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人空瘦

　　慈安宫中，纳兰若鸢静静地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素手无意识的将杯盖与碗身轻磕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长翘的眼睫低垂，仿佛陷入了沉思，通身一派宁静，如同入定一般，静若止水。

　　太后一大早将她叫来，想必是为了昨晚侍寝的事。

　　想到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竟然是在床上醒来的。看了锦绣她们的样子，显然都以为她一直睡在床上，难不成是龙夜轩把他抱上去的？

　　她不会和龙夜轩睡了一夜吧？一想到这个，她就很不自在，幸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朝了，不然应该会很尴尬吧。

　　正待她低头寻思之际，太后已从内室走了出来。即便是一大早，太后也是仪容端庄，金饰，制服可谓是一样不落。眼线上挑，会出凌厉的眼神，目光所及之处，威严之感顿时扑面而来。能坐上太后的位子，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若没有过人的心计和手段，早就成了这后宫中的冤死鬼了。这一身上位者才会有的凌厉之气，自然也是多年沉淀下来的。

　　走到主位上缓缓坐下，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黄金的甲套闪出耀眼的光辉。目光落在纳兰若鸢的身上，脸上的表情放柔了不少：“昨日，你与皇上，如何？”

　　纳兰若鸢抬头，没有回答她的话，挑开话题：“姑姑，宸妃弄死绒雪这件事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的？”

　　闻言，太后脸上笑意尽失：“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宸妃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在这宫里谁都知道绒雪是您的爱宠，大家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伤害它？宸妃她不笨，就算她再得宠，也不可能做这种蠢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陷害了。”她看着太后，眼中流露出痛色：“绒雪只不过是只狗，况且它陪着您那么久，您怎么忍心......”

　　“那又如何，你这样做，实在为宸妃打抱不平吗？”太后冷声打断她的话：“不过只是一只狗而已，能为了你的荣耀铺路，那也是它的荣幸。”

　　“为了这些，就可以这样吗？”这就是宫里的女人吗？冷血的令人胆寒。

　　纵使明白太后此举是为了替她铲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可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明白，这样的陷害，纵使漏洞再多，皇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操纵整件事的人是太后。姑姑以她和皇上之间的情亲做赌，只为了能替她争取到一分一毫与龙夜轩独处的机会。
　　太后的用意，她明白，可终究是难以接受。

　　“鸢儿，你总是这样心慈手软。宸妃可是你最大的障碍，后宫里是容不得心软的人的。”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而这恰恰也是最致命的。要想在宫里存活下来，心慈手软，绝对不行。

　　太后眼中流露出一抹厉色，让人不难看出当年的她是如何叱咤整个后宫的。

　　是吗？心慈手软？纳兰若鸢冷笑，太后终究是不了解她啊。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心慈手软呢。不是她心慈，只是没有必要。

　　宸妃这个人，说到底也只是个可怜人，一个替身而已，还用不着她出手。

　　她站起身，打算离开：“姑姑的话我都明白的，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希望姑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你这孩子，真是......”太后很是无奈。

　　“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她行礼，退下了。

　　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太后脸上的笑意褪下。这明明是母女，个性还真是南辕北辙啊。想到那个人，她眼底满满的都是恨意。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那个人的名字，她从来不曾忘记过，先帝至死还在念叨的女子。在她的面前，她第一次，输的一败涂地。

　　合上眼，同时也将这满腔的恨意掩下。

　　既然她不懂事，那就不要怪她了，没用的棋子，就不要再留下了吧，看来她是要好好地谋划另一条路了。

　　这边，纳兰若鸢刚一出殿门，就见锦绣急匆匆地赶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娘娘可以动身了。”

　　“嗯。”纳兰若鸢应了一声，带着锦绣向宫门而去。出示了漪兰殿的腰牌，侍卫连忙放行。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消失在这重重叠叠的宫墙之间。

　　纳兰若鸢此时正靠在车上，把玩着手里的令牌。

　　逐渐的，耳边传来越来越响的喧闹声，一只手挑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看去。帝京的集市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街上买什么的都有，吆喝声交织响成一片。眼底渐渐升起暖色，好久都不曾看见这样热闹的地方了。

　　马车在街上行驶着，转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巷，停在了一家制衣坊面前。

　　锦绣挑开帘子，伸手将她扶了下来。让赶车的侍卫等在外面，两人走了进去。

　　见到进来了两位女子，店内的人的眼光都瞟了过来。为了以防万一，纳兰若鸢在马车上就带上了锦绣放在马车上的帷帽，将整张脸都掩在了白纱之下。换了身平常的衣裳，倒像是哪家的大小姐。

　　掌柜见有人进门，连忙迎了上来：“两位姑娘是来买衣裳的？”

　　“衣服的料子都在这里了吗？”锦绣皱眉，就算只是掩人耳目，但就这样的料子，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主子的眼？

　　“两位姑娘要是想要更好的料子，请随我来。”

　　锦绣看向纳兰若鸢，她点头，两人跟着掌柜向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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