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放开娘娘们让我来（第一卷）

　　戌时，夜色已经弥漫了整个天幕。

　　锦乐宫内的气氛就犹如此刻黑沉沉的天色，候在偏殿内的众人，正承受着帝王可怕的沉默。

　　“说吧。”李世民坐在高高的平榻上，淳厚的声音简洁又有力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韦贵妃站在李世民右侧，眼睛瞥向跪在殿中的太医身上，朝他微微颔首。杨淑妃有些忐忑地看着韦贵妃，对这个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还敢做小动作的女人，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可奈何的愤恨。

　　收到韦贵妃的示意，太医马上俯首回话：“回陛下，贤妃娘娘此前曾数次滑胎，本已伤及内体。此次受孕，实属不易，若再受到惊吓，此胎难保，若果真再此滑胎，恐怕日后难以受孕了。依微臣之见，贤妃娘娘应平心静气，好好调养，无事便最好不要外出了。”

　　太医的话说的很慢，话中的惋惜之意尽显，明明刘贤妃保住了胎儿，殿中的所有人都从太医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祥的意味。

　　“知道了，退下吧。”李世民冷着脸说道，眼神晦涩不明。

　　“谢陛下。”太医连忙起身，抬头时，他朝韦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便带着副官离开了。

　　太医一走，马上就少了一大半的人，于是，殿中又陷入了新的一轮难熬的沉默。

　　与锦乐宫凝重的气氛不同，此时，离锦乐宫不远处的才人宫内，倒是一番欢乐闹腾的景象。

　　武如意揉着略微有些鼓胀的肚皮，毫无形象地瘫倒在矮桌前。徐慧坐在他身边，伸手为他轻轻揉着腹部，嘴边挂着无奈的笑意。

　　“啊……御厨就是御厨……”武如意长叹一声，顺势倒在了徐慧大腿上。

　　徐慧很瘦，武如意也没敢完全放松了脑袋，只是轻轻的枕着。身材高大的武如意偎在娇小的徐慧怀里，显得有些突兀。

　　桌上的残羹已经被宫女太监们收净，换上了几盘新鲜的水果。

　　很快，武如意便缓过气来，他慢慢从徐慧怀里直起了身体，伸手就往盘里抓去。刚把一枚大红苹果抓住，周围就突然变得吵闹起来，女孩们嘴里嚷嚷着，纷纷结伴走了出去。

　　“走吧，走吧！”

　　“哎，等等我！”

　　“快点吧，我们得寻一个好位置……”

　　武如意愣了愣，也没多在意，看了一眼手里的苹果，低头一口咬了下去。

　　徐慧此时竟也惊呼一声，慌张地站了起身：“差点忘了！如意，我们也快走吧！”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见武如意还坐在原地，只好又跑回桌前，拉起武如意往外跑。

　　刚被徐慧牵住了手，武如意就自动自觉地站起了身，抬脚配合着徐慧的脚步。

　　“去哪儿？”嘴里还咬着苹果，武如意的声音慵懒又模糊。

　　“哎呀，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拉着武如意走在大家身后，徐慧皱着秀气的眉毛，匆匆解释道，“戌时了，是时候放灯了……快走吧。”

　　“什么灯啊……哎呀莫慌嘛……”徐慧给的关键词很少，武如意依旧一头雾水。他依旧淡定地吃着苹果，不紧不慢地任由徐慧拉着走。

　　********

　　锦乐宫。

　　“陛下，是臣妾失责，今日没有好好照顾贤妃妹妹，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韦贵妃不想再忍受这难熬的沉默，率先摆出一副凄婉内疚的表情，抽泣着说道，“请陛下责罚……”说到最后一句，韦贵妃还哀切地跪倒在地，看得站在她对面的杨淑妃，有些咬牙切齿。

　　李世民像是完全看不出韦贵妃的虚伪，他表情稍缓，朝韦贵妃扬了扬手：“爱妃，此事你没什么过错，起来说话。”

　　“谢陛下。”韦贵妃柔柔地应声站起，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杨淑妃，看见杨淑妃那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表情，她抬起手微微掩着脸，假装轻咳，勾了勾唇角。

　　见李世民对韦贵妃如此和颜悦色，杨淑妃连忙跪下告罪：“陛下……”

　　“不用解释了，朕知道你与此事无关，起来吧。”没等杨淑妃把话说完，李世民便打断了她，表情也是那般和缓。

　　韦贵妃有些不敢置信，急急地开口道：“陛下，请恕臣妾多嘴，此前，贤妃妹妹可是亲口指证是淑妃推的她呀。”那紧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真的替刘贤妃感到着急似的。

