张华丽的脸却冷漠淡然得没有一丝感情。如同能乐中木雕的面具。
怎么可能不恨你?
把本大爷当猴耍得团团转,出了事之后连个交代也没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大爷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迹部甩手将外套扔向忍足:“滚吧,以后不要让本大爷再看见你。”
忍足默然地穿上衣服,自嘲般讪讪笑着:“也是……我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本大爷不是傻瓜,”迹部顺手把枪套扔回去,“你的佩枪是南部式16连发自动手枪,用的是8mm口径的弹头,而杀我父亲的子弹则是特高专用7mm口径的南部式特型袖珍手枪,和医生在你身上取出的弹头是一个型号,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身上的弹头没有毒……”
忍足怔了怔,说不出一句话。迹部的洞察力一向是明察秋毫。日本军部的枪支管制是配给制,人手只有一把,而且只有军官和特高才能配手枪。自己的身份已经昭然而示。迹部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利用他父亲接近政要进行暗杀的行为,相反还如此冷静地分析洗脱自己的嫌疑。这需要着怎样的心胸?
果然是天生的王者。
抑或是?
忍足抱着一丝侥幸,走近了迹部,凝视着那双透亮的蓝眸。
“小景,难道说,你对我还……”
手背一挥打开了忍足欲握住自己的手掌,迹部执拗地扭开了头不让那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少自做多情了,本大爷只是不想看见一只丧家之犬死在家门口罢了。”
忍足不甘心地再次凑上脸,凝注着那双蓝眸压下了脑袋。
赌注全押了下去,偏不信自己会输。
迎上的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我要结婚了。”
迹部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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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岛城前人头涌动。
自己是人神共愤的大魔头。
是野兽,是恶魔!
功臣光秀重重跪下。
“小臣斗胆,肯请主公三思,为男宠屠城乃冒天下之大不韪,失仁之举已成事实,万不可再被天下人耻笑以色亡国啊!”
天主啊,圣经上写着同性之爱是祸根之源。如今这业火已经将我们送往地狱了吗?
只要兰丸能安然无恙,本大爷就算被天下人唾骂杀人魔王也在所不惜。
隔着珠帘,织田凝望着兰丸俊秀的脸旁沉思着。
席间红烛蜡油如泪般默然滴落,燃烧殆尽,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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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田玲子的父亲西田大川是依靠军部贩卖大规模军火而迅速起家的,二二六事件后迅速跻身日本首富之列。
迹部景胜被刺,迹部财团一时间群龙无首,在财团元老们的多次恳请下,迹部不得已承担起父业,重新收拾起父亲留下的产业。
金融业的根基就是政局的稳定,战乱早已打乱了证券市场的正常运营,股市狂跌,一时偌大的财团成了一滩死水。要重振迹部财团,就必须要有雄厚的实力和经济来源。
迹部和西田的联婚,无疑是各怀心事的政策婚姻。
无论是历史还是今朝,现实总是最不允许人逃避的东西。
要存活下去,只有向现实妥协。即使是迹部,也逃不过这世俗的定律。
忍足推了推镜架,合上了手中的资料册。
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带着目的的婚姻,又有多少爱情成分存在?
从汽车倒后镜中可以清晰看见大门上的牌匾。
战时后备援护指导中心。日本女协为援助战时的伤员而在国内建立的救护医疗机构。
这是西田小姐唯一被允许参加的公共社交组织。
忍足暗笑。
这种养尊处优的女人又了解多少战争的残酷,无非也是因为听从父亲的安排吧。
一方面大肆贩卖军火,另一方面却让自己的子女活跃在慈善事业上。这位父亲大人也真是矛盾的人啊。
忍足换上一副眼镜。
西田大小姐一出门就被一群记者地簇拥上来,追问着近期的订婚情况。
玲子正惊异自己秘密的出行是如何被媒体得知的时候,身后被一人拉了回去,随即大门也被关上,将吵杂的人群挡在了门外。
“西田小姐,请走后门,那里应该没有记者埋伏了。”玲子回头,儒雅英俊的医生正温柔地对着自己微笑,不觉两颊一红。
“啊喏……”玲子离出门时恋恋不舍地忘了一眼乔装的忍足,“您是这里的医生吗?”
“啊,不,我是随队军医,刚好今天送伤员到这里。”忍足拿出专业的微笑从容而得体地谄媚着,眸子里的焰火却在燃烧,“刚才义卖会上,被西田小姐慷慨的义举和爱心深深打动了……”
玲子被那目光注视得有些赧颜,低下头小声问道:“不知医生您该怎么称呼?”
