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雷伊看着唐戾吃惊的眼神，笑道：“怎么了？我的话让你很吃惊呢。”
　　唐戾收起震惊，平静地说道：“是很吃惊，因为我不记得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
　　雷伊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说道：“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以前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
　　他没有再说话，抬起头看向窗外，很久以后才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巴黎的戴高乐机场。那时候，你刚到巴黎，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侯是春天。那天，我刚谈完一笔生意，准备在下午回意大利，就在我和保镖在候机大厅等候的时候，你从通道里走了出来。你那时还是短发，穿一件蓝灰色的牛仔裤，天蓝色的帆布鞋，上身穿着一件蓝格衬衫，袖子挽了起来，一个人推着行李车从通道里走出来。那天的天气很好，你走出来的那一刻，阳光照在你身上，非常漂亮。
　　“我站在那里一直在看你，一直到你的朋友来找你，你们准备离开。当时，我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可是我的保镖拦住了我，就在我觉得惋惜的时候，你突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只那一眼，就让我终生难忘。
　　“你的眼睛很黑，很亮，在刘海的后面灼灼地闪着光，野生动物一样美丽，却又带一点淡淡的哀伤，一双眉毛极其清秀，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个词：眼若明星，眉如墨画。然后我就知道，我要你，不论你是男是女，不论你是谁，有怎样的过去。
　　“戾，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中有很多人都非常漂亮，可是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这样漂亮，我也从来不知道爱情可以来的这样快。
　　“后来，我知道了你的名字，知道了你有一个弟弟，你来巴黎是来念书的，也知道了你喜欢看书和欣赏音乐，喜欢甜食，最喜欢吃巧克力，所以每年情人节和圣诞节我都会派人送给你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说到这，他笑了一下，“你大概没想到是我送的吧？”
　　唐戾没有说话，她想起了之前在学校时，每年情人节和圣诞节所收到的巧克力，每一次都不一样，但看得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后来，你进了外交部，我知道我不能再接近你了，因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是外交部的翻译官，身家清白，前途无量，而我呢？我只是个流氓，如果我太接近你，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说到这，雷伊苦笑一声，“那之后，整整三年，我都没有打听关于你的消息，直到98年，欧洲与南美洲的军火交易会上，我才知道你已经从外交部辞职了。
　　“戾，你不知道。当我在交易会上看到你时，有多高兴。你那时侯已经留起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前额有散落下来的短发，穿着香奈儿最新款的职业西装，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漂亮。戾，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
　　唐戾想了想，的确，那个时候有不少老大派小弟来请自己吃饭。
　　雷伊叹息般地说道：“戾，你不会懂的，从小就生活在光明中的你对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你是巴黎第三大学高级翻译学校的毕业生，又在外交部当过翻译官，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你所接触到的是我们一生也无法想象的，是最光明的东西。跟我们这种污秽的人比起来，你又炫又洁白。对我来说，你是神一样的存在，即使是在黑暗中，也一样熠熠发光。我拼命想要隐藏起来的宝物，就这么被人发现了。”
　　“比我好的人哪里都有，你没有必要只凭这个理由就爱上我。”唐戾淡淡地说道。
　　雷伊叹息般地说道：“是啊，我承认，你并不能算是什么绝色美女，但是，戾，”雷伊面色一正，接着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面对黑手党的教父依然能面不改色，挺过‘销魂’的折磨，甚至被打断全身的骨头也依然一声不吭，戾，你之所以吸引我，并不只是因为你的眼睛啊！”
　　唐戾转过头，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他似的，仔细看着他，许久以后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不会爱上你。”
　　“那你会爱上雷夫吗？”雷伊突然开口。
　　唐戾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不！”
　　雷伊沉默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一定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后，你休息一下，我已经找好了按摩师。”雷伊站起身，把手伸向唐戾。
　　唐戾低下头，躲开他的手，雷伊的手僵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住了她，“小心。”
　　唐戾努力挺直身体，轻声说道：“我不是废物。”
　　雷伊的手僵了僵，终于放开了，他笑着说道：“是我多事了，请跟我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面，唐戾默默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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