　　殷德妃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像一个彻头彻尾旁观者，用静默无言，撇清了一切。

　　李世民坐在榻上，远没有韦贵妃站起来高，但尽管是坐得比较低，也远比站得高的人，更有威严。他语调毫无变化地说道：“我听说，今天有个新入宫的小才人，她亲眼所见，是贤妃自己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韦贵妃有些不忿，但这确是事实，她的轻声反驳显得特别无力：“一个新入宫的小才人说的话，何足为信呐……”

　　“正因为她是新来的，对宫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说的话才客观公允，朕相信她。”李世民这简单的一句话，完全把韦贵妃接下来的所有辩驳堵回了肚子里。

　　……

　　韦贵妃没有继续说话，李世民为了安抚她，于是更加和缓地分析着整件事情。从韦贵妃的关心则乱，到杨淑妃恬淡无争的品性，再到刘贤妃多次滑胎后的紧张心情，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嘱咐众人好生照顾刘贤妃，李世民马上就准备返回甘露殿，处理今日剩下的政务。李世民领着自己的贴身老太监王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锦乐宫，把这阴沉的宫殿，留给了自己神色各异的三位妃子。

　　另一边，徐慧拉着武如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在路上，武如意才终于收到系统迟来的任务完成的提示。见任务奖励顺利拿到手，武如意的脚步更加轻盈了。

　　为了保证御妻的安全，张公公领着宫女太监，也跟着来到了放灯的湖边。宫人手中的灯笼，把原本黑漆漆的湖面照得微微发亮，几盏莲花状烛灯晃晃悠悠地浮在水面，让徐慧更加激动。

　　慌忙从宫人手中领了两盏莲花灯跟纸笔，徐慧兴奋地说道：“如意，我们也来！”

　　“要干什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武如意，茫然地问道。

　　徐慧递给武如意纸笔，马上就开始提笔写字了，她头也没抬地说道：“许愿啊。”

　　武如意听了，顿时便有些苦恼。许什么愿好呢？

　　没过多久，两人都写好了愿望，将小小的宣纸折好放进莲花灯，两人捧着已经点亮了的灯，缓缓走向河边。

　　随便寻了一个位置，徐慧便举着小木杆，轻轻将莲花灯放到了湖面上。看着自己的莲花灯成功地飘在了水上，徐慧脸上映着喜悦的笑意，原本清秀安静的稚嫩面容，第一次露出了如此生动雀跃的表情。

　　武如意眼神柔软地看着徐慧，随意地放下了自己那盏花灯。接着，他细细打量着手中精致的木质长杆，在五颜六色的染料装饰下，完全看不出这只是一根用来放花灯的工具。武如意口中啧啧两声，心道：连一个放灯的棍子都那么精致，皇宫真是腐败啊……

　　蹲在湖边，武如意仰着头，微闭起眼，感受着凉风拂在面上的惬意。

　　“大家都说啊，进宫初夜需放莲花灯，灯上附愿，定能心想事成。”徐慧那还带着些孩童软糯的声音，缓缓传进了武如意的耳朵。

　　武如意撇撇嘴：“小慧，我们这都是第二夜了……”

　　“……完整地在宫内度过的第一夜，才叫初夜！刚昨天过得不完整，算不上是初夜啊！”似乎是被武如意无常识的样子气到了，徐慧的音量提高了许多，引来了其他女孩的侧目。

　　武如意连忙安抚炸毛的徐慧，笑着将食指抵在唇前，朝她说：“好啦，消气消气，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徐慧的平时就是安安静静的一个小女孩，第一次被众人这般注目，脸蛋马上变得通红。她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又担忧地说道：“如意……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什么都不清楚，而且今日在凤露台……”

　　“小慧，我知道你担心我……”武如意两手交握在胸前，故作严肃地说道，“相信我，没事的。”说完，武如意还用力眨了眨眼。

　　徐慧看着武如意，语重心长地说：“入宫以前，我娘曾经嘱咐过我，在这宫里，凡事都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太过引人注目，以免遭他人妒忌。但今日你却……这实在是不应该。”徐慧这般用心的劝说着，武如意心中一动，眼前闪过几个人的身影。

　　“那么巧啊，我娘也是这么叮嘱我的。”武如意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浓浓的怀念与叹息。

　　徐慧敏感地察觉到武如意突然忧郁起来的情绪，语气放得更轻了：“那你还……”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自己的话会让武如意的情绪更加低迷。

　　发现徐慧这么贴心的模样，武如意马上扫去面上的郁色，大笑起来：“可是啊，我爹也跟我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只要这件事情做了能让我高兴心安，何乐而不为？”

　　武如意灿烂的笑容以及晶亮的眼神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带着灼人眼球的魔力，徐慧刚与他目光相触，马上便败下阵来，无奈地笑着摇头：“你呀……”

