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

　　3.6

　　暮阳城的浮空艇港建在暮阳城西南边，离西三关最东边的西岭关非常近。暮阳城因为正好处在暮阴山脉中段唯一的缺口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所以东西两边各有三道关卡，整个北州也只有暮阳有东西六关。
　　暮阳的浮空艇港建在西岭关以南的山顶之上，占地面积十分广大。众人老远就看到那座白色的建筑，相当醒目。
　　"好大。"百里萤惊叹，顾青尘也睁大了眼睛。暮阳的浮空艇港修建得十分华丽，候艇大厅有极其明显的羽族风格，白色的石柱是树干的形状，高高的穹顶则做成枝叶交缠的模样，令人仿佛置身于白色树林之中。
　　从城内到浮空艇港的路程不近，众人因为出发早到达时太阳才刚刚升起不久，浮空艇港里却已经来了不少旅客，大厅外的广场上停着七八艘浮空艇，旅客有上有下，还有长长的货车搬卸货物，好不忙碌。
　　百里萤虽有些胆小，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也是十分激动，忍不住跑到大厅边缘的玻璃窗前观察离自己最近的一艘浮空艇。这艘浮空艇简直就像是长着树的大船，用做船体的树根虽然看上去细小，其实每一根至少都有百里萤的小臂那么粗。舱门和舷窗都由树根扭成，不算十分整齐，却称得上规整。再往上便是神木了，只见树冠茂密翠绿，在船上工作的羽族都穿着露肩的衣服，巨大的双翼甚至垂到了脚面以下。除此之外，百里萤还看到白色的鸟儿在树枝上梳理羽毛，似乎已经在上面住习惯了。
　　"……好神奇。"百里萤看得兴奋不已。姚牧舟给她介绍浮空艇的时候百里萤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直到亲眼见到这许多艘船和真正的羽族，百里萤才有了实感。
　　顾青尘在一旁也看得十分认真，虽然表情依然不多，但是看脸就知道他其实很激动。即使顾青尘有时候会被自己名义上的父亲顾凌拉去充门面，但在其他的方面，其实跟才见识过暮阳的百里萤差不许多。
　　姚牧舟和冉晴冬都来过浮空艇港，瞧着二人都是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相视一笑。
　　"好了好了，看羽族不差这点功夫。"刘瑄笑道，"我们今天要在船上呆九个小时，有你们近距离看的时候。"
　　两人听到刘瑄说能够近距离看羽族，顾青尘和百里萤一起转过脸来，目光里充满惊奇。
　　刘瑄被两人一模一样的逗乐，风吟与冉晴冬哈哈大笑，姚牧舟也忍俊不禁。百里萤有些不好意思，顾青尘却有点疑惑，还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
　　众人正在说笑，就瞧见有一双亮红色羽翼的羽族青年神色激动地向这边跑过来。
　　风吟瞧见那青年，不慌不忙地迎过去。
　　除了刘瑄，四人都好奇地打量那名青年。那青年的发色跟他的羽翼颜色十分相近，也是亮红色，十分显眼。
　　青年两手交叉指尖按在双肩上向风吟鞠了一躬，风吟则以左手按住右肩微微欠身向他还礼。
　　"小人雷尼尔。"红发青年激动地道，"大人愿意屈尊乘坐小人的船，是小人的荣幸！"
　　"有劳你了，请带路吧。"风吟淡淡地道，跟平时那副懒散随和的模样不大一样。
　　雷尼尔十分恭敬地请风吟和其他人一起跟他走。姚牧舟有些不解，望向刘瑄。
　　刘瑄发觉姚牧舟询问的目光，小声道："这位船长是追风人。"
　　姚牧舟了然。风吟作为风神自然有不少信徒，风神的信徒便是追风人。能够被自己信仰的神明召见，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顾青尘却有些不解："我听闻羽族并不信奉人族与弃民的风神，风先生为何还会有羽族的信徒？"
　　"羽族信仰的风神的确与人族和弃民不同，羽族口中的风神是见不到的。"姚牧舟解释道，"不过羽族视人族和弃民的风神为风神的侍从，因此也很恭敬。浮空艇的船长们虽然是羽族，不过大都是羽族平民或者贱民出身，自愿成为追风人的不在少数。"
　　顾青尘恍然大悟。百里萤又知道了一点常识，十分敬仰地望着姚牧舟，觉得他简直无所不知。
　　众人跟着红发的雷尼尔登上其中一艘浮空艇。这位名叫雷尼尔的青年便是一个船长，不久前才从前任船长手里接下照看神木的职位，专走暮阳到蜀都这条航线。刘瑄要去的玉竹堂便在蜀都附近，众人需要在蜀都下船之后再进山。
　　因为风吟一行是贵客，雷尼尔为众人准备了上等舱的房间以供休息，船上提供三餐。
　　吃过早餐后，刘瑄去房间补觉，风吟则去跟雷尼尔以外的船员打招呼。虽然浮空艇主要由羽族在经营，但还是有很多人族和羽族的混血儿在这里讨生活，这些人几乎全都信仰风神。
　　四人睡不着，也跟着来到舱室上面的甲板上。在离开暮阳的时候百里萤在舱室里，只听到船内有一个十分柔和的女声在提醒他们已经离开暮阳，一直处在兴奋状态的百里萤没有注意广播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走到甲板上，百里萤才意识到他们正在远离地面。
　　"牧舟哥哥，我们、我们这是在天上？！"
　　姚牧舟点了点头。
　　百里萤的脸色有些发白。