“我姓宫崎。”忍足胡乱诌了一个名字。
“以后还能见面么?”见忍足就要转身回去,女人似乎有些着紧,顾不得矜持地询问着。
镜片闪过一道白光,原本只是为了来打探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还是惹上了麻烦。
忍足怔了下,转身向女人了微笑了下:“那么,西田小姐能留下您的联络方式吗?”
忍足想,自己当时一定是中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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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确是中了魔。
手起刀落,数个女人美艳的头颅随着飞溅如注的鲜血应声落地。
“后宫敢有再议论烧山屠城之事,舞姬们就是下场!”织田红着一双眼睛吼道。
死一般的肃静。
兰丸都看在了眼里。
鸦雀无声的斋房,森兰丸静跪在草席上。
“不行,本大爷决不放你回去。”织田焦急地想扶起兰丸。
兰丸执意长跪不起:“主公为小臣之事担当起触犯神佛之罪,小臣罪该万死。还万望主公应允,放小臣归乡,以江山社稷为重。”
兰丸至今还记得,当时看见满身污秽的自己,织田非但没有厌弃,反而爆怒地杀掉了所有曾经对自己施□□暴的和尚。
世人只道织田残暴无度,却无人知晓他的深情大义。
外人口中的第六天魔王,却是至情至性之人。
森兰丸何德何能,却得到了这天下之主一人的专爱。
织田一急,拔剑出鞘:“兰丸你再敢提个走字,本大爷砍了你再自刎!”
兰丸一怔,帘外幽幽飘来一甜润却不失端庄的女声:
“臣妾浓姬参见主公。”
兰丸忙退到一边,躬身道:“拜见浓夫人。”
浓姬身为后宫之首,行事一向谨慎得体。深夜此时到来,必是要紧之事。织田摒了摒气,收了剑锋。
兰丸正欲退下,却被浓姬喊住:
“森将军无须回避,妾身此来之事和将军也有关系。”
只见浓姬盈盈跪下,席地的长衣逶迤而端秀地整摆到身前,向着织田一个深深躬礼后,慢慢启了朱唇:
“听闻今日后宫有些下人触怒了主公,臣妾特来请罪。此皆臣妾管教不力之罪。”
织田不语,哼哼了一声。
浓姬见状,继续说道:“据闻那些大胆的舞姬在后宫散布胡言乱语,罪虽该死,只是……”
浓姬顿了顿,抬头望了下跪在织田另一侧的兰丸。
“主公可曾想过,舞姬们胆子再大,凭她们也决不敢在后宫大放阙词,此后必定有人为其撑腰……”
织田顿时瞪大了眼:“夫人的意思是……?!”
浓姬从小袖中掏出一枚信笺,递与织田:“这是下人从宁姬处找到的信件,虽未曾署名,但字字可见此人欲以财力物力将宁姬推上第一夫人之位……”
织田忙展信,信中字句隐藏针砭男宠涉政迷惑主上之弊,言欲重震后宫之风,如宇佐山城得手,各大臣愿合力举荐宁夫人为第一夫人。
织田狐疑地看向浓姬:“此信谁人所写?”
浓姬以袖掩口,淡淡一笑:“主公勿急,何不在安土城设宴表彰各位将军的战功,顺便商议封赏领地之事,假意传言欲有意将宇佐山城赐给森将军,那时看各人反应便可知晓。”
兰丸眉心渐渐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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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西田两家都是商界巨子,两家儿女联姻,同僚自是给足颜面。婚礼定在日本最大最豪华的国际大酒店。虽说是战时,道贺的宾客却还是如流水般络绎不绝。
忍足混在宾客群中,墨蓝色的眸子始终停留在今晚闪亮的主角身上。
迹部脸上始终是那华丽高贵的微笑,得体大方地周旋在各界菁英中,杯中金黄的香槟将那身白色的礼服和漂亮的金发衬托得恰倒好处。
似曾相识的情景似乎勾起了忍足记忆中的某些回忆,饮干了手中的杯酒,忍足放下杯子正欲转身出大厅,身后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啊……宫崎先生。”女人带着惊异的眼神阻止了忍足的脚步。
“啊,是西田小姐啊。”宴会中的另一个主角的出现,忍足觉得这分明是上帝对自己绝顶的嘲笑。回头看向女人,忍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今天是大小姐的大喜呢,真是……恭·喜·了·啊!”
