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罪

作者:最爱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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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千金一曲凤求凰


      金基范在“凤仪阁”里昏睡了大半日,晚间才醒。期间并不见崔府有人来寻,很是被金希澈鄙视了一番,从金基范醒时就不停在他耳边念叨。金基范本人却默然,让金希澈好生无趣。

      若非金希澈坚持留他用晚膳,恐怕金基范一醒过来便要白着一张小脸,挣扎着仍虚浮的脚步回去崔府,又让金希澈恼火了一阵。

      晚膳很简单,清粥小菜而已,含霜下的厨,一贯的好手艺,很是对正洙和希澈的胃口,却不知金基范喜欢与否,因为他吃饭时也是一径的沉默。

      “切,真是个无趣的人。”金希澈边吃边斥,口气愤愤然。

      金基范的筷子有刹那停顿,朴正洙眼尖瞧见了,拍拍他的手,温和笑道:“只管吃你的,别理他,他自个儿疯一阵子就没事了。”

      “喂,朴正洙,你到底站哪边的?”金希澈不依,恼怒叫道。

      朴正洙盛了一碗汤放在基范手边,瞥一眼卖力搅和气氛的金希澈,凉凉地道:“我哪边也不站,我就是见不得你欺负人家小孩子。”

      “啥?我欺负他?”金希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过去,指着朴正洙说不出话,只能拿大眼睛死死地瞪,朴正洙哼哼两声,自顾喝汤,只当没看见。谁也没注意,沉默着低头吃饭的金基范嘴边有一丝淡淡的笑。

      “如何,可还合口味?”看金基范停了筷子,碗中也空了,朴正洙问道。

      点点头,金基范起身便要告辞,被朴正洙一把按住:“刚用了膳不宜行动,坐一会儿喝杯茶再走不迟。”

      犹豫片刻,想是那手上的温度让他不忍拂了正洙好意,又坐回了椅上,含霜端上三盏茶来,雾气蒸腾,满室弥香。

      “尝尝看,上等的铁观音呢,解饭后油腻,再好不过了。”朴正洙递一杯给他。

      金希澈悻悻:“你成天就会搜刮我的珍藏,看我日后怎么整治你。”

      朴正洙享受地抿茶入喉,悠闲道:“既然日后要受你压榨,不如趁如今好好享受一番,也免后悔不是?”

      两人你来我往,抬杠斗嘴不休,金基范沉默观战,也觉如许温馨气氛,竟有些须不想离去的念头在脑中突兀闪过。

      一杯茶很快见了底,这下两人再无理由强留人在此,且说不准再不放行的话这个异常沉默的小孩也要爆发了吧。但金希澈仍坚持没让金基范自己驾车,让“凤仪阁”的车夫替了他送他回去。

      “这孩子,死心眼的紧。”看着远去的马车,金希澈撇撇嘴。

      “关你什么事儿。”朴正洙转身往回走。

      “也对,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等着你做了花魁之后数银子就可以了,哈哈哈……”金希澈大笑着越过正洙冲回内堂,朴正洙看那嚣张背影,很想脱鞋子砸上那个脑袋……

      国丧还有半月即将期满,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京城里流传的最快最广最被人所津津乐道的消息,并不是哪个官家少爷又看上了哪个娈童,或是哪位闺阁千金又与哪位布衣书生私奔,也不是即将成为继后的文家小姐的品貌才学等等。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一处,城南花街上最神秘的那座“凤仪阁”,“凤仪阁”里据说去服当晚便会挂牌登阁的那位最最神秘的花魁。

      伴随着这条神秘消息一起流传出来的还有一首曲子,从未见过的词儿,从未听过的调儿,却在入耳那一瞬间激活你心底潜藏许久的沸腾热血、激昂斗志,不论是青春年少还是鬓间斑白,俱都无一例外的喜欢。据说这曲子也是由那位神秘的花魁亲创,在“博菀楼”柱国大将军座前演奏时被人听见才传开来的,不由得更激起人们对这位花魁的好奇。

      上朝时郑允浩从来是眼观鼻鼻观心,漠然地站在武将行列的最前端,若非皇帝点名问话,他从来不会开口,即使有时不同派系的大臣们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他也从不发表意见,评论哪一方是对还是错。

      他的此种行径被一些自视忠君爱国的大臣们很不屑,说他只会明哲保身。却只有那少数几个与他深交的人才知道,他看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实际上朝堂上发生的任何一件小事都漏不过他那双比草原上的鹰还犀利的眼睛,每次散朝后在御书房中皇上与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那却是所有外人都不知道的了。

      这天散朝后郑允浩照例被皇帝留了下来,待朝臣门都出了宫,郑允浩才慢腾腾朝上书房走去,远远的有几只风筝在蔚蓝的空中飘荡,应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们趁着春光在玩乐吧,看着看着,他的心情也好起来,嘴角噙着笑,步子越发懒散起来。

      进了上书房,迎面只看见御案上一只金色的风筝,龙形图案,看那做工和描绘,都是极用了心思的,不知又是哪位娘娘来讨皇上的欢心来了。金英云正站在窗前,看那视线去处,应也是在欣赏空中那明媚光景,小路子见他进来,微一躬身:“见过柱国将军。”

      郑允浩略一点头,金英云并未回头,只招了招手:“允浩啊,过来看,那些风筝放的不错。”

      “臣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郑允浩脚步不动,声音平静。

      金英云回过脸来,有些郁闷:“你真是个无趣的人!”

