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

　　这么多年了，小黑还是好怕我……谁让我当年差点勒死它。
　　“小黑，来，吃，吃额。”我巴巴地把一块酥饼伸到它面前。
　　呜…呜……我能感觉它的两只铜铃般的大眼闪烁着无数小星星，泪眼盈盈地望着我。
　　“吃吧，不吃我打你哦。”说着我挥起胳膊作势欲打。
　　小黑一下子缩起了脑袋，好像很怕我真敲下去。
　　“……真这么怕我呵……还是酥饼你吃不下去……今天鹤唳七式打错了半式，没有肉吃了，你凑合凑合嘛，陪我一会儿啊。”
　　“……呜。”
　　“小黑……我一个人很孤单唉。”
　　我仰头望着血红色的夕阳，一手摸着小黑的脑袋，一手放着酥饼任它舔。也不知道怎么，这一世养成个习惯，就是看日落，好喜欢好喜欢看日落，虽然每次双目都被灼得生痛，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雾，好一会儿才能缓回来，但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甚至希望天地间只得我一个在欣赏，有种独享这美景的窃喜。
　　前世好像听过一个也很喜欢看日落叫小王子的小人儿，住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星球上，小到椅子往后挪一点儿就可以再看一次落日。
　　想着，我不由自主地也把自己坐着的小竹凳往后挪挪，呵呵，当然是不可能的啊，拍拍自己脑袋，真是的，怎么这么喜欢想些有的没的。
　　“珠儿。”磨砂过的声音毫无情绪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形立在小小的竹门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我惊地浑身一颤，猛地站起来，还剩一半的酥饼掉了，小竹椅也“砰”得一声摔在地上。
　　“又在看落日了？”
　　“……是。”
　　“上次怎么和你说的？”
　　我默默走到身材伟岸的男子面前，个子只到他的膝，伸出两只小小的手掌，我的手心因常年练武显得粗糙不堪，还有些丑陋的鞭痕，早已结痂。
　　“请老爷责罚。”
　　……
　　下唇一片疼痛，大概又咬出血来了。然这痛尚不及手掌的十分之一，嘶嘶地叫嚣着痛，我把两手背到身后，知道肯定又是鲜血淋漓，不如不看。
　　“知道错了么？”
　　“……珠儿……其实没觉得错。”
　　“你现在是在顶嘴吗？”
　　“珠儿不敢。”
　　“我看你是敢极了！”
　　我心情本就极压抑，此刻似有一股血液冲上太阳穴，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出来：
　　“是！珠儿的命是老爷捡回来的！老爷说我反应奇佳，适合练武，珠儿没有什么不情愿，但为何常年把我关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只望得一方四井天，没有人和珠儿说话，教武的师傅只是过来打拳给我看，甚至连送饭的丫鬟也只是把饭放在门口就走了！老爷是把我当一个人还是一条狗在养！……其实……其实连狗也不如不是吗？小黑还可以四处跑，我呢？我呢？！”
　　“……”
　　“为什么这样对我？看看落日也不可以吗？珠儿不怕坏了眼睛，珠儿知道老爷为何怕珠儿坏了眼睛，也知道老爷想把珠儿往哪个方向培养……杀手不是吗？”
　　“你这小娃儿……除了手脚外……心思倒也有几分伶俐。”
　　“……老爷三天两头放一些猛兽进来，不是打算看珠儿没用的话……不如被吃了么？”
　　“哼…要是这些你都对付不了，我养你何用？”
　　“对……反正珠儿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可……即使是工具，也要经常擦擦才不会上锈；即使是条狗，也要主人逗逗关心啊！”
　　“……你要如何？”
　　“珠儿要出这院子，不然，宁死！”
　　“哈哈……哈哈……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说着他蹲下来直视我的眼，鹰般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
　　“其他的孩子，好似都不像珠儿这般啊！有的才被我关了半年，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可珠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倒如此的伶牙俐齿啊！”
　　我有些心虚，转而直直盯着他的眼：
　　“小黑来的时候珠儿跟小黑说话，有的时候珠儿听外面经过的丫头说话，珠儿自己也常跟自己说话。别人不把珠儿当人，珠儿自己不能不把自己当人，珠儿知道总有一天珠儿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好个堂堂正正地活着！好个珠儿！你还真不象个七岁孩子呢！老爷我就为你破个例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定在那里。
　　“明天你就到浣衣房去，日落后仍到这院落习武，珠儿肯定不会再寂寞了，因为到时老爷会给你添点新玩意儿哦。”
　　我根本没在意后面说了什么，可以出去的消息让我欣喜如狂，心跳如雷，很长很长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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