女人低下了头,纠结着裙摆:“不是的……这个,只是父亲大人……”
仗着父荫你就可以得到他的人了不是么。忍足顿时觉得胸口气闷起来。
“西田小姐何必向我解释呢,”忍足淡淡微笑,“这是您家的私事。”
女人有些着急地抬眼看着忍足辩解着:“不是的不是的!这是父亲擅自决定的婚事……我,我……”
“新郎有哪点不好了?长得那么帅还是大导演,家境又超好。门当户对啊。”真是恶俗,这个女人能摊上迹部,心里应该都在偷笑了吧。忍足有些不耐烦地转身,“西田小姐请回到宴会上吧,那里才是您的位置。”
走出大门还没多远,手却被拉住,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
忍足讶异地回头,女人那双绝望而痛苦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宫崎先生,不管怎样,请您无论如何到这个房间来一次听我的解释,我会等着您。”说完扭头就跑了。
什么啊,痛苦的不是自己吗?这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露出那样的表情?
忍足攥紧了手心的钥匙,走到电梯间,按下了按纽。
我就看看你给我什么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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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之火,是劫,是魔。
剑从女人胸口拔出,红血飞溅起三尺高。
诅咒你,织田。你个被男色迷惑的昏君!
诅咒你,浓姬。我即便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诅咒你们不得善终!!!
女人惨烈的叫声在耳边萦绕。
浓姬苍白的脸颊在帘后没有一丝表情。
蓝衣侍从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夫人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第一夫人回头艳丽地一笑,凄绝得惨然:
宁姬她,喜欢的是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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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是你!”女人再次重复道。
忍足没有听错。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完美的迹部,他的准妻子居然亲口向自己表白,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西田小姐,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请不要和在下开这种玩笑。”
女人忙拉住忍足:“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呢?这桩婚姻根本不是我自愿的,对方虽然长得很帅,可我却从来没有了解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高傲自倨的人会和我结婚也无非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这桩政治婚姻我一点也不想要啊!我真正喜欢的,是宫崎先生你啊!”
忍足在心里冷笑着。女人口口声声说不了解迹部,可她对自己又有多少了解。自己频繁接触这个女人也无非是想更多了解到迹部的消息,却没想到这样倒给自己惹来了这种麻烦。
忍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厌恶感,微笑着安抚着西田:“新娘在临嫁前紧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还是请西田小姐你赶快回去吧,要是被大家发现你不在仪式上就不妙了。”
“现在还来得及……”女人突然环上了忍足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上去。既然义无返顾地走到这里,只能孤注一掷了。
“带我走吧,宫崎君……”
女人右手手指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贴在忍足的后颈上。
不由让忍足想起了订婚仪式上迹部亲手为她带上戒指并当众接吻的场面。
忍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女人浓郁的味道袭来。
忍足只是一遍遍地舔着那张唇,重复着,记忆中迹部触碰过的地方。
忍足觉得自己已经心理扭曲得如同一个变态。
明明是自己先对不起迹部的,为什么知道他要结婚了却如此的不甘?
女人就势揽住了忍足宽厚的肩膀,向身后的床倾倒而去。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盛装衣履的男男女女迅速涌进这小小的房间。
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那是忍足多少个夜晚思念却又无法相见的一张脸——尽管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华丽美艳的脸庞却还是一片惨白,下颚随着肩头微微颤抖着,一双湛蓝色的凤目怒瞪着似乎要扎进忍足的骨髓里。
忍足觉得迹部这样的表情让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开心,他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挑高了下巴带着一贯的慵懒一贯的满不在乎,就这么直迎上那双蓝色的眸子。
“啪”的一记耳光脆响。
忍足感觉耳根滚烫。
被打的却是另一个人。
女人的母亲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的独生女儿一巴掌。不知是从来没有过的愤怒还是悲伤,那位身着高贵和服的中年妇女手一直在颤抖着。
“够了!你们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年过半百的西田先生带着昔日军人的威严,制止了这场闹剧的延续。
两人迅速被随从带走,人们也识趣地陆陆续续散去。
豪华客房的房间尽管容纳下忍足迹部两个人已卓卓有余,过于安静的空气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忍足站起身,扭亮了床头的立式水晶灯。
乍转头,一记拳头狠狠地横击,忍足眼前一黑,连人带灯一起栽倒在角落。发出巨大的响声。
口腔一股热流涌出,手背揩了一下嘴角,一抹鲜明的猩红。
本大爷到底欠了你什么?!!!