      “眼前就有一只上品,为何要费眼力欣赏那么远的风筝?”郑允浩朝御案抬抬下巴。

      金英云脸色忽就沉了下来,朝小路子喝道:“这东西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要你拿去扔掉么?”

      “皇上,这……”小路子为难地瞅瞅郑允浩,寻求援助。

      看这情形,郑允浩已大致知道是谁送来这只风筝了,只说声:“你先出去。”小路子如蒙大赦,耗子一般窜了出去。

      金英云看看已舒服的坐在椅子上的郑允浩,挫败:“也就你当着朕的面敢支使朕的人。”

      “不然呢?”郑允浩斜睇他,“你还真要他把这只风筝扔出去?被有心人看到再去文正赫那里添油加醋一番?”

      金英云在御案后坐下,狠狠一拳砸在龙形风筝的身子上,“嚓”一声轻响,想必底下竹枝已经断裂了。

      “英云,我知道你心里窝火,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对那只老狐狸妥协,文亚亚既已是事实上的后位人选,她送来的东西还是不要……”郑允浩没有说完,金英云不过一时气愤,事情轻重缓急他冷静下来自会拿捏清楚。

      金英云阴沉地盯着风筝半晌:“朕明白。”抬头,表情忽就换了,刚才还是阴云密布,这会儿居然眯弯了那双猫似的眼睛,有玩味的光芒闪动,“允浩啊,朕听说……你最近邂逅了一位绝代佳人,是也不是?”

      郑允浩额头上挂满黑线,你不是听说的好不好,整个京城上下哪儿都是你的眼线好不好,我也没想瞒着你好不好……瞪一眼过去才答到:“只是在崔家的‘博菀楼’无意中遇见的,喝了几杯酒而已,算不得结识。”

      跟探子传来的情报相符,金英云满意地点头,笑道:“那佳人品貌如何?果真堪尘‘绝代’?”

      郑允浩脑中渐渐浮现那日“博菀楼”雅室内的情形,只觉对座那人一颦一笑俱在眼前,不由自主赞道:“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实乃平生罕见!”

      “比起将军府中娇娃又如何?”

      郑允浩如三九天被泼了一盆冰水,连牙根都开始打颤,想起府里那人发怒时的河东狮吼状,脸慢慢皱成一条苦瓜。

      成功打击了郑允浩的事实让金英云心情大好,连带看案上那只风筝也觉顺眼许多,笑了半晌才想起还未问完,又道:“近来京城有一新曲颇为流传,宫中也有耳闻,允浩可曾听过?”

      郑允浩心中怨愤,木着脸答道:“正是那天佳人在‘博菀楼’所奏之《凉州曲》。”

      “《凉州曲》?”金英云咀嚼片刻方道:“似乎我金麟境内并无凉州此地?”

      郑允浩点头:“臣初时也觉奇怪,后来因那词中‘葡萄美酒夜光杯’一句推测,此曲可能是由塞外传来,题中地名不为我朝熟知也不足为奇。”

      金英云半眯了眼,左手食指弯曲捋着下巴,右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郑允浩识得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惯有动作,便敛了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听金英云再度开口:“在允浩看来,那人会否是敌国奸细?”

      心下一沉,这话听在郑允浩耳中却并非在等他答话,拱手肃声道:“是臣疏忽了,回头即刻着手调查此人底细。”

      看郑允浩脸色肃然,金英云笑了笑,随意道:“朕不过玩笑一句,允浩不必太过认真了。”

      真的是玩笑么?郑允浩心中苦笑,眼前的这位帝王虽登基时日尚浅,杀伐果断却不在金麟历代先王之下。平日私下里对着他们几个从小便熟识的人称兄道弟,该有的疑心却一丝不会少,若非知他忠心不二,此刻恐怕已有人在查他郑允浩勾结敌国的罪证了吧。

      想那前皇后李特,也是自小便熟识的,看他与皇上情深日笃,看他一天天成长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看他端庄贤淑举世无双,如今却……

      因了这事上书房中的气氛渐渐凝重,金英云似乎也觉方才的疑心有些太过,却只对郑允浩一摆手:“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拱手,躬身退了出来,行在九曲回廊间,郑允浩觉着扑面的春风似乎没有来时那般暖和了,也再没了抬头去瞧那些风筝的兴致。

      半个月在眨眼之间便从指尖滑过,这十几日里整个京城上下都躁动不安,争相猜测着即将出阁的那位神秘花魁究竟是如何的艳绝天下,能让一向淡漠的“凤仪阁”金老板如此大费周章。