　　"小萤不必害怕。"姚牧舟安抚道，"浮空艇甲板周围设有结界，为的就是防止乘客掉下去。你若担心，只要不靠近船舷就行。"
　　百里萤看看一脸鼓励笑容的姚牧舟，小脸慢慢由白转红，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尽量不害怕。"
　　姚牧舟对百里萤笑笑，凝视她巴掌大的小脸。平心而论，在见过那个自称"巫姑"的人格后，姚牧舟对百里萤的感觉很有些复杂。他原本以为是一个尚未成型的精魅为了夺舍而附在百里萤身上，但在刘瑄说过之后，姚牧舟更倾向于认为那个巫姑是百里萤的另一个人格。那个人格与百里萤完全不同，姚牧舟始终想不出那个人格为什么会出现在百里萤身上。
　　而且根据姚牧舟的推测，刘瑄显然还知道其他关于百里萤一身双魂的秘密，至少是有些推测，否则她不会将一个明显会是拖累的小丫头带过来。可刘瑄不愿意多说，自己则因为对法术系统不熟，更因为绿原之变对魂术很是厌恶，不愿多接触那一部分的内容，以至于自己根本无法推断百里萤的状况到底如何。
　　想到百里萤在夜市上十分突然的变化，姚牧舟心头一紧。
　　百里萤发觉姚牧舟正在看自己，便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一眼，瞧见对方的眼神后连忙移开目光，心中十分忐忑。姚牧舟探究的目光太明显，百里萤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难受。她一直很担心姚牧舟会因为自己失忆时候做的事不理自己，即使这种状况一直没有发生，百里萤心中还是十分担忧。而现在姚牧舟正在审视自己，百里萤不由紧张起来。
　　"你俩干嘛呢？"
　　姚牧舟回头。来人是冉晴冬，她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三个装着绿色澄澈汁液的浅色木杯。
　　"没什么。"姚牧舟回答，在冉晴冬眼神的示意下端了一杯，"甘露？"
　　"没错~"冉晴冬拿了一杯塞给百里萤，自己拿了剩下那一杯，"到了浮空艇上不喝甘露，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船票钱。"
　　"咱们这一趟不花钱吧？"姚牧舟笑道。
　　"那更不能浪费。"冉晴冬理直气壮地道。
　　百里萤漫不经心地道了声谢，有点怯怯地望向姚牧舟。
　　姚牧舟瞧见她的表情，这才想到自己方才出神想百里萤的事，可能吓到她了，便指向神木："我们去那边吧？"
　　神木树荫几乎遮蔽了半条船，属下摆了不少桌凳，有不少人在那里喝茶或者吃饭，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去处。
　　百里萤点了一下头，便跟着姚牧舟和冉晴冬过去了。
　　顾青尘也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个跟三人一样的木杯，除此之外，面前还摆了一盘用树叶包成一个个小包的东西。树叶用红、白、绿三种颜色的棉线拴着，只有半个鸡蛋大，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三人在顾青尘桌旁坐下，冉晴冬瞧见顾青尘正在拆一个小包，便问："你早饭没吃饱吗？"
　　顾青尘摇摇头，不为所动地继续拆。
　　"这是什么？"百里萤问。
　　"青叶糕。"姚牧舟挑了个红色的开始拆线，"做法跟咱们吃的粽子有点像。羽族有一种树产米，青叶糕便是用这种米树所产的米制作的。这三种颜色口味不同，红线是甜味，白线是咸味，绿线什么都没放，是原味。"
　　姚牧舟一边说着一边把已经拆开的青叶糕递给百里萤。百里萤没想到姚牧舟居然没嫌弃自己，连忙红着一张小脸接过青叶糕，看看已经吃了一块正在拆第二块的顾青尘，咬了一口。
　　青叶糕很甜，就如百里萤现在的心情。
　　"喂，你给她吃甜味的青叶糕，等会儿甘露怎么喝得下去？"冉晴冬戳了戳姚牧舟。
　　"是我疏忽，我去端杯水过来。"姚牧舟起身去卖东西的那个羽族那里讨水。
　　"甘露不是甜的吗？"顾青尘有点诧异，问。
　　冉晴冬有些意外地看一眼顾青尘的杯子："你没喝？甘露这东西先苦后甜，你要是吃了甜的去喝，肯定很苦。"
　　冉晴冬话音还未落，百里萤已经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样？"冉晴冬问。
　　"……苦。"百里萤皱着嘴。
　　"来，喝点水就不苦了。"姚牧舟拿了四个杯子和一罐水，倒一杯递给百里萤。
　　百里萤连忙喝了一口，十分意外地抬起头："水是甜的。"
　　"水没有味道的。"姚牧舟笑道，"甘露就是这样，一开始苦，后面就不苦了，所以称为'甘露'。"
　　顾青尘也喝了一口甘露，又喝了口水，好奇地看看木杯里绿色的液体。
　　"这东西暮阳也有卖，不过还是浮空艇上的正宗。"冉晴冬一边说着一边喝了一口，"对了，小萤你昨天醒来以后阿姐说什么没有？她有没有帮你处理你的状况？"
　　姚牧舟对于冉晴冬就这么直白地询问百里萤的状况毫无准备，不由看向百里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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