　　“小慧……明明我比你大，你看起来却比我可靠太多了……好喜欢你哦小慧！”武如意见徐慧不再严肃，马上就开始拍马屁，高举双手欢呼起来。

　　“如意，你小声点……”见大家的目光又飘到这边来，徐慧马上就感到有些紧张了。

　　武如意笑着点头，马上就听话地闭嘴了。不过，两人身后却传来了萧蔷那独特的傲慢嗓音。

　　“哼！就为了这小水灯，有必要那么高兴么？以为这种小伎俩，就能勾引到陛下了？真是可笑至极……”萧蔷交叉挽着双臂，眼睛盯着武如意与徐慧两人蹲在地上的后脑勺，不屑地说道。她一出现，身边马上便围了一圈想要攀炎附势的小女孩，各个都在叽叽喳喳地帮着腔。

　　“……”徐慧被她们装模作样拍马屁的话恶心到了，表情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武如意眼中笑意更甚，回头大声笑着说道：“哎呀，我们的萧才人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事情啊！对吧，小慧。”

　　在武如意看来，萧蔷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也只不过是想夺得大家的注意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恶意。被骄纵惯了的小女孩，总是希望自己时刻被众人捧在手心的。

　　“嗯……”徐慧看着武如意一本正经的模样，憋着笑点了点头。

　　“哼！那是当然！”萧蔷也只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小女孩，她不像徐慧这般聪慧，根本听不出武如意的言外之意。

　　“萧才人，我们去那边放灯吧……”

　　“对呀，萧才人，走吧。”

　　萧蔷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别处走去。

　　武如意与徐慧见此，默契地相视一笑。

　　********

　　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李世民的表情褪去了方才在锦乐宫内的严肃。

　　与王德低语片刻，李世民望着不远处星星点点漂浮着的火光，有些疑惑地抬起手，指着前方问道：“王德，那是怎么回事？”

　　王德顺着李世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飘在湖上的细碎火光，原来是一盏又一盏莲花灯。

　　“大家，这些莲花灯，都是刚刚进宫的御妻所放。”王德那带着重重褶皱的脸庞，在周围宫人手中提的灯笼照耀下，布满了笑意。

　　稍微思索片刻，李世民很快就想起了这些灯代表什么意思：“哦，朕想起来了，这灯承载着她们的愿望……分量不轻啊。”

　　望着那些微弱却又始终不灭的火光，李世民口中的话似乎另有别意。

　　“是啊，这不都是想碰个好运气，博个好彩头嘛。”王德见李世民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便开口说道，“那老奴这就去命人取几盏来，您看看。”

　　“嗯。”

　　得到李世民的吩咐，王德马上就转头对身边的小太监嘱咐起来。

　　“莲花灯……呵……女人……”李世民眼神微眯，轻声哼笑着，这句轻到风一吹便散了的话，就连离他最近的王德，也没有听见。

　　只消片刻，小太监就捧回了几盏花灯。王德将拂尘别在腰间，随手从一盏花灯中挑出一张张薄薄的宣纸。

　　一张一张地看着，王德轻轻摇着头，微笑道：“这些花灯上的心愿，跟往年一样，大同小异。无非是一些，希望早日得到恩宠的话。”

　　似乎感觉到王德心中的失望，李世民眼中也泛起了淡淡的无趣。

　　“一朝春夏改，隔日鸟花迁。阴阳深浅叶，晓夕重轻烟。”王德突然眼神一亮，将手中的纸递给李世民，“这是大家的诗，字还不错。落款是，才人徐慧。”

　　“呵，这是朕年轻时候的诗。”看着娟秀工整的字迹，李世民眼中有着轻微的赞赏，但那丝无趣，却依然停留在眼底。

　　“哎哟……呵呵……这张倒是有趣……这种愿望，老奴还是第一次见。”王德看得很认真，却没有把内容念出来。

　　被王德的笑声引起了兴致，李世民主动凑过头去，看看这张所谓“有趣”的愿望。扫了一眼潇洒肆意得不似女子的字迹，李世民眼神微闪，嘴边勾起了真切的笑意。

　　那纸上写着：愿小慧的愿望可成，愿我所爱的所有人，永远平安喜乐。

　　王德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这张纸递给李世民。

　　捏着手中的薄纸，李世民想了想，问道：“这武如意……是不是今日在凤露台为杨妃作证的那个才人？”

　　王德点头：“正是此人。”

　　“呵……不错……”李世民笑着点点头，心情像是好了许多，“走吧，赶紧回去了。”

　　“是。”王德看着主子愉悦的模样，心中也跟着开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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