      提起这事朴正洙就忍不住想揍人的冲动,金希澈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求得官府一纸许可令,居然一夜之间在京城各处大街小巷贴了怕不有百十张巨幅海报,上好的皮纸料子,不惧雨天水浸,晴天曝晒。整幅海报上只有八个红墨烫金篆字——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在海报右侧一列排开,除此之外便是一幅水墨人物画像,画中人物自是他朴正洙无疑,却只有背影。也不知画师何人,竟将那背影勾勒得仿佛随风摇曳,直要从那画纸上走下来,把围在海报前参观的群众看得眼都直了,连声赞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赞叹归赞叹,“凤仪阁”门槛之高却非等闲之人能够迈得进的,非金老板点头的客人一律恕不接待,也曾有翰林院侍读学士刘大人家的公子不信邪,仗着家中权势想要硬闯,被内里出来的几人一顿好打轰了出去,后来得知那几人竟是督察院左使申大人的贴身侍卫。便也难怪这“凤仪阁”平日里生意冷清,平民百姓看了海报后也只有回家捶胸顿足的份了。

      今日便是国丧去服之期,白日里并非青楼开门迎客的时间,却有熟客早早过来找了相熟的姑娘品茗聊天,有相识的便聚在一处谈几声朝堂国事,目的却都旨在晚间能第一时间见到传说中的神秘花魁,若是能够投中便是天大喜事,若投不中也可一饱眼福不致太过遗憾。

      金希澈瞅瞅楼下盛况,喜笑颜开,仿佛看见大把银票在空中飞舞,让朴正洙嗤之以鼻,没见过钱么,干吗一副穷死鬼投胎的模样?

      妆是早就化好了的,今日的妆容难得的浓艳,鲜红唇瓣,黛青眉峰,浓重的眼线斜飞入鬓,眼波流转之处竟是无双的妩媚妖娆。满头珠翠直压得朴正洙脖子酸疼,珠光流离比那厅堂中的灯火更要灿烂辉煌,身上着的却是有些素淡的浅蓝色云水潇湘琵琶对襟长裙,更衬的娇容如花,丽若朝霞。

      之前的噱头已让金希澈做足,今晚这身装扮更是必不可少,毕竟清水出芙蓉的素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欣赏得了的。

      看看时辰快到,金希澈先出了门,下了两层楼梯,在一二楼的连接处站定,并不说话,只用一双凤目四下里一扫,厅堂里便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皆知,好戏要开场了。

      展颜一笑,金希澈扬声道:“今儿个我‘凤仪阁’新花魁挂牌,多谢各位大人前来捧场,希澈这厢有礼了。既然这里是青楼,自然规矩不变,价高者得,待会儿竞投的时候各位大人们可不要手软哦!”

      “金老板客气,只不知那花魁娘子样貌如何,是否值得我等高价竞投。”说话的是水师提督权大人,听他这番话,几乎所有人都点下了头附和,毕竟那海报之中只有背影,花魁样貌一直都只是众人风传,并未有人眼见,多少令人疑心。

      金希澈眼睛瞟过去,只一撩便让那权大人心神激荡,笑道:“看这情形,是说各位大人都不相信希澈的眼光了?”

      权大人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金老板多心了,权某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各位今晚都是冲着花魁娘子而来,希澈也不浪费大家时间,是否值得高价,就请各位自己评判吧。”金希澈语音落地,围着二楼栏杆挂了一圈的五彩宫灯突然全部炸开,各色花瓣漫天飞舞,满楼萦香,铮铮淙淙的琴声流水般蜿蜒迤俪而来,希澈头顶上方正对众人的房间徐徐向两边拉开了帘子,一位绝世佳人在漫天花朵之中抚琴而歌: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奏毕,满楼皆寂,朴正洙与金希澈相视而笑,眼中却有冷意,凤求凰么?世人皆只记得那才子佳人当垆卖酒举案齐眉的佳话,谁记得“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凤求凰真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几有盏茶时间,才有人回过神来,欢声雷动,喝彩不绝,众人眼中皆神采迷离,被朴正洙的天资国色吸走了三魂七魄,金希澈趁势开出底价五百两,竞投开始。

      众人都是世家勋贵出身,颇有家底,更有佳人当前,不愿被他人拂了脸面,价钱一路被抬高了去,炒到五千两时大厅里仍热火朝天。

      东首一直关着门的房里转出来一个小厮,轻轻一句话便压过了鼎沸人声:“我家主人出黄金五千两。”

      厅堂里瞬间鸦雀无声,毕竟五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不是轻易就能拿出手的,不知房内何许人也,竟能许下如此高价。

      金希澈脸上的笑比满地的花瓣还要灿烂,今晚居然能拍出五千两黄金的价钱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事先已说明价高者得,人家愿意出钱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各位大人可还有愿意出更高价钱的?”金希澈作势问了一句,便一锤定音:“今晚花魁竞拍结果已定,正洙,好生伺候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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