愤怒的拳头不分章法地猛捶了过来。
迹部本来就精通西洋拳术,下手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忍足也不躲避,任拳头如雨般砸在身上。
在心底的痛,比起这些肌肤之痛,又算什么?
只是,为什么明明被打的是自己,眼眶啜满了泪水的却是迹部?……
忍足觉得胸口像被扯紧似地剧烈地刺痛起来,猛得拉过了迹部吻了上去。
迹部用力扭开了头,手上的拳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忍足一手抓住迹部的手腕按在床头,另一只固定住迹部反抗挣扎的下巴,嘴唇再次覆盖了上去……
就算被你憎恨也好,就算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也罢……
不愿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进别人的生活。
“景吾,我爱你。”
同居将近一年,爱情一到他嘴里往往被讲述得如同调笑。这个人若是为了成名接近自己,为什么要为自己做那么事?若是为了目的接近自己,在目的达成后为什么还要百般阻挠自己的婚姻?
他说景吾我爱你,又有多少成分可以相信?
唇边再次泛起血腥,原来是自己咬破了忍足的嘴唇。那双墨蓝色的眼眸中深邃得看不见的颜色,是占有?是痛苦?还是绝望?
迹部痛苦地阖上了眼睛。不甘心啊……为什么自己每每都会败在这双墨色瞳孔的直视下……
像是吸毒一般的感情。
自己是在饮鸩止渴吗?
砸在背上的拳头渐渐放缓,身体不自觉地跟随着早已熟悉的爱抚颤抖起来,怒骂渐渐化成喉间不自觉漏出的婉转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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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忍足做了一个梦。
那是几百年前的战国时代,自己飞驰在迹部身边纵横沙场,授疆封侯。前呼后拥的迹部身边,自己却是一人专宠。
而后又是黑压压一队队铁甲长矛的骑兵正在集结。黑色的人马象一股股无声的铁流,汇集在一个土山之下。一个黑甲的将军勒马立在山上,俯视着他的部属,脸上戴了铁面具,看不到脸。
大军压境,密集的火箭射向自己所在的房屋,燃起了冲天大火。
自己从火光中冲出来,“锵”的一声拔出长刀,名刀在火光辉映下闪闪发亮。大声道:“左右侍卫听令!敌人来袭,马上集合所有侍卫,保护主公冲出去!”
精舍的门从里面猛得被推开,迹部手提长枪,面色镇定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冷电似的目光扫了一下众武士,哼了一声说:“明智光秀这个心胸狭隘的匹夫,是为了他的女人来报仇吧。想杀掉本大爷,没这么容易!”
“兰丸!”
“属下在!”
迹部站在身前,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呼喝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原来粗豪响亮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变得嘶哑。他背上中了两箭,右手还有一记沉重的刀伤,鲜血顺着他手提的长枪滴哒往下流。
“兰丸,帮我断后吧……”大殿的房梁此时轰的一声烧塌了下来,火红的光映在他苍白却带着微笑的脸上,竟是凄绝的艳。
“就算死,本大爷也不能死在那帮杂兵手里!”
红色的衣袂毅然往后一甩,拉开门走了进去,门“砰”得一声,从此再不曾见过那张脸……
“主公!主公!”
忍足心一急,手抓了一个空,整个人从床沿摔了下来。
风吹起窗帘,窗外的叶子漏进了细弱的阳光,惨淡地照映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破碎的灯罩和杯盘狼籍地静卧在角落里,提醒着昨晚的激战并不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梦,为何又人去楼空?
一片樱瓣悄悄飞进了窗。
原来,冬天已经悄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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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说到安土城,也就是历史上的砸光秀事件,宴会上织田向明智光秀砸盘子,在群臣前羞辱他,由此直接引发了本能寺之变。至于织田为什么当时突然发那么大火以及当时正大红大紫的光秀为什么遭此待遇,则一直众说纷纭。= =||||于是某只自动理解成光秀和宁姬之间的JQ被浓姬揭发,sa,这样也比较说得过去……吧……orz|||
注②:说到浓姬这个历史人物,早在天文十六年·1547年就已经跟随织田,两人的结合更多是政治因素的联姻。历史上的浓姬有才女之称,世人道其是个很有器度和计谋的女人,所以才能在男女关系混乱的织田身边一直风雨屹立地坐镇第一夫人之位几十年。= =||||某RP的私心以为,这样的女人要么就是器量可以与Kamui sama媲美,要么就是心另有所属……所以,再次杜撰出一